萧沉一生中从来还没有像现在这样纠结和为难过,即便当年知道吴氏出事却遍寻无着时,他也不曾像今天这般。萧沉很清楚,一旦接受了司闳的条件那将意味着什么。
见萧沉拧眉不语,司闳心知还得拱把火才是,稍作沉吟后,状是不经意地说道:“我其实不是很明白,你在犹豫什么?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日你为了你姨娘甚至都给夏候洐跪下了,可最终他也没有念在往日的情份帮你一把。反到是我心有不忍让人找到你姨娘所在。”
萧沉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可内心深处却有什么东西在慢慢龟裂。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司闳的声音仍在响起,“你连身为男人的尊严都不要却仍旧换不来他夏候洐一点点的恻隐之心,这样的人你还有什么好维护的?又或者说……”司闳话声一顿,目光似嘲似讽地睃了眼萧沉,紧接着道:“或者说,你怕自己斗不过他?”
萧沉下意识地便要反驳,却在话即将出口时又忍了下来,他看了看司闳,又看了眼默不吱声的萧远林,稍顷,却是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玉玺丢失的?”
一直没有保持沉默的萧远林,这时候开口了。
他抬目朝萧沉看了过来,“那你呢?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那些信是我写的。”
什么时候?
萧远林的话将萧沉的思绪拉回到了那个闷热的夏夜。
那天,他和花惜景陪着夏候洐在顾太傅府外站了一天却仍旧被拒之门外,眼见天色黑了,他们一左一右架着夏候洐离开,原本打算找间家酒楼随便吃点,不想三人一只脚才刚跨进门槛,葛素便找了来说是永平公主找夏候洐,夏候洐匆匆回了公主府,他和花惜景也没了兴致当下决定各回各家,看看能不能找家中长辈帮忙出面说个项。
花惜景自不必说,他家祖上三代都是太医,他又是家中独子,想来花太医是不会拒绝的。萧沉却是没有底气能说服萧远林,毕竟他连个嫡子都排不上,再者父亲除了他,还有另外两个儿子呢!
掌灯时他便到了家,却因为不知道如何开口,躇蹰到一更鼓响才犹犹豫豫地去了主院,却被下人告知,世子突然发病,候爷和夫人这会儿都去了世子的院子。
他折返身匆匆往大哥的院子去,路过院子里的假山时,却见萧远林提着灯笼和沈暮云并肩走来,萧右家的带着丫鬟下人远远跟在后面。
萧沉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会突然就闪身躲到假山后,但有时候却不得不承认,冥冥中自有天意。若不是他当时的那闪身一避,他又怎么会知道,夏候伯爷不幸的根源是来自于他靖安候呢?
萧沉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样克制住自己没有当场冲出去的,他只知道,他站了足足一个晚上,天亮的时候才披着一身被露水打湿的衣裳,回了自己的院子里,然后就病了。
病好后,他便再出现在过夏候洐面前,以至于夏候洐和花惜景都误会他,以为他是怕被牵连了,为此花惜景还私下里把他狠狠揍了一顿,可他却什么都没说,他不知道要怎么告诉花惜景,他也没有勇气说出这一切。
“为什么?”萧沉看着萧远林,“为什么要这样做?萧家和夏候家是世交啊!”
萧远林却是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萧沉,“为什么?世交?你怎么能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你到现在都不明白吗?你也好,我也罢,我们都只不过是他们李家人手里的刀,他们指哪我们就得吹哪!”
萧沉摇头,歇斯底里的吼道:“撒谎!根本就是你利益熏心,贪恋权势……”
“就算是这样,那又如何?”萧远林打断萧沉的吼声,厉声道:“做男人就该醒时掌天下权,醉时卧美人膝,都像你这样婆婆妈妈还做什么男人!”
“嗯哼!”
司闳轻轻咳了一声,不赞同地看了眼萧远林,这才对气得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的萧沉道:“浮生,你父亲说的气话,你不必往心里去。权势虽好,但清白却更重要。他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他不做,别人会做,可他不做的后果是什么?”穿书吧
萧沉陡然间就像是被戳破的皮球一样蔫了。
抗旨不遵,皇帝善良点来个抄家流放,狠毒点那就是满门抄斩,先帝显然并不是个善良的人。就像司闳说的,萧远林不做自有人做,而知晓内情又拒绝圣意的萧远林还能被留下活口吗?
萧沉嘴里如同咬碎了苦胆,苦不堪言。
深吸了口气,他压下心头纷乱的思绪,看着司闳道:“传国玉玺丢失的事,您是如何知晓的,您知道它在谁手里?”
这个时候任是谁也不会相信,盗走玉玺的是谷铭和那个叫江芷的宫女了。
司闳脸上绽起抹莫测高深的笑,细长诡鸷的眸子里,有嘲讽,有悲凉,又有一丝丝的感概,“是从先帝那里知晓的,就连盗玉玺的人,也是先帝告诉我的。”
萧沉两只眼睛瞪成了铜玲,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司闳。
“觉得很不可思议,是不是?”司闳看着萧沉问道。
萧沉咽了咽干干的喉咙,哑着嗓子说道:“先帝他……他难道真的像传言里说的那样不喜太子?”
“你想多了。”司闳冷冷道:“帝王心术,不可以常理去衡量,先帝喜爱大皇子不假,但还没有喜爱到不顾祖制废嫡立庶,他担不起这个骂名,也对抗不了前朝文武大臣。”
“那为什么……”
萧沉的声音嘎然而止。
为什么?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一切都是先帝计划后的,从萧远林密告成王李君复谋反,到现在夏候洐成了内行厂都督,所有的一切都在先帝的谋算之中。他不是不疼太子,而是疼太子疼到了骨子里,才会布下这样大的一个局,只为了让他和夏候洐互相辖制,再不出现厂卫一家这样的事。
萧沉突然地打了个哆嗦,他看着司闳,“玉玺在谁手里?”【穿】
【书】
【吧】
司闳却是含笑问道:“你这是答应我的交易了?”
萧沉抿了抿嘴,稍顷,重重一点头,“没错,我答应了。”
司闳哈哈一笑,紧锁的眉头跟着展开,整个人身上好似轻了不少,“汪麟,玉玺在汪麟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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