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后，元大夫果断地拒绝了余岳明的提议。
“不可能。我会用我的方法处理修格斯失控的问题。如果你们真的想帮忙，就去帮我寻找丢失的药丸吧。这件事情，你们就别插手了。”
在余岳明回话之前，叶饮冰抢先一步开了口。
“你是不想这么做，还是不敢这么做？”
她显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咄咄逼人的态度，质问道：“你只是害怕这样做的后果吧。这个城镇的人原本都在你的控制下过家家。他们如果有朝一日突然脱离了束缚，恢复本性，立刻就会引发巨大的动乱，这座小镇里脆弱的生态须臾间便会分崩离析。你就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讳疾忌医，不是吗？”
元大夫并没有因为这些直白且刺耳的话语而发怒。她看上去表情依旧冷静，语气平静地反驳道：“我并没有控制他们。修格斯只是赋予了他们一种更为合理、高尚的思考模式，他们的思维并没有被剥夺，做出决定的仍是他们自身。”
叶饮冰不赞同地轻哼了一声，反问道：“话是这样说，你自己相信吗？”
不等元大夫回答，她轻笑了起来，提议道：“既然你是这样坚信的。那不如直接召回镇民脑颅中的修格斯吧？既然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是出于自身的意志，那没有修格斯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不是吗？”
她停顿了片刻，等待回答，但元大夫只是沉默着，没有给出答复。
“你看吧。你自己都不相信这话。”
叶饮冰摇了摇头，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轻声评价道：“你在镇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控制了他们的思维，想要以此建立属于你的乌托邦。但是，无论用多么正义的言辞修饰，这一切的起源都是充满了私欲的行为。卑劣的种籽，又怎么可能结出华美的果实呢？”
差不多可以了啊。余岳明隐蔽地看了眼这位似乎有些上头了的队友，考虑着是不是应该阻止一下对方。
给元大夫施加一些压力有利于他们获得情报，但真做过头，直接在这里打起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好在，作为一名有着充足阅历的年长者，元大夫并没有因为这些冒犯的话语动怒。她的表情依旧平静得如同雕塑，仿佛一块在狂风暴雨掀起的巨浪拍打下依旧巍然不动的礁石。
“你没必要尝试激怒我。这里的镇民是我的患者，我比你更了解他们。”
她语气平缓地开口，如同在陈述事实一般：“自然，我比你更了解撤回修格斯之后会发生什么。所以，我不会这么做的。”
“哪怕代价是镇子里人们的性命？”
余岳明介入到了谈话之中。
“恕我直言，修格斯本身便是极为强大的神话生物。如果它们摆脱了束缚，彻底控制住了宿主，那它们可不会有耐心继续伪装成人类。现在它们不敢暴露自己，恐怕是担心被你发现。但外部的威胁一旦解除，它们可不会对宿主手下留情。”ωＷＷ.chuanyue1.coΜ
他其实对自己说出的话的内容并没有太多的底气，这些只是他根据修格斯习性做出的推断。但为了能够说服面前这位大夫，他努力装出镇定自信的模样，继续陈述着自己的观点。
“我不知道你到底理不理解事情的严重性，也不知道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但是，绝对不能小看修格斯。
“它们曾经覆灭过一个神话生物统治下的古老文明，你应该不会觉得自己能比数以万计的神话生物族群做得更好，对吧？
“那就好好想想，到底是你的乌托邦梦想更重要，还是镇民、乃至你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余岳明不知道自己这些虚张声势的话语是否让元大夫产生了动摇，但对方再次开口时，态度显然缓和了许多。
“我会仔细思考你们提供的信息。但在这之前，请你们帮我找回丢失的药丸。
“在发现药丸丢失之后，警察立刻封锁了通向外界的道路，我现在也依旧能够隐约感应到药丸的气息，窃贼肯定还留在城镇之中。
“但是，就像你们分析的一样，这次的行动有内鬼……或者说，失控的修格斯。
“它们隔断了我对药丸的感应，我无法精确地定位药丸的下落。而且，它们肯定正在严格盯梢着我的一举一动，由你们来追捕它们，或许反而能获得出其不意的效果。
“在那之后，我会认真考虑你们的提议。”
合作？真能合作当然不错，但也要提防对方只是忽悠他们出力，解决完问题直接翻脸不认人的情况。元大夫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人，但凡事总得留個心眼。
余岳明观察着元大夫的神情，同时回复道：“我们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你。但既然是合作的话，也请你向我们公开一些信息。之前闹出动静的那帮人想要闯入地下室……那个地方有什么特殊之处吗？”穿书吧
元大夫并没有像余岳明预想的那样含糊其辞，而是爽快地做出了回答：“那里有着一只成体的修格斯。所有的药丸都是在它身上培育而出的。”
“也就是说，是作为母体的存在……”余岳明想了一下，试探着询问道，“那只修格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比如说，只要它死去，所有的幼体也会一同死去？”
“修格斯并没有这种特性。它只是一个用于生产药丸的母体而已。”
“那么，你培育的那些修格斯有什么弱点吗？”
“修格斯本来就不是有着明显弱点的生物。一定要说的话，我改造后的修格斯理论上会一直维持幼体的体型，所以，即使它们的力量超出普通生物，单凭那体型也难以将力量化为实际的战斗力。不过，为了达到治愈患者的目的，它们拥有比同类更强的自愈能力。”
余岳明又问了几个细节方面的问题，元大夫很配合地一一做出了解答。虽然她应该还隐瞒了一些细节，但目前大概也只能从她口中问出这么多信息了。
在余岳明准备和元大夫商量一番具体的合作事宜时，叶饮冰突然开了口。
“在行动之前，可以让我先单独和元大夫谈几句吗？”
余岳明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她，点了头，离开了会诊室。
大门关闭。室内的两人安静地对视着。
最后，还是元大夫率先打破了沉默。
“孩子。我的所作所为让你那么无法接受吗？在你……在所有人看来，过程的合理性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吗？”
面对元大夫柔和的询问声，叶饮冰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她卸下了之前为了诈取信息而伪装出来的尖刻态度，平静地摊了摊手。
“莪不在意那些。但是有一点，我是真的很好奇。”
她看向面前的老人，眼中闪烁着真诚的疑惑。
“你是为了什么，才特意费时费力建立这样一座乌托邦呢？”
老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索她的话语中有没有别的深意。但很快，元大夫明白过来，面前这位少女所询问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她看了看面前这位年轻的、神情上写满了好奇的女生，斟酌了一下用词，做出了回答。
“我没有什么目的，就只是想看到这样一座充满和平与快乐的城镇而已。我想看到人类光明的一面，也想凭借自己的力量将这个想法呈现于世间。既然我有这个能力去做到，那么，我就想尝试一下。仅此而已。”
叶饮冰没有说话，她的眼神中写满了真实的困惑，就仿佛她提出了一个哲学问题，而对方回应了她一长串高数的解答过程一样。很明显，她没有得到自己预期的答案。
半晌，她若有所思地轻哼了一声。
“谢谢您的回答。我没有别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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