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霄门的后山有一处禁地,古朴庄严的阁楼内摆放着全清霄门弟子的本命星灯,刻有沈怀君三字的本命星灯被放置在最前方的供桌上,洒扫弟子立在外门两侧。
门内,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沈怀君的本命灯,那明蓝色的火焰跳动着,火苗渐弱,明明室内无风,火苗却似被冷风吹过,颤颤巍巍地摇晃着。
随着火苗的微弱,那双眼瞪得越来越大,最后,灯芯只剩下黄豆大小的烛火。Μ.chuanyue1.℃ōM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点,这盏本命星灯将会彻底熄灭,也将宣告着沈怀君身死魂消。
“再灭一点吧,再灭一点......”
话语的喃喃声未落,火苗猝不及防地忽得窜起,燃起了足足一寸火光。
“你!”
本命星灯安然立在案前,前方是一道由灵虚仙尊亲自布下的金光阵法,旁人无法靠近,于是室内接连响起茶盏摔碎声、咒骂声,以及恨不得冲破阵法的啪啦声。
直到一道声音传来:“仙君,清霄法会在即,长老想与您商议接待事宜。”
室内安静下来。
“好。”
大门开了又合,只有本命星灯静静地燃着,无悲无喜。
*
许是那晚温水真的安抚了身体,沈怀君竟然一觉睡到天明,清晨的第一束曦光映上他的眼睫,睁眼清醒后,他活动下手指,发觉经脉的疼痛减缓不少,震惊之余倒不敢有其他动作,生怕牵动了体内旧伤。
昨晚巨痛后残存着麻意,他以手肘支床板,缓缓起身,找回对这具身体的掌控,他身着厚厚的鸦羽大氅,青丝随意披在身后,推开房门。
清风铺面,空气中微凉的寒意呼入肺腑,令他忍不住轻咳几声,但相比于病痛,清新的竹林气息更令他身心愉悦。
沈怀君的目光越过石子小路,落在不远处,他一直躺在屋子中,头一次见到屋外场景,院外栽种一棵千年古树,枝丫垂下紫花摇曳的藤蔓,树下是一方石桌,白瓷碟子里摆着食物,板栗糕和糯米鸡的味道弥漫到院子的各个角落。
黑衣少年正在摆碗筷,见到他起身,毫不意外,甚至还冲他招招手。
“你们修仙人挑剔,故而清淡油腻,甜咸两味,都买了一些。”黑衣少年豪气道。
沈怀君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品糕点,低声感谢,黑衣少年却一拍脑袋:“忘了。”
说着黑衣少年从怀中掏出一根红绳,又叫他将手腕抬起来。
沈怀君不明所以。
黑衣少年也不解释,霸道地道:“想吃饭就要戴上这根红绳,而且是我给你戴。”
沈怀君疑惑,他望着红绳,三股红棉线绞起,末尾坠上青白的玉坠,是市井中平常普通的红绳,难道是少年见他病弱,便买来红绳祈福?
他释然,笑着伸出手腕:“好啊。”
墨砚寒盯着这截皓白的腕子,眼眸微寒,一边展开红绳一边问:“我可要给你戴上了,听说修仙人最忌讳巫蛊术法,你不怕我做什么蛊术害你?”
沈怀君摇摇头。
墨砚寒顿了顿,将红绳系上手腕,正要去打末结,却听头顶传来一道温柔的询问:“你这个孩子,孤身一人住在山里,可有名字?”
随着末结的系上,红绳已被鬼气浸染,此乃鬼主亲赐无上法力,妖魔见之身退避让,恶鬼遇之伏身叩拜,生生世世,无论所系之人到何处,都与鬼主心神相连。
而沈怀君却浑然不觉,只赞叹二十多年过去,人间的编织技法竟又精进,几根红绳就编出了新花样。
墨砚寒垂下眼睫:“砚寒,砚台的砚。”
话语刚落,他系上最后一节扣结。
红绳在系上的一瞬间,鬼气弥漫交叠,形成一道繁复的阵法,墨砚寒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好了,这回你可跑不掉了。
*
沈怀君从容落座,满桌的珍馐佳肴,汤品时蔬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盅佛跳墙,白盅直挺挺地立在眼前,鲜香浓郁,可他没有胃口。
“知道你疼得翻来覆去,没有胃口,好歹吃一点吧。”墨砚寒指着碗碟:“倒不是在意钱财,为了这区区的一顿饭,我差点动手。”
沈怀君低头,眼前摆着一碗白生生的豆腐汤,一尝,鲜香味美,果真出自山下文渊城里最拿手的厨子之手。
“初去点菜时,小二根本不招待你吧?”沈怀君放下汤匙,淡淡问起。
墨砚寒来了精神:“你怎么知道?这酒楼小二翘着腿告诉我不开业,直到我一鞭子挥过去,那小二才跪下求饶。”
而后又抱怨着:“真心累,我只是想买顿饭而已。”
沈怀君一笑,纤白的指尖点了点汤碗边缘:“你去得不是时候,若早一个月,豆腐汤里的虾仁会更美味,清霄门最近开法会,小二忙着备食材供应修者,自然会怠慢普通人。”
清霄法会是清霄门的盛事,届时九州四海的修仙世家都会齐聚青坞城。
墨砚寒哦了一声:“你倒是懂吃,不过你也是修仙人,不去法会么?”
沈怀君一扬眉:“我?”夶风小说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
清霄门内他无一人留恋,根本没想过回去,还不如呆在这林中小院逍遥自在。
“听说清霄门门主不在山上,法会可能由其师叔白笙举办。”少年毫不在意地嘀咕了一声,拿起筷子去夹板栗糕,沈怀君的身形却是一怔。
白笙是他的小师弟,天真可爱,当时他也愿意宠着小师弟,而白笙在他去思过崖后便成为了新一任的清霄仙君。
清霄仙君是个名号,清霄门设门主和仙君并立,每一任的清霄仙君手握与门主同样的权力,当年师尊远游,他早早继任清霄仙君,按天雷的说法,白笙心中不忿,一直想成为清霄仙君吧。
正好,如今也如白笙所愿了。
他只愿能隐居荒野,病体康复,安稳渡过这寥寥残生,至于清霄山门,九州苍生,都随他去吧。
沈怀君眼眸一垂,擦擦唇角欲起身:“我吃饱了。”
碗里的三块豆腐剩了两块半,他实际上只咬了一口。
墨砚寒却霍然站起:“等等,我点了一大桌子菜,你就吃了口豆腐,你好歹吃点其他的啊!不然怎么能养肥!”
养肥?
沈怀君皱起眉,不懂少年的意思,他胃口差不愿吃,但少年霸道地拽着他的衣角,不准他离开,非要他继续吃,他无奈,舀起勺子,将半块豆腐送入口中。
墨砚寒气恼得眉毛差点立起来,半块豆腐,真真是给他鬼主面子。
“你不吃东西怎么能好起来?你......”他正要再劝,天空中忽然响起一阵呜呜呜的巨大轰鸣声,两人抬头一瞧,小院上空缓缓降落一只仙舟。
“仙门的人?来我这里干么?”墨砚寒疑惑不已,沈怀君却支起身体,走向屋内。
“我不喜欢仙门中人,你莫要说我在。”沈怀君淡淡道。
墨砚寒哦了一声,端起一盘板栗糕塞到他怀里:“记得吃,明天不吃干净我就不去山下买饭菜了,你就吃干馍吧!”
随着房门一合,几道虚影自仙舟飞落到院子里,为首之人暗紫道袍,背着手满脸傲气,浑身金光闪闪
“我乃扶献城城主,余信之。”中年人挑剔的眼光将院里院外打量了一圈:“我们要去清霄门参加法会,想在去之前修整下。”
墨砚寒闻言一个激灵,他这人最爱热闹了,清霄法会肯定有好多人好多热闹能看。
于是他乐呵呵地请几人坐下,打算听些热闹。
余信之鼻孔哼了一声,自己走到正屋坐下,小道童小婢女抬着东西鱼贯而入,烧水沏茶。
墨砚寒坐在主座的另一侧,开口便问:“法会,都谈论什么内容?”
余信之未曾回答,倒是个二十四五的青年人走进来,同样傲慢的语气:“自然是修仙与长生之道,你们凡人莫要瞎打听。”
墨砚寒有些失望,这修仙与长生之道好没意思,好不如天桥下的说书精彩,这群修仙人可真无聊。
他还是不死心:“你们不讨论下如何对付鬼主么?”
余信之撇撇嘴:“鬼主二百年前临世,已被如今的清霄门那位仙君所封印在九转囚龙大阵中,我等无需担忧,尔等凡人也莫要杞人忧天。”
墨砚寒听后挫败地垂下头,道了声:“的确。”
一只被沈怀君拍回鬼域的恶鬼,世人何必担忧?
小鬼主十分失落地拄着脸,感受着来到人间后的第一次挫败,心里头庆幸着沈怀君被自己的红绳捆住了,不然按照这人的能耐,别看是病秧子,照样有办法避开他的追捕。
正在他深思之时,余信之却开口了:“欢儿,你可否烧了辟邪符?”
青年道了声没有,随行的小婢女急匆匆地从口袋里掏出张黄纸走到门边要点燃,墨砚寒好奇,相传辟邪符能避开他这种恶鬼,便伸长了脖子一看。
他惊讶地发现,黄纸上竟写着“沈怀君”三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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