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曾散去。”宦官低声回道。
孙仲礼面色又铁青了起来。
一旁的太医、宦官还有匆匆赶来的三公看得忧心忡忡。
但还好，这次孙仲礼并没陷入刚才的那种境地中，他只是狠狠喘了几口气：“握瑜小儿，真是心思缜密！”
握瑜？
这事还和那位大楚的苏郎君有关系？
袁白路，司职北梁司马一职，皱起眉头：“孙公若是看不得这件事，我差人把他们赶走就是！”
“纵然是读书人，总归是没官身的白衣……”
他是在孙仲礼还没立国的时候，就追随在孙仲礼身后，对他的称呼依旧是“孙公”，不止是他，北梁朝堂上，大多数人，对孙仲礼的称呼都是“孙公”。
孙仲礼有气无力地一挥手，让不少人看得揪心：“白路，万万不可！”
“等他们自行散去吧。”
说着，他顿了一下，环视四周，又缓了口气，才接着说道：“知会下去，这几日朝会便不要再办了。”
“任公在哪？”
这里，他只看到了司马袁白路，司徒孙元章——这是他大兄的儿子，今年也有六十岁了，而司空任蓑立不见踪影。
“任公在宫门外，劝诫那些读书人。”宦官轻声回道。
孙仲礼点了点头：“把任公唤回来吧。”
宦官唱喏。
不多一会，代表了整个北梁最至高无上的四个人，就全聚集在了这一间房内。
“任公，宫门外读书人如何了？”孙仲礼开口询问起来，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件事具体情况。
任蓑立摇了摇头：“孙公，情况有些不妙。”夶风小说
“那些读书人并非群愤激怒，他们很冷静，只是坐议，而不闹事，卫尉无从下手。”
“而且我同他们相谈了，他们说的有条有理，希望朝廷能够明确，究竟有没有同西蛮联手的事。”
说着，他顿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若是朝廷说没有此事，他们便会自行请罪，若是朝廷真有此事，他们就…”
孙仲礼心跟着任蓑立的脸色一沉，皱起眉头：“他们就会怎样？”
任蓑立深吸了口气，轻声说道。
“他们说，他们就会立马倒戈向大楚、大虞。”
“自降身份、与蛮人同席，不配为中原之主。”
他是一向不赞同与蛮人联手的，但…孙公一言堂，朝堂上又多是支持，他一个人有意见没什么用。
现在这事闹出去了，还闹这么大。
他便假借这些读书人的嘴，带上了一些自己的情绪。
“孙公，臣以为，此时应安抚民意，告知他们大梁是不会与蛮人联手的。”见孙仲礼一直皱着眉头，任蓑立又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袁白路皱起眉头：“任公，那孙公准备一年，岂不就白费了心思。”
“万万不可！”
任蓑立摇头：“民意不可逆，我亲眼见开明门前从一百多人，汇聚到现在的将近一千多人！”
“难不成让百姓一直堵着宫门吗？”
袁白路冷笑一声：“什么民意，一群贼子罢了！”
“依我看，出兵平乱，尽数杀了，贼首凌迟示众！”
孙元章摇头，轻声说道：“袁公，此言暴戾了些，臣以为应依任公所言，告知那些人我们不会与蛮人联手。”
袁白路瞪圆了眼。
他没想到，孙仲礼的侄儿，竟然会背刺他的叔叔。
孙元章继续说着：“然后该怎么办，那就该怎么办，到时候平定天下了，一切尘埃落定，他们再想掀什么风浪……”www.chuanyue1.com
“便依袁公所言就是。”
袁白路眼前一亮，点点头：“元章机敏，是我疏忽了。”
任蓑立冷笑、冷眼看着孙元章：“而后我大梁得国不正，四地讨逆而起，再来一场乱世吗？”
孙元章一顿，张了张嘴，但说不出话来。
和蛮人联手…
总是一个洗不掉的污点。
孙仲礼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深吸了口气，摇了摇头：“若是应了那些读书人的话，可最后又与蛮人联手了，岂不落了一个背信弃义的名头？”
“况且…那握瑜小儿，怕就是等我大梁说出不与蛮人联手的话。”
他敢肯定，只要大梁这边说了这种话。
大楚那边，就会把这话传给蛮人。
这个本来就并不那么牢固的联盟，就会轻而易举地被拆开。
孙仲礼可不信那些蛮子，能有那么聪明的大脑，分辨出这是一个离间计。
说到这，他微微一顿，又思考了一会。
“但又不能明说，要和蛮人联手伐楚……”
“只是些许千人，坐议便坐议吧。”
“等伐楚后，朕再以身向天下谢罪。”
三个人沉默下去，轻轻点了点头，道了声喏。
孙仲礼的态度很坚决，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伐楚、伐虞，这是他生命的暮年了，如果不把握住这次的机会。
那就要等到大虞皇帝朱见春离世。
可自己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啊。
一定要伐！
开明门外。
天色渐渐泛黑了起来，那些读书人依旧没散去，两拨人马匆匆赶来，一拨为这些读书人分发取暖的褥子、手捧暖炉。
另外一拨则是替他们分发吃食。
他们的打扮不一，有士子、有寒门、甚至能见到庶民，但一统的，他们的手臂上都缠着白色粗布。
按照严松的说法…
这是为大梁唱哀。
这也能看出来，他们是有组织、有章程的行动，而不是一时头脑发热，干出来不明智的事。
坐在这群人最前端，是两个人。
一个姓袁，和袁白路是一家，但并非同一支，和袁白路彻底为孙仲礼效忠不同，他这个袁家支脉，是带着家族利益的。
一个姓张，也是士族，酉阳张家，虽比不上孙家那般庞然大物，但并不比袁家弱上多少。
他们就是这次行动的组织者。
和蛮人联手不联手的，他们其实并不是很在乎。
但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增加自己、以及自家家族政治资本的好机会。
“朝廷还真要拖着啊，真让那商贾说中了。”袁家人摇了摇头，有些感慨。
张家人轻笑一声：“他倒是不凡，只是出身低微，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父亲已经准备让他入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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