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对面的,刘河明的屋子里,一盏绿豆粒大的豆油灯,明明灭灭。
刘河明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王氏腆着大肚子半蹲在他的身前,给他洗脚。
王氏抬起脸来望着靠在椅子上像老太爷似的眯着眼睛的刘河明,压低了声说道:“娃他爹,跟你合计个事儿。”
“啥事?”刘河明眼皮都没睁的随口问道。
王氏抿了抿嘴,说道:“你说,二哥要是真废了,那二房不就真垮下去吗?二房的一家子以后不得靠我们大家伙来供养嘛?”【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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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明摆着的事嘛,不过有大哥在,别看他平时一副忠厚老实样,他可不是个吃亏的主,分家,是早晚的事儿!”
刘河明嘿嘿一笑,随即又问王氏。
“先不扯二房的事儿了,今个听到耳朵起茧子了。说点新鲜的。”
“我要跟你合计的事儿,跟二房脱不开干系!”刘氏嘴里说着话,一双手也没耽误,拧干了帕子将刘河明的一双脚擦干净,拿起旁边的鞋子往他脚上套,仰头瞥了一眼自家男人道:“我想把长华过继到二房名下,等将来他们老了……”
王氏话还没说完,心窝口就挨了刘河明一脚,身子往后一仰,一屁股跌坐在地,胸口一个湿漉漉的脚印。
“老子还以为你要跟我合计啥,却是这吃粪的混账话,过继?老子的儿子为啥要过继给别人当儿子?”刘河明涨的脸红脖子粗。
王氏吓得低垂着头,不敢去看刘河明,嗫嚅着道:“孩他爹,你先别发那么大的火嘛,等我把话说完……”
“我看你能说出啥花来。”刘河明气道。
王氏痛得龇牙咧嘴,揉着被踹疼的心窝,慢吞吞的爬起来,好一阵儿才回过气儿来,继续道:“爹娘那边既然迟早要分家的,我肚子里头这个还有几个月就出来了,而且咱现在还年轻,肯定还要生的,儿子还怕没有吗?”
“可二房那屋不一样,二嫂的肚子下不了蛋,咱何不瞅这个机会去跟爹娘那说说,把长华过继到二房名下?那样,到时候傻瑶嫁出去了,二房就剩废了的二哥,二嫂性子软弱,当家的肯定咱长华啊,你想想,长华是咱的亲生儿子,平日又最听我话,到时候,他们的钱地岂不是都是咱们的了?”
在王氏给他分析的过程中,刘河明胸口的气逐渐消失,眼睛一点一点的亮堂起来。
“对啊!我咋没想到?”刘河明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了,一个激动,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砰”的一声,踩翻了洗脚水盆,脚白洗了,也白擦了,连着鞋子都湿透了。穿书吧
贺氏三个儿子,到时候分家,每房的孙子是其次,主要是他们三个儿子的份额大头啊……
若是把长华过继给二房,二房有了儿子能传辈,傻瑶就不能招婿上门,到时候嫁出去,长华掌了家,自己是他的亲老子,二房的份额家财不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分三家,自己手里撺了俩份额,这个主意好。
哈哈哈,光想想刘河明都觉的乐呵。
刘河明毫不吝啬的夸奖王氏,“臭婆娘,没想到你平日好吃懒做,今日脑袋瓜子开窍了,有点用,想了个绝顶好计谋。”
“呸,你看不起谁呢?”王氏红光满面的嗔了刘河明一眼,拳头在刘河明的胸前一记虚锤,夫妻之间的意思明了直接。
“今晚就冲你这计谋,为夫一定狠狠满足你,嘿嘿……”刘河明握住王氏的手腕一把拽进怀里,手不安分的……
窗外,传来砰砰的声响,贺氏的喝骂声随即传了进来。
“大半夜的,你们屋里砸墙呢?乒乒乓乓的,睡不着就都给我出去扫院子!”
刘河明脸上一慌,不知道贺氏是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听到什么。王氏吓得赶紧捂着嘴儿不敢吭气儿。
夫妻俩眼神交流,对视了一眼。
刘河明光着一只脚,一只脚还穿着湿鞋子,凑到那窗后面对外面的贺氏赔着笑道:“是那懒婆娘打翻了洗脚水,儿子训了她几句,吵醒了娘,是儿子该死……”
“哼,天天就知道癞蛤蟆张口,笨手笨脚,别说训,打死也活该!”
贺氏啐了一口,蹬蹬蹬的回了自己屋子,直到隔壁传来“吱嘎”的关门声,这边屋里的刘河明才松了一口气。“娘应该没听到刚才的。”
遂又露出嬉皮笑脸,朝王氏扑来,“咱继续……”
……
今夜是林氏最难熬的一夜。
刘铁柱生死一线,妇人忧心忡忡,守在床边时刻注意着,怕他恶化。
刘月瑶本身毕竟才10岁,还在长身子,熬不住夜,早靠在刘铁柱的床边打起了瞌睡。
林氏看在眼里,心疼极了。去灶房端来热水,给刘月瑶擦了把脸,又给擦了手,洗了脚擦干,脱了她的棉衣,将她抱放在刘铁柱床里边,扯来边上的另一床被子给刘月瑶盖上。
“娘……”
感觉到动静,刘月瑶迷瞪着眼,糯糯的喊了一声。
“乖,睡吧,娘在这儿。”林氏微微俯下身来,粗糙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刘月瑶的脸颊,满脸尽是疼惜和愧疚。傻闺女,自个也是大病初愈,身体元气都没怎么恢复,却还强撑着说要和她一起守着爹。
话落,刘月瑶沉沉的睡着了。
屋里父女俩睡的深沉,林氏却套上件棉衣出了屋子,去灶房烧热水去了。
刘铁柱受伤失血过多而气血不足,引起潮热,虚汗不断。
林氏怕刘铁柱出汗湿了衣服,受凉发烧,不敢闭眼休息,拿着热毛巾干帕子守在刘铁柱身边,一个时辰给他擦拭一遍身子,想着让他清爽些,躺的也舒服。
直到东方露出一丝光亮,后院鸡舍里的公鸡开始打鸣儿,新的一天重新揭开帷幕……
刘月瑶昨晚做了个梦,梦到刘铁柱因为腿废了,颓废的天天饮酒度日,林氏整日郁郁寡欢,刘月瑶又成了没人疼没人管的孩子,被大伯刘大柱和三叔刘河明合谋卖进了深山老林里面的一个村旮旯,卖给一个傻子当媳妇。
逃不掉跑步了,白天拼死拼活的下地干活,烧一家人的饭菜,洗一家人的衣服,到了夜里,磨磨蹭蹭上了床,那个傻子对着她就扑上来……
刘月瑶霍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气喘吁吁的坐在床上,身上还穿着睡觉的单衣,只是单衣早已被冷汗打湿了,手掌心里也全都是汗!
原来是一场梦,虚惊一场!
“瑶儿,咋了?做噩梦了?”
床的那头,刘铁柱半靠在床上,担忧的看着刘月瑶,因为一天一夜没说过话,嗓子沙哑的厉害。
“爹?”刘月瑶惊喜出声。
“你啥时候醒的?你咋不喊我一声呀?”
刘月瑶从被子里钻出来,爬到了刘铁柱的边上,学着林氏的对自己的模样,将自己的手放在刘铁柱的额头上探了探,没发烧,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是精气神不错,人清醒了,那就说明命保住了。
只是他的腿……
一定会好的,只是时间问题。
刘铁柱慈爱的目光一直落在刘月瑶的身上,也感受到了女儿对自己的担忧。眼里一闪而过的抑郁与悲伤,刘月瑶没有发现。
“爹也刚醒。”
其实刘铁柱醒来有一会儿了,醒来边上没见人守着,又看刘月瑶在自己边上睡的熟,就没舍得叫醒她,看她被子没盖好,想爬起来为她盖下被子,却发现自己的腿如千金重,坐不起来。他隐约觉得自己的腿出问题了。
刘月瑶心中了然,听到刘铁柱干哑的嗓音,“爹,我给你倒杯水润润嗓。”
麻溜的爬起来,扯过搭在床角的棉衣套上。跑到桌跟前,茶壶里的水,早被刘月换成了泉水,她倒来一碗。“爹,我喂你。”
“爹伤的是腿,手还没废呢!”刘铁柱憨笑的接过刘月瑶手中的茶碗,咕噜咕噜几大口,一碗全部喝完了。
刘月瑶接过碗放回桌子上,才发现,林氏不在屋里。
“爹,你一天一夜没吃东西,肚子饿了吧!”
“你先躺着,我去外边找娘,把你醒了这好消息告诉她去,顺便给你端吃的来。”
刘月瑶说着,蹦跳着脚步轻快的出门朝灶房跑去。
待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刘铁柱脸的神色逐渐的淡了下来,双眼失神的盯着门口,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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