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似玉猫着眼看着苏瑾：“你出的题，真的有那么难？”
“你要不要试试？”苏瑾反问了一句。
姬似玉拨浪鼓似的摇着头：“不了，不了。”
她虽是皇女。
但先帝似乎有做过可能会发生如今局面的考量，也令姬似玉跟着先生学习，诗书、骑射、算数、农耕…这些她都学过。
当然，没什么动力，导致各方学业马马虎虎。
最差的就是算数了。
那些个数字，看着就让人头疼。
姬似玉生怕苏瑾会拉着她做题，再加上心里最担心的事也被解决，很快溜走，顺便安排人去传播这个消息。
她虽没什么实权，但这种小事还是能调遣出些人手出来的。
而且，她很聪明。
并没差遣太多的人力，去漫天四散在都城永宁中散播这个消息——现在是乱世，即便都城算是乱世中最安全的地方。
但这里的百姓，依旧担忧下一顿吃什么、吃多少以及…明天能吃什么。
八卦？
他们可没那个力气和心情去八卦。
姬似玉只是隔天，让自己身边的侍女，去往奉常，同都水长丞并同太宰令、祭酒，同时拥有三个官职的沈伯文说了一声这个消息。
沈伯文这人，姬似玉是了解的。
他曾是自己的算学老师。
年轻时，和父皇在同一位老师名下做学生。但他不通政事、对领兵之法了解不多。也不会做人，嘴臭得很。
臭也就算了，有些人固然嘴臭，但骂出来的东西，都能骂到关键点上去。
沈伯文不一样，他只是单纯的臭、骂不到关键点——除了算学上的学问，其余事他都想杠上两下。
比如说，今天吃鱼，他就要问为什么吃鱼、为什么不吃羊？鸡肉明明也是可以的。
这就导致，他这个人很不受待见。
曾在北梁为官，因为嘴臭，被北梁国君孙公赶走了。后又投奔大虞，大虞人也受不了他这个性子。
最终是大楚接纳了他。
不仅如此，家里人也不怎么待见他。
沈伯文曾有过一段婚姻，但因为嘴臭且硬，妻子实在受不了他，主动和他仳离，就此恩断义绝。
他有两子，大儿随母而去，不要他这个父亲，小儿子留了下来，现在是在大虞为官，也不怎么乐意和这个父亲相处。
不过，像是这样的人，还能活到现在，证明他有一个出色的优点，能保住他的性命。Μ.chuanyue1.℃ōＭ
沈伯文在算学上，很是精通。
像是如今北梁、大虞都公认的算学教材，就是沈伯文所著的《伯文算经》——此一书，以经为名，那么多人恨他，都没意见，就可见此书的分量。
这书里，介绍了浑天说、四分历，还有勾股、二元一次的解法。
大楚都城永宁的建设，沈伯文提了不少意见。
军营、财政、田亩方面，他也为大楚如今的稳固立下了汗马功劳。
要不是他实在嘴臭，官位还能再上几层台阶。
不过，沈伯文自己对官位也没什么追求就是了，他所追求的是算数。
姬似玉差人把“握瑜出了一道难住郑公、李公的算数难题”透露给沈伯文，算是挠到了他瘙痒之处。
沈伯文指着传话侍女，骂了起来：“他娘的，这都是两天前的事了，现在才告诉我？你怎不待我死去，坟头上烧予我？”
侍女低下头，默不作声。
骂吧、骂吧。
要怪就怪自己运气太差，抓阄中了，揽下来这么一个差事。
沈伯文骂骂咧咧，催人备好牛车，奔着李公府上去——他是奉常麾下官员，属于奉常李公的直系下属。
到李公府上，不等小厮叩门，沈伯文就亲自下车，锤了上去：“开门啊！”
门房慌忙从侧门里走出，朝着沈伯文作揖问候：“沈祭酒此来，找我家大郎是为何事？”
“让开，别死狗样挡路。”沈伯文一把将他推开，大咧咧跨入门里，奔着院子深处走去，他来过几次，知道李善为书房在哪。
门房紧了紧拳头。
要不是身份实在悬殊，他真想给这人来上一拳。
到门房门口，门外小厮惊恐地看着沈伯文，一人上前想要拦着，另一人则轻轻叩动门扉，想要通报自家郎君一声。
屋子里的李善为抬起头，越过屏风，目光投了过去，道一声：“进来吧。”
哐当——
门被踹开，屋外的小厮，只拦住了沈伯文的上半身，但没拦住沈伯文下半身，两个人把他架住，还是让他找着机会出了脚。
李善为被吓了一跳，他皱起眉头，有些不满。
“李公，我听说你从那粉郎手里得了一道把你都难住的算题，拿给我一看，你没本事解出来，说不定我就能行。”
沈伯文进不去，但好歹门开了，他扯着嗓子嚷了起来，声音传了进去。
他口中的“粉郎”指的就是苏瑾。
这…不是什么好词，一般都是对那些无甚才华，只空有一张脸，整日涂抹打扮、博得贵妇人欢心、讨口饭吃的男人。
李善为脸色阴沉，走出书房，看着还在两位小厮手中挣扎的沈伯文，一挥袖子：“放开他吧。”
两位小厮立马放手。
沈伯文踉跄站住，气喘吁吁——他一个六十多的人，这么折腾，着实有些受累：“就你一人出来，题呢？”
“我没有。”李善为摇摇头，简单回答了他的问题，接着便开口训斥起来，“你年岁几何了？如此为老不尊……”
沈伯文拔高声音，打断他的话：“没有？你怎么会没有？”
“就是没有！”李善为咬牙切齿，郑安得题的消息，他也是知道的，差人想要讨来一份，但郑安没给他，还嘲讽他，有本事让他那侄儿过了第一关再说，“握瑜之试验，我那侄儿连第一关都没过。”
沈伯文嗤笑了一声：“酒囊饭袋，不收他做学生果然是对的。”
李善为眉头一跳，握紧拳头。
“那李公打扰了，我这就去郑公府上。”沈伯文一点都没闹出大动静的羞愧，随意一拱手，就转身离开。www.chuanyue1.com
李善为看他离开，叹了口气。
这人吧…抛开这嘴臭、行事鲁莽的毛病，其实还算是个不错的人。
“以后若是伯文再来，不需拦他，年纪这么大，没几年好活了，让他任性一时，倒也无甚大碍。”
他吩咐了一声，嘴也跟着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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