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梁的事如何，苏瑾是不知道的。
眼下，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他操心。
他向来是一个心眼不大的人。
出生在蝎子尾巴的人，自然是针针计较。
关于张金石向北梁皇帝下聘书的事，他想让普通百姓都知道——哪怕他们现在没什么闲情逸致吃瓜。
但总有一些八卦，是超脱了生活、是超脱了生死的。
两个位高权重的男人之间，尤其是两个都被百姓供奉起来的男人之间的故事，再加上一场场外因素，还是能吸引到他们一些兴趣的。
张金石被供起来，是因为忠义，不管是庶民、还是士族，都希望自己孩子、或为自己所用之人，能如张公一般的忠义。
孙仲礼是因为辟邪。
他长得倒是不难看，只是因为手段狠辣，小儿夜啼时报出他的名号就能止哭，人都怕他，更何况是邪祟？
当然…
这是从大虞流传出来的习俗，至今也不过十多年的历史。
永宁城郊，田埂间。
几个男人趁着天还未热起来时，把自家的田地打理好，到中午日头最毒辣的时候，往树荫里一缩。
这就是他们一天当中，最闲适的时候了。
往常，这个时候，他们会聊一些话题，大多数都是和糊口、填肚子有关，要不然就是和婆娘、孩子有关。
寻常百姓的话题，也只有这些，离不开肚皮内外两层。
但今天的话题变了。
“你们听说了嘛，张公给那个孙贼投聘书了。”一个男人神秘兮兮地开口，压低了声音，即便是在田间地头，他也生怕自己这话，被别人给听去了。
有人茫然，表示不知。
有人点了点头。
“哪来的消息，真的假的？”没听说、而且不信的人居多，这消息听起来确实太离谱了一些。
最开始说话的那人，继续压低着声音：“当然是真的，从城里听来的。”
“那好家伙，皇榜告示都贴出来，我亲耳听到的。”Μ.chuanyue1.℃ōＭ
皇榜告示，当然是没有的。
苏瑾只让严松私底下去传播这个消息，公器私用可不行，更何况，这件事也不能当成一件正经事去处理。
这是这男人胡诌出来的，八卦嘛，为了增加可信度，总是会添油加醋、做一些艺术创作。
要么张口是某某大人物说的、要么就是某位乡贤说的。
但…
这男人不认识什么大人物、也攀附不上乡贤，就只能选一个他认为最有说服力的东西了。
先帝给大楚留下了最好的根基。
这个国家在百姓之中的公信力，是三国中最好的那个。
皇榜上的内容，他们从最开始的不信、到后来的不屑一顾、再到现在的信服，先帝用了三十年的时间耕耘。
他这话一落地，其他人瞪圆了眼。
“皇榜上都这么说了？”
“张公真这么干了？”
一个人双眼无神，疑惑不解：“怎么会，张公怎么会看上孙贼那个东西，而且…而且他们都是男的啊。”
那个男人迟疑了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那话怎么说的来着？”
“哦，对了。”
“张公之所以给那孙贼聘书，就是因为那孙贼是天底下最无情无义的东西，而咱们张公是什么样的人物？”
“那是天底下最忠义的人。”
“张公这是以身饲魔，准备牺牲自己，来感化孙贼，拯救北梁人。”
其他人愣了一下，而后憧憬地膜拜了起来：“真不愧是张公。”
“也就只有张公有如此大义了。”
最先开口的那男人偷偷一笑，看向远处自己的家——自家婆娘现在正琢磨，拿到手的这一尺布该怎么用。
这个男人，就是场外因素。
他并非自己感兴趣这个话题，才开口提起这个的，而是严松在苏瑾吩咐下，进行的一个尝试。www.chuanyue1.com
一些蝇头小利买通他人，去引导一些话题。
就像今天这样。
永宁城中，他们买通了不少人。
目的自然是让这个消息传播出去，当然…苏瑾也是为了挽回一下张公的名声，张公是大楚的最大的顶梁柱，也是唯一一根承重柱。
他的名声，最好是没有什么污损。
这一招也的确有用，一个人引导话题、其他人参与进来，这小小的流言，就顺利传播了出去，而且劳动人民的想象力，也不容小觑。
消息越传越夸张。
已经到张公为天上廉贞星转世，而孙仲礼是妖魔化身，张公这一世，就是为了除灭妖魔、感化妖魔而生。
张金石听到这消息，有些哭笑不得。
但好歹自己的名声没有污损。
夸张便夸张了些吧。
只是靠着这种口口相传，想要达到苏瑾想要效果，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日，不过他也不着急就是。
而就在这时候。
张金石又传来了一个消息。
他差遣出去的人手，又在俊阳县找到了一个人才。
苏瑾书房里。
张金石把一份文件摆在桌上：“握瑜，你看看吧，这乡野遗珠能到这种程度，还真是让我感到惊讶。”
苏瑾拿起一看。
这人叫做江德，和他一样，自幼丧父丧母。
以上山摸一些山货为生。
他年岁不大，只二十三岁，但在本地颇有声望，十八岁的时候，曾领着几个一同上山寻山货的伙伴，击溃了一支三十多人的绿林。
后来绿林过来寻仇，带了一百多人，却被江德带着八个人尽数歼灭。
但…
不知为何，从来没有人举荐过他，哪怕是为任一乡亭长、里长。
“查验过了？”苏瑾惊叹于这份简历。
十个人歼灭一支百余人的绿林。
虽然绿林这东西，上限高、下限也低，但再怎么酒囊饭袋，也是十倍人数。
张金石点点头，一脸认真：“这是确凿验过，我派了三拨人过去，总不能这三拨人都对我敷衍了事。”
他算是上次被弄怕了。
苏瑾看向张金石：“张公准备如何安置他？”
张金石抿了抿嘴，有些难以开口。
这个问题，其实有些扎心了。
许虎、严松当初的反对声不是那么大，除了苏瑾的影响外，也是因为他们两人的官职，没什么实权。
可这个叫江德的就不一样了，他是个将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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