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倨傲，是有底气的自信。
拿扇公子一挑眉毛：“如果我能找到比你家更好的纸呢？”
严松一拍自己的箱子，说得理直气壮：“要是能找到更好的纸，这箱子看到了吗？连带里面的纸，我当着您面，给他吃了！”
这件事，不用苏瑾吩咐，他自己就能琢磨出来，这很重要。
所以他亲自出马，带人过来贩卖纸张，而不是假借任何商贾之手。
拿扇公子眼里一亮，兴致上来了：“真的？”
严松点了点头。
“那你快些把纸拿出来，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天下第一的实力。”公子挥了挥手，催促起来。
严松不急，并没起身，把箱子打开，而是微微一笑，轻声道：“可若我这纸，公子拿不出胜过他的呢？”
公子不假思索，开口道：“那不就证明你家的纸，的确是天下第一了？”
严松没说话，只是抬手敲了敲自己身前的招牌。
写着“天下第一纸”的那块木牌。
公子一顿，恍然明悟过来，他一点头，微微一笑：“这么说…你是想和我打个赌了？好，那我便应了你这个赌约。”
“说说吧，你若是赢了，想要本公子做什么？”
一个庶民。
若是往常，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他一鞭子就抽过去了。
但今天情况特殊。
“天下第一”的名头，足够吸引人。
赌约的代价也足够吸引人。
这些能取悦他，于是他便大发慈悲，给了这个庶民一个和自己立下赌约的机会。
严松打量了一下这位公子：“观郎君相貌、气度皆不同凡俗，想来必然是位极富贵的贵人。”
“小人只愿，若小人的纸担得起天下第一的名头，贵人能够买上那么一两刀。”
公子大笑起来，他点了点头：“你这厮说得尽是废话，你这若真是天下第一的纸，本公子自然是要买上一些的。”
“快拿出来看看吧。”
严松一点头，站起身，从身下的箱子里取出两刀纸，摆了出来：“这位郎君看一看吧。”
公子上前，拿起一张竹纸。
这轻薄、如蝉翼般的纸张，他是头一回见。
接着，他又拿起一张桑纸。
这纸就没竹纸那么轻薄了，不过有韧性得很，表面也是光滑平整的，也没有那种太过明显的打磨痕迹。
他用纸很多，除了宣纸外，经他手所用的纸张，少说也有二三十种，可别说胜过眼前这两种纸张的，就是勉强能拿出来与之相提并论的，都没有一个。
公子微微皱起眉头，有些迟疑，然后毫不犹疑，刺啦一声，把这两张纸撕开。
他怀疑这两张，甚至是某种布料，而不是纸。
但随着他的动作，这两张纸被轻易地撕开，不存在布料那一半的阻力，撕开后也终于能看到在其他种类的纸张上都有的毛边。
这让他松了口气。
见到面前这人损毁了自己的商品，严松没表现出哪怕一点不高兴，只是眼神冷了几分。
这些…
所谓的贵人们呐，大部分都是这样的，看起来说话彬彬有礼、看起来温润和雅，可这一面都是表现给他们同一阶层的人看的。www.chuanyue1.com
对他们这些庶民，什么所谓的“礼”就都成了笑话。
就像现在这样。
如果自己不是自家郎君的麾下使者，这两张纸就是庶民一两日、两三日的口粮，或许是多几个鸡子的吃食。
但这些贵人们不在乎。
他们开心，在他们眼中，比所谓的庶民口粮、鸡子，要重要得多了。
“还真是纸。”公子一挑眉毛，转过头看向严松。
他还没开口，严松就立马又从箱子里取出笔和砚台，又从一只竹罐里倒出早就研磨好的墨汁。
笔上蘸饱墨汁，严松给递了过去。
公子就更舒坦了，他笑着点点头：“你这人倒是机敏。”
他接过笔，把手里的两张碎纸丢到一旁，毫不客气、大大咧咧，直接在摆在箱子上的两刀纸动起了笔。
墨汁洇透了好几层纸。
写下“天下第一纸”这几个字。
书写的感觉，就更不是一般的纸能够比得上的了，这种通透和流畅感，让他觉得自己的字都变好看了许多。ωＷＷ.chuanyue1.coΜ
“不错，不错！”公子大笑一声，又颇为潇洒地写下了更多的字。
旁边的两个人看得满眼心疼。
纸被这么糟蹋，可就卖不出去了。
至于卖给眼前这人…
不可能的。
这些贵人的秉性，是不可能要有瑕疵的东西，哪怕…这点瑕疵就是由他们自己造出来的。
用自家郎君的话说……
这些士族中，的确不缺乏那种忠国爱民的人，像是李善为虽然略迂腐了一些，但他本质还算可以。
至于剩下那些人，全都烂透了，都烂到骨子里了。
苏瑾最庆幸的，就莫过于大楚几乎没多少士族的力量。
“你这纸价几何？”公子开口问道。
严松老老实实回道：“一刀一石。”
公子愣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写出来的字：“如此品质的好纸，竟然只要一石？”
严松点头：“是，此物在大楚价更低，只是…小人也得赚一些车马劳途的费用。”
公子一边抬手往怀里掏去，一边点头说道：“那便两种给我拿三刀。”
他从自己怀里取出一片金叶子，放在了箱子上。
这一小片金叶子，别说六石粮食，就是十石粮食都绰绰有余了。
严松惊喜——他这惊喜不是假装的，而是真的，这可是黄金！虽然数量还很少，但毕竟是自家郎君最想要的黄金！
他收起黄金，从箱子里，当着公子的面，数出六刀纸，递交到一旁自己人的手上：“同这位郎君去，把东西送到郎君宅上。”
公子看严松就更顺眼了。
这人怎么回事！
件件事都办到自己心坎里了。
“先不急。”公子一摆手，转口问了起来，“这纸是你们自己造出来的？”
严松连忙摇头：“这位郎君说笑了，我等要是有这个本事，何必做个走南闯北吃脑袋饭的贱商。”
不等公子再问下去，严松就解释起来：“这纸，是大楚那位苏握瑜、苏郎君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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