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巧巧对于这件事,其实也没有很多准备。虽然从很早就知道自己在这次渡劫中发挥什么作用,但她下意识地就是不愿意多想这件事,以至于到了现在,仍然有些浑浑噩噩。
“何必这么纠结呢。”
孟幻见她撑着下巴出神,不由说道:“你喜欢他,他喜欢你,你们两个就在一起,这不是天然的道理嘛。哎,我还押上韵了。”
孔巧巧白了她一眼:“你置身事外当然开心了,我嘛……”
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很难不紧张。
然而孔巧巧也没有多少紧张的余地了,娘亲那边的亲戚得知她要订婚,一窝蜂赶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谈论起来。
“大姐,你可真看好了,我们巧巧这么好的样貌,配给寻常人家岂不可惜。”
“就是,那孩子真那么好?怎么也没让姐妹们帮着相看一下。”
作为舆论中心,孔巧巧只能低下头一言不发,尽可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上次被这么多七大姑八大姨围攻,还是在上次。
幸好,很快周伺便带着大鹏上门,这群夫人们又一溜烟跑出去,躲在屏风后等着看准姑爷的模样。
李夫人早就想看过的,并不担心,其余人却不这么想,都替孔巧巧悬着一份心。
这么大的动静,李县丞怎么可能不知道,奈何这都是夫人的亲朋好友,也是替巧巧担心才来掌眼的,一份好意,不好拒绝。
不过他对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的,倒也不怕这些夫人心里嘀咕。
“周老先生来了。”
管家一传话,李县丞立刻起身相迎,这些夫人们也伸长了脖子向外看。
不多时,就见李县丞引着一老一少进来的没人关心,只见到少年俊眼长眉,神采飞扬,一入房门,光耀满室。
几人齐齐一怔,良久才回过神来,见李夫人端坐喝茶,都恭喜道:“怪得你这么胸有成竹,原来真是个好孩子。”
“我听说这孩子还是今年乡试的武举头名,哎呦,这可真是了不得!”
李夫人连忙放下茶蛊,劝住众人的感叹:“小声些,叫人家听见了多不好意思。”
“那有什么,早晚你们也是一家人。”
几位太太回到后院,周伺则与李县丞交换了合婚庚帖。
两人细看八字,不由怔住。
李县丞回过神来,抚须笑道:“这就叫姻缘天注定,鹏举和我们巧巧,居然同年同月同日生!”
这话传进孟幻耳朵里,令她撇撇嘴:“那可不是嘛,本来就是为了这事投胎的。”
她侧头看向被七大姑八大姨重新围住的孔巧巧,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巧巧啊,小姨帮你看过了,那少年一表人才,和你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平日里好舞刀弄枪的,婶子可真担心你找不到个好人家,这下好了,别人家夫妻琴瑟和鸣,咱们巧巧也能刀剑相应啊!”
“话是这么说,当了人家的媳妇,不必在家做姑娘,我看这少年是个踏实的人,可听说他父亲早亡,是寡母养大的。这种婆婆最容易刁难儿媳,儿子和媳妇感情越好,她越是看不惯。”
“不会不会,那位岳安人在我们那边小有名气,是个十分贤良的人。你看那孩子的精气神,就知道岳安人不会苛刻的。”这些人七嘴八舌谈论不已,孔巧巧只能勉强扯出微笑回应。
订婚是件喜事,然而这份欢喜延续了没有多久,就被另一件事给打破。Μ.chuanyue1.℃ōM
起因是周伺为大鹏订婚之后,自觉心情舒畅,尽到了做义父的责任,一时得意,纵马而回。他身躯老迈,乍然受风,便一病不起,竟至弥留。
大鹏在床前伺候汤药,却也终究无济于事。
周伺弥留之际,将大鹏与汤怀三人召到床前,吩咐几人一定要彼此友爱,方能长长久久。王员外等人听说他命不久矣,也连忙来看望,被周伺秘密嘱咐道:“不是我要自夸,鹏举孩儿异于常人,将来必然不可限量,几位老兄若要望子成龙,千万不能让自家孩子与鹏举离心……”
几人也是看着大鹏长大的,都知道这孩子非比寻常,便都点头答应。
周伺又安顿好自身后事,将名下田产交给大鹏后便溢然长逝。
孔巧巧在家中听说这消息后,心里一动,绣花针刺破了手指。
“怎么了?替他难过?”孟幻问道。
孔巧巧微微点头,又说道:“我担心他会怀疑。”
怀疑这一切都像是安排好的。
“不会吧。”孟幻欢觉得她想多了。
然而孔巧巧却能从大鹏身上感觉到,他就是在怀疑,怀疑这一切都是提前铺好的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这样没错。m.chuanyue1.com
孔巧巧吩咐人准备好奠礼,请父亲送去祭奠,而后偷偷换上男装,从后门溜了出去。
大鹏所在的庄子离着县城很远,但小白马脚程快,不多时就到了地方。
她下马入庄,穿过挂着白灯笼的回廊,来到灵堂前,一眼就见到大鹏穿着孝衣跪在火盆前,慢慢焚烧纸钱。
孔巧巧来到大鹏身边跪下,三叩首之后才侧头看向他:“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义父活这一辈子,倒好像都是为了我一样。”大鹏淡淡说道。
果然怀疑了。
孔巧巧叹一口气,劝道:“父母之爱子,大多都是如此。”
“可义父并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何以也爱我至此?”大鹏将烧了一半的纸钱丢进火盆里,慢慢将它灼烧殆尽。
“因为你值得!”
孔巧巧立刻说道:“你的品行、天资,让他觉得值得为你付出。”
大鹏愣了一愣,然后摇摇头:“不,我不值得,无论我怎么好,都不值得义父豁出性命去做我的垫脚石……没有谁该去做别人的垫脚石。”
从他认识周伺的第一天起,就一直在享受他的照顾,可是却没有回馈过什么。如今他终于获得了一个凡人可以拥有的全部,才学、武功、姻缘、前途,这些他都在周伺的照拂下获得了,正应该是回报的时候,可周伺就这样走了,似乎也不觉得遗憾。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让他什么都得到了,却不失去什么。
孔巧巧眨眨眼望着他,虽然不合时宜,然而心中的确有一种莫大的喜悦。
“你能这样想,义父一定很高兴。他把你教导得这么好,就已经证明了他的成功,即便自己得不到你的回报也无关紧要了,因为将来,整个天下都会得到你的恩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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