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婶啊,你这么晚有事?”高场长媳妇陈秀儿打着哈气,眼睛半眯着,显然刚从睡梦中醒来。
“不好意思啊,大妹子,这么晚还吵醒你们,但是我心急啊,等不到明天,高场长呢?”胡婶伸长脖子往她身后看。
“先进屋说,”陈秀儿侧身让胡婶进来。
“老高,老高,”陈秀儿一边喊一边招呼胡婶向堂屋走去。
高场长披着一件大衣,高大的男人仿佛在矮小的屋子里面都直不起身,“来了,胡婶您老人家这是?”
胡婶二话不说双膝直接跪下,“高场长,我求求您,救救我们家老二吧。”
高场长被她这一跪给弄蒙了,急忙想拉胡婶起来。
“有什么事情,您起来再说,能帮忙的我绝对不含糊。”
倒好热水回来的陈秀儿也低声相劝安慰,“是的,您可快快起来。”
胡婶倔啊,她手里也没有什么稀罕东西,只能用这厚脸皮去求人啊!她跪在地上一五一十的向高场长诉说请求,以及她为什么需要的原因。
陈秀儿蹙紧眉头,“婶子,您糊涂啊,一个小姑娘的话也信,她能比县里省里的大夫都厉害不成。”
胡婶眼泪鼻涕流了一脸,“我不知道谁厉害,谁不厉害,我只知道,有人说能让我儿子的腿好起来,我就信她。”夶风小说
“县里省里的医生再厉害,他们也救不了我儿子的腿。”
陈秀儿还是觉得胡婶已经走火入魔,还想劝她,被高场长拉住。
见丈夫对自己摇头,陈秀儿才把已经在喉咙的一大串话咽回去。
“您可想好了。”高场长一路沉沉浮浮,对人心的把控可以说是非常的精准了。
他知道胡婶这次来是誓不罢休的,换位思考一下,他其实也能够理解,如果是他的家人遇见胡家二儿子的情况,他很有可能也会做出跟胡婶一样的决定。
虽然看似只是一条腿,不是性命攸关,但是曾经拥有过健全的四肢,能够自由自在的奔跑翱翔的雄鹰,失去双腿无疑使他比死了更难受。
众人异样的目光,自己再不能赚取粮食,反而要连累一家老小,让年迈的父母养着他,这种种的种种都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
既然注定失去光明,为什么要让人出生在白天。
高场长叹息,好好的一个大好青年啊,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考验,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但是这个不是苦难,更像是一条把人逼上绝路的断头路啊。
见胡婶重重点头,显然不是一时意气,高场长只能说,“您起来,我这就给您安排车,写信。”
夜晚对于白天劳动了一天的人来说,是短暂的,感觉才闭上眼睛就到了白天。
但是这个夜晚对于有些在苦难中的人来说是漫长的。
孙青又是宿舍里起的最早的一个,几乎在她睁眼穿好衣服的时候,军号声就响起来了,她拿着自己的脸盆毛巾还有牙刷出门的时候,还在想,不知道胡婶她们那边开始行动了没有。
打开门,迎面就是一张本就憔悴,像是一夜未睡,更是憔悴的不行的脸,“胡婶?”
孙青本能的后退两步,唉呀妈呀,吓死个人了,也就是现在年轻的身体还能够扛得住,要是她那副四十五岁的躯壳,可遭不住几次啊。
胡婶确实一夜没睡,从高场长家回去,打算歇一会,但是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啊。Μ.chuanyue1.℃ōM
从县里取回孙青要的器械药品,胡婶就一直等在知青宿舍。
一夜没有休息,但是胡婶的精神很亢奋,她抱着东西的手已经酸了,但是她不敢动,就怕损坏了什么东西,这紧要关头,可一点差错不敢有。
“孙青同志,你帮我接一下我手里的东西,这都是按照你给我开的单子拿的,我也不认识,你看看看对不对。”
等孙青接过东西检查的时候,胡婶才直直的抬了一下早已经麻木的腿,就是这简单的一下,让她差点跌倒在地,幸好及时的握住门框,才不至于跟大地来一个热情的拥抱。
“您别着急,我扶您去屋里炕上坐一下。”孙青理解胡婶的急迫。
但是胡婶坚持自己就是站久了没活动,没事,让孙青不要管她。
孙青无奈,低头检查自己所需要的东西,没错。
“没错,都是我需要的,您现在先去卫生所打扫整理一下仓库,我洗漱完就过来。”
今天还是只能请假了!
“我家那口子,已经整理好了!”
孙青点头,洗漱的速度也不由的加快,“我跟罗英说一声,让她给我跟老王头请个假。”
“不用,我已经给你整好了。”胡婶怎么会想不到呢,她知道粮食对知青来说有多重要,早就跟公公婆婆说,今天他们带着自己的两个女儿怎么也要给孙青同志把原本属于她的公分挣出来。
在宿舍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孙青跟着胡婶赶往卫生所,胡家二儿子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这是怎么了?”大家纷纷询问跟孙青关秀最好的罗英。
罗英也不知道啊,大家都问她,她问谁去,她只知道昨天孙青去李婶家还有胡婶家看病去了。
出什么医疗事故了?死人了?罗英的想法一个比一个夸张离谱,她自己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是转念一想,应该不是,不,是肯定不是。
要真是死人了,门外就不应该是胡婶一个人,场部保卫室应该派人来了,胡婶一家人应该都围着害死她们亲人的孙青,要她偿命才对。
胡婶的态度不是对待害死自己儿子的仇人的态度,反而急切带着恳求以及希冀,对,罗英肯定自己没有看错。
真奇怪,罗英很想知道昨天孙青去胡婶家发生了什么?但是再怎么好奇,抓耳挠腮,也没法,她摇摇头,追上洗漱的大队伍。
今天早上孙青被胡婶带走的消息很快流传在知青中,大家纷纷猜测,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人猜,孙青惹怒了老乡,人家把她告到场部了。
有人猜,孙青扎针终于扎死了人,现在受害人上门要说法了。
.......
各种各样的说法猜测一直听在李鸿民的耳朵里,一直听从父亲教诲的他,不对这件事发表任何的看法,即使它不是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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