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噜声越来越大，还自带节奏，一高一低，一起一伏，过了会儿还停下来打声呼哨，听得方棠报纸都看不进了。
齐科长黑着脸走到李哥办公桌边，温柔地拍了拍脑袋，但李哥没反应，呼噜声更响了，气得齐科长一巴掌抽了下去，骂道：“醒醒！”
这一巴掌属实有点猛，李哥垂死病中惊坐起，猛地抬起头，眼里都是血丝，脸颊上有道深深的红印，神智还没清醒过来，迷茫地看着齐科长。
“现在是上班时间，不是在家里，睡什么睡？睡了还打呼噜，小李啊小李，你这个工作态度太不像话了！”
齐科长恨铁不成钢地教训，睡觉也就算了，他只当没看到，可这兔崽子居然还打这么响的呼噜，要是让厂长听到了，他又得挨批。
李哥用力抹了把脸，总算清醒了些，疑惑地自言自语：“我打呼噜了？”
齐科长气得脸更黑了，死死瞪着他。
舒大姐大惊小怪道：“跟打雷一样，小李，你爱人怎么受得了的？”
“我爱人就喜欢我打呼噜，我不打她还睡不着。”
李哥站起身，拿了水盆去洗脸，和齐科长解释：“中午陪报社一帮兄弟吃饭，喝多了点儿，科长，我跟你说件事，报社那边说，上边要树立几个典型人物，每个人都写篇报道，我兄弟说，给咱们厂一个指标。”ωＷＷ.chuanyue1.coΜ
齐科长脸色立刻阴转多云，喜出望外地问：“这事妥了？”
“那可不，板上钉钉了，要不我能喝这么多洒，我兄弟说过几天就来咱们厂采访，让咱们挑个人，到时候要上报纸的，我兄弟可是沪城日报的。”李哥口气很得意。
齐科长慈祥地看他，此刻的李哥在他眼里，眉清目秀，孝顺懂事，还特别能干，比他亲儿子都顺眼，只要有了这个采访指标，下次开会他就不会再挨厂长的批了。
“这事办得很不错，回头我和厂长汇报去，小李你辛苦了啊，下午要不回家休息？我给批个事条，算你出去办事的。”
“也行，我脑袋现在还晕乎呢，科长，明天上午我也不来了啊，中行都喝吐了。”李哥趁机提要求，齐科长笑眯眯地应了，特好说话，还关心了几句。
李哥去洗了把脸，就拿着齐科长批的条子，光明正大地回家睡觉去了。
齐科长报纸也不看了，去楼上找厂长汇报工作，办公室里只剩下方棠和舒大姐，还有老高三人。
“谁知道真的假的呢，吹牛谁不会。”穿书吧
舒大姐低声说着，口气很嫉妒，她也想回家休息，办公室坐着织毛衣累是不累，就是脖子有点酸，回家她可以坐沙发上，比办公室的硬板凳舒服多了。
方棠没接这话茬，两边都不得罪。
而且她觉得李哥应该不会说假话，舒大姐纯粹就是嫉妒了。
齐科长给厂长汇报了大半个小时的工作，笑容满面地回来了，走路都带着风，还哼起了小曲儿，显然心情极好。
一个下午混过去了，方棠坐得屁股疼，下班铃声一响，舒大姐就像闪电一般，利落地飞出了办公室，比齐科长还跑得快些。
齐科长皱了皱眉，表情很不满，但也没说什么，慢悠悠地走了。
方棠拎着包，和老高笑道：“高师傅，明天见。”
“明天见。”
老高捧起茶杯，神情和蔼，迈着八字步走了。
方棠走在最后，锁上门，钥匙放在窗台的花盆下，明天谁先到谁开门。
走廊上很多人，都是抢着下班的，方棠不想和他们挤，就站在一边，等人少些再走，可是，方子东也走出来，和方棠碰了个照面。
方子东抬着头，表情很傲，他在等方棠主动服软，毕竟他是长辈，方棠但凡有点脑子，就应该和娘家搞好关系，否则以后嫁人了，有她苦头吃。
方棠冷下脸，只当没看见，快步下了楼梯，没多会儿就跑远了。
方子东登时黑了脸，心里大骂不肖女，以后……就算这逆女服软，他也不会原谅了。
其他看在眼里，都在看方子东的笑话，不过他们也觉得方棠确实过分了些，怎么说都是亲爹，哪能连基本的尊重都没有呢？
也太大逆不道了。
方棠在楼下等，桑墨和范炳他们出来了，看到她，桑墨和同事说了声，就快步走了过来，低声问：“等久了？”
“没，刚到。”
“我去骑车。”
桑墨朝车棚走去，很快推着车过来了，方棠将包放在车篮里，和他并排走，厂区不让骑车，出了厂才可以骑。
“老方，你家方棠不回家住？”有人故意问。
方子东脸色十分难看，觉得方棠丢人现眼，还没结婚就住去男方家里，简直乱弹琴。
不过他也知道，他说的话方棠是不会听的，这逆女现在翅膀硬了，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这逆女我管不了。”
方子东冷哼了声，大步走了。
其他人又窃窃私语了几句，各回各家了。
厂大门口人山人海的，都是赶着回家的人，有不少人不住在厂里，或是自家有房，或是租房住，能在厂里分到房子的很少，也所以厂里的房子一直都是抢手货，好多人抢破头。
方棠刚要上车，就看到了方兰，有点意外，才一年没见，方兰完全变了个人，老了许多。
一年前的方兰意气风发，衣着整洁得体，身姿挺拔，端庄大方，皮肤也白，可现在却穿着灰扑扑的工作服，长头发剪成了齐耳短发，还有点乱，背脊也有点佝，脸上满是疲惫，看起来像是被生活压弯了腰的落魄人。
方兰也看到方棠了，愣了下，心里比刀扎还疼。
她今天特意请假的，晚上不用加班了，因为来了例假，她实在吃不消，想早点回家休息，没想到竟会在门口和方棠碰上。
一年不见，方棠更美了，就像一朵娇艳欲滴的海棠花，身边路过的男职工，都不由自主地欣赏方棠，那些惊艳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方兰的心。
以前就知道这个妹妹漂亮，可总有些小家子气，可现在的方棠，不仅落落大方，还衣着时髦，容颜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她都不敢靠近，怕被比成煨糊的番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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