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畏惧死亡，但他的死并不会让一切结束。
于是他提剑问天。
“何为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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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色法宝丹药如雨般自空中落下，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泰然自若的无视了忙着忙着争抢资源的众人，抬起头，和云雾之后的那人对视。
反抗？挣扎？不屈？
不，他只是在嘲笑对方的虚伪。
甚至并不是嘲讽，仅仅只是平静的看穿、冷静的接受、悄然的揭破——却远比嘲讽更令人感到胆寒。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这世上不该有这样的人！
沈鹤没说什么，只是越过众人，转身离去。
自始至终，他未曾看过一眼其他人。
——这世间众生，也不过如此。
然而他再一次被人找到了。
神色担忧的向子谦在看到沈鹤后，几乎是扑了过来。
“终于找到你了！跑路怎么不带上我？”
“……你怎么找过来的？”
沈鹤很是疑惑。
那老东西的储物戒指连印记都没抹去，里面装的东西没一个他能用的，根本就没打算真给他点什么。所以沈鹤干脆当了回散财童子。
虽然散的也不是他自己的财，不过效果是一样的。
“那老东西扣扣搜搜的。”向子谦吐槽了一句，“我摸了两块锻材，一会儿给你的剑重炼一下——你之前说过要去明南渡，以你的性格也不会拐弯，我就顺着追过来了。”
“落在你身边的药瓶里是化婴需要的丹药。”沈鹤迟疑了一下，“算是这一路的谢礼，你最好还是离开。”
“我拿着也没用，拿去换了这东西。”向子谦笑着递给沈鹤一只小巧的玉瓶，“修复经脉、驱除天雷的化厄丹。”
沈鹤没接。
他看着向子谦，像是在等他的解释。
“……害，我这一把年纪还挺不好意思的。”向子谦挠了挠头，一屁股坐在沈鹤对面，“你真是衡沧道君的儿子？”
沈若海，字百川，渡劫修为，距离飞升仅有半步之遥，人称衡沧道君。
“是。”沈鹤点头，“沈鹤，沈从鸾。”
“难怪……”向子谦喃喃自语，“难怪你不说自己的名字。”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向子谦多少该有点怨言的，但是他拍了拍沈鹤的……衣摆。
“警惕心高一些是好事。”
沈鹤没有言语，只是默认了向子谦再一次在他对面坐下。
“……所以，衡沧道君真的入魔了吗？”
静默许久后，向子谦低声询问。
“是与不是，重要吗？”沈鹤看着摆在他面前的玉瓶，眼帘微垂，掩住了眼中的情绪。
“当然重要了！”向子谦一拍大腿，“如果不是入魔，那就是有人杀害了衡沧道君！”
“不是。”沈鹤拿起玉瓶。
“……啊？”向子谦高昂的情绪随着话语一起戛然而止，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语，愕然的看着沈鹤。
“不是入魔。”沈鹤依旧没有抬眼去看他，“是围杀，凶手……”
他抬起眼睛，看向了向子谦，一字一句的说道：
“是所有人。”
……
看得神色凝重的王也还没开口，沈鹤便解释了起来：“我吓唬他的，哪有那么夸张。”
没感情、不在乎和会不会试探别人是两回事。那时的沈鹤只是性子独，又不是鲁莽愚直。
因为向子谦和他之前遇到的那些人实在是太不一样了，所以沈鹤也有了些试探的想法。
那个时候他还是挺没办法理解这种人的。
“你有没有哪一瞬间，真的觉得所有人都该死？”尽管这仅仅只是沈鹤之前经历的冰山一角，但王也依旧从他的言语和表现中隐约拼凑起了一些事实。
如果在他面前的是别人，王也不会贸然开口，但站在他身侧的是沈鹤。
——是亲口对他说过，对过往无愧、亦无畏的沈鹤。
“有。”沈鹤坦然的承认了。
怎么会不恨呢？
怎么可能不恨呢？
就算情绪被剥除、抽离，但那一日昆仑山上的冲天血色，他要如何才能遗忘？
沉默片刻之后，王也握住了沈鹤垂在身侧的手掌。
“都过去了。”沈鹤垂眸一笑，反握回去。
他从不勉强自己。www.chuanyue1.com
不是原谅、不是遗忘，仅仅只是在回首曾经、用审视的眼光去看自己和其他人时，突然发现已经用不到了。
恨又如何？就算他真的提剑杀尽了所有仇人又能如何？他能得到什么？恐惧、怨恨，还是所谓“大仇得报”的快感？
有关这个问题，他思考过很久，甚至还默默列好了要复仇的目标。
——然而在一切的最后，当他发现这一切都唾手可得的时候，却是真的释然了。
剑在我手，道在我心。
尔等不过是一群畏首畏尾、贪生怕死、拿不起也放不下的宵小之辈罢了。
比起这些，最重要的果然还是让当事人们先活过来。报仇这种事情，就留给他们自己来吧。
“与爱恨无关，我只是找到更有意义的事情了。”沈鹤远远看着一身白衣的自己，“还没和你说过吧，我之前想带你去见的人就是他，向子谦。”
“本来是打算慢慢给你讲的，但是……”沈鹤失笑，“计划赶不上变化。不过这样也好，毕竟就算是我，记忆里也难免会有不一样的地方。”
“他好像和你记忆里的其他人很不同。”
“嗯，不过也说不好差别在哪里，毕竟他已经死了，而记忆是会美化的。”沈鹤轻描淡写的说道，“虽说我帮他聚魂重入轮回，但转世后的人也不能说是他了。”
沈鹤就没打算找什么替代品，他不需要，也是对故人的不尊重。
……
向子谦很明显被沈鹤的话震住了，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
“……所有人？”
“为了‘世间苍生’逼着他去死。”沈鹤语气淡漠，谈不上爱恨，更像是在谈论一个陌生人，“其实他不怕死的。”
在他为数不多和“父亲”有关的记忆中，那是个洒脱却又很有责任心的人，甚至可以说一句正派。
如果真的需要以身殉道，沈若海会犹豫，但不会拒绝。
但是他有了儿子。【穿】
【书】
【吧】
他的儿子也是万中无一的天才。
更何况他的死只会是开端，而不是结束。
于是沈若海不肯。
昆仑自然也不肯。
「这世间总是有是非对错的，天道亦然。」
「——如果没有，那就让我来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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