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浔可传授了许愿之法后就去地里干活,留下慕白与穆思渊站在反魂树下对视。
穆思渊忽然大气也不敢出:“小白,咱们要……合卺成婚?”
慕白语气无波无澜地道:“不要。”
穆思渊:“……”
他长吁一口,一颗心又放回原处,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竟还在担心慕白是个“断袖”,他拍着好友的肩膀,笑出声道:“小白,这事你怎么看?”
慕白道:“‘神树’是假,此事定是人为,其目的是让人相信反魂树。”
穆思渊奇怪道:“相信反魂树?”
慕白点头:“对,愿望其实是一种精神需求,一旦被有心之人掌控,就能为所欲为。”
经由他解释,穆思渊的思绪也跟着清晰起来:“这件事情就像吸毒一样,人一旦寻找到捷径,就会荒废生活,损失可能更大。”
慕白轻轻一叹:“这里的人不仅穷困潦倒,还死气沉沉,一定也是因为这个。”
穆思渊想了想:“可我刚刚见过潘大哥的妻女,的确是活生生的两个人,并无不妥。”
慕白微微一笑:“可你在此之前并不认得他的妻女,你怎么就能确定你所见到的两个人就是死去的那两个人?”
穆思渊一怔:“你是说……他的妻儿其实已经死了,而我所看到的是别人?”
慕白点头:“没错,死人不可能复活。”
穆思渊奇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别人一定会发现破绽。”
慕白道:“反魂岛这个地方很特殊,岛上无集市,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也不亲密,如果潘大哥的妻女鲜少出门的话,旁人可能根本就不清楚她们长得什么样子。”
穆思渊又问:“春檬呢?”
慕白道:“我在给春檬验尸时,对她仔细检查过,女婴确是她亲生,但她的夫君胡驭拢却没有生育能力。”
穆思渊一惊:“借种生子?”
他有点尴尬地道:“你觉得孩子的父亲会是谁?”
慕白朝茅草屋看过去:“青哥能诬陷阿零,说明在胡驭拢和青矽一案中他就在案发现场,如果他在案发现场,那么他极可能就是凶手,如果他是凶手,他的动机或许就和春檬有关。”
他言下之意是春檬与青哥共同诞下一女。
穆思渊也有类似的怀疑,可他心里还有一个疑问:“青哥脚上捆着铁链,他根本无法离开这里,又是如何犯案?”
这也是困扰慕白的问题。
他想了想道:“除非有人在旁协助,或者铁链是假象,要不然无法解释。”
穆思渊仰天长叹:“可惜一切都是推测,你我并无证据。依照我朝律法,没有证据就无法定罪量刑,即便是合理怀疑。”
慕白点头:“判处时肯定要重证据、重调查、不能轻信口供和推断,不过在这无人管辖之地,谈论这些也没有意义。”
“的确,只是想不到我大乾境内竟还有这样一个无人管辖之地,等我回到盛京,我要上禀……”穆思渊欲言又止,慕白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穆思渊“哈哈”了两声。Μ.chuanyue1.℃ōM
在那一刻,在他心里仿佛有无数条毒蛇涌了出来。
盛京危机重重,诸多皇室宗亲被杀,他早已难逃生天,能苟活至今实属幸运。穿书吧
慕白虽不了解他的过往,但也看得出来穆思渊有难言之隐,不忍他伤心,便换了话题道:“查案吧,再去一趟潘浔可家中,确认我们的猜想,然后去春檬家中,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穆思渊点了点头:“一起。”
他忽然觉得和慕白之间有种天然的默契,谁也没有提起,但那份默契就在他们心中,这种友谊让穆思渊欣喜,也让他觉得弥足珍贵。
虫声啁啾,树枝摇动。
慕白眼不见沈子瑜,心里感到不安,身为“暗卫”的她不可能无故消失,也不知她在行使什么任务。
穆思渊觉察到沈子瑜不见了,原本很是担心,可细想沈子瑜的身份,便没有多说。但见慕白脸色不佳,他取下腰间的羊脂白玉,塞入慕白手里:“如果你与阿零打算入京,这东西或许能帮上忙。”
羊脂白玉上面的朱雀图纹在阳光下浮起绚烂的彩色。
慕白却反手塞还给他:“我已连累阿零,不想再牵连旁人。再说你家室复杂,牵一发则动全身,切勿管我的事情,以后不要再管这种闲事,以免耽误了自己。”
穆思渊明白慕白的意思,他如今的处境也不算好,只是不帮朋友让他难安。穆思渊握着羊脂白玉,喃喃道:“难得交几个知心朋友,不想未来竟会如此复杂。”
慕白看着他,眼底的神色温润起来,“思渊,你是个好朋友……”
他自幼没有什么朋友,一个巫零,一个穆思渊已经让他觉得自己幸运至极。
穆思渊见他神情灼灼,像是记起了什么突然道:“小白,你不会真的有断袖之癖吧?”
断袖之癖?
“你说呢?”慕白眼底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伸手抬起他的下颚,差点摸到他的唇瓣。
穆思渊脸色涨得通红,立刻躲得远远的,羞涩道:“那个、那个……我们还是去查案吧。”
慕白微微一笑,穆思渊跟着“嗤”笑一声,嘴角边划出一个极大的笑容。
穆思渊为人率真坦诚,希望他能永远这么单纯快乐……
慕白暗暗叹了一声,和他一起去查案。
他二人走了约莫两盏茶时分,才来到潘浔可家门前,潘浔可的妻子将门打开后,脸上不由闪过一抹无法掩饰的惊讶:“这、这位公子,你怎么又来了?”
慕白躬身一礼,道:“请问潘大嫂在家吗?”
妇人微微一怔:“啊?我……我就是……”
慕白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我是说潘大嫂。”
妇人:“……”
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细细的冷汗开始从额头上渗出。
穆思渊觉出异样,配合着慕白去试探此人的真实身份:“潘大哥方才都同我说了,只是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他欲言又止,像是意有所指。
妇人身上的冷汗一下子就淌下来:“他知道了?这事不怪他,是我、是我们母女心甘情愿的……”
慕白立刻又道:“你到底是谁?”
妇人淳朴,苍白的脸颊已被吓得魂不守舍,再开口时,声音也颤抖了起来:“二位公子且听我慢慢地说……”
据她所言,她是临岛之人。
四年前夫君出海捕鱼死了,留下她们母女相依为命,生活极其困难。
一年后她遇到一位神秘之人,那人问她,愿不愿意到“反魂岛”为人妻子?
她自然是愿意,可不能留下女儿一人。
于是那神秘人又道,“反魂岛”上有一壮汉愿意收留她们母女,并视其女为亲生之子,但前提是,她们母女不得再用原本的姓名生活,必须改名,改成那壮汉妻女的名字……
后来妇人来到“反魂岛”,知道潘浔可的事情,便明白神秘人的意思。
穆思渊忙问:“‘神秘人’是谁?”
妇人摇头:“‘他’戴着骷髅面具,我不知道‘他’的长相。”
慕白问道:“如果你再见到‘他’,你能通过体型、动作、说话的语气,将‘他’认出来吗?”
妇人摇头:“‘他’只在深夜与我见面,我心中又怕,不敢多看。”
说完后,她眼中热泪一动:“两位公子,潘大哥是不是要赶我们走?”
穆思渊解释道:“潘大哥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妇人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什么?”
穆思渊拱手而拜:“此事是我们唐突了,还望潘大嫂勿怪。”
慕白也一同躬身施礼致歉。
妇人一怔,迷蒙的泪光中像是落入了暖阳,“潘大嫂”三个字戳进了她的心里。
“谢谢、谢谢……”她心口一热,落下泪来。
穆思渊又宽慰了几句,才与慕白告辞离去。
盛夏午后的阳光明晃晃的,照在波澜的海上,仿佛带出了缕缕幽香,成了一个氤氲的梦境。
穆思渊神色郁郁道:“小白,你说这样好吗?如果我们戳穿‘神树’假象,潘大哥会不会赶她们走?”
慕白道:“不会,他们都是失去所爱的可怜之人,性情温和朴实,在此相依为命,必定会不离不弃。”
穆思渊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潘浔可一家时,他们彼此眼中的喜欢是遮掩不住的,而潘浔可提到已故的妻女时,眼里也是不自觉地泛起悲痛。
或许,潘浔可早就知道了……
只是,他接纳了这对母女。
穆思渊这样想着,又重新笑了起来。
慕白与穆思渊又走了约莫两盏茶,才来到春檬的家门前。
屋外的石斛兰开得正好,花瓣为紫,花心为白,喷芳吐香,很是美丽,让慕白不禁多看了两眼。
他二人走进去,此屋比起潘家要破败许多,墙角还能偶尔见到几只老鼠跑过。
穆思渊皱了皱眉:“很难想象,前不久这里才诞生了一个孩子。”
慕白细细勘查现场,地上灰尘很多,脚印杂乱无章,无法看出细节,他索性趴在地上,仔细寻找破绽,直到在床榻附近,他终于看到了斑斑血迹。
慕白道:“这里才是第一案发现场。”
穆思渊一听,忙跟过来。
慕白又道:“胡驭拢头骨有一处外伤,说明凶手是先将他敲晕,然后勒死。”
穆思渊疑惑道:“凶手在此处行凶,并且看到阿零偷走手摇鼓,说明他与阿零曾在一间屋子里,可是以阿零的武功与洞察力来看,她不可能毫无察觉,除非此地另有关窍。”
“没错……”
慕白又检查了一遍屋子里的摆设,所有的东西都很旧,唯独墙边的一个红木箱子色泽新鲜。他走过去细细检查,发现箱子上有一节血色指印。
慕白将其打开,里面少量的散布着一些妇人的衣物,他将东西逐一取出,又将四周一敲,发现这个红木衣箱的底部是空心的,他将底板取出,里面竟连接着一段宽广的石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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