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岳明稍微调整了动作，摆出随时可以应战的姿态。但他的心中并不算紧张——他并没有从那张脸庞上感受到丝毫的恶意。
“别担心，年轻的使者。”
那张属于元大夫的脸庞看出了他的顾虑，以柔和的声音安抚道。
“我没有恶意。但我也不勉强你相信这一点。我只是……还有些问题想要询问。”
余岳明轻轻歪了下头，仔细凝视了这张脸庞片刻，缓缓调整姿态，在废墟中蹲坐下来。
那张脸庞从他身上移开了视线，把目光投向了一旁布满裂纹的墙壁——又或者说，是投向了墙壁之后的城镇。
“使者啊。在你看来，我的所作所为是善行还是恶举？我所做的一切是否真的如同那位小姑娘所说，只是卑劣的自我满足？
“我召回了城镇中所有的修格斯……之后，这座曾经和平的城镇，是否会陷入混乱？这些曾经善良的人们，是否会滋生污秽？我的所作所为究竟是解除了人们心灵上的枷锁，还是将他们引导向了一条通往覆灭的路途？”
余岳明不由得也跟着她的视线遥望了一下城镇的方向。除去了所有的修格斯之后，这里又会变成什么样呢？这显然不是马上要离开的玩家们能够知道的了。
元大夫的脸庞仍然看着他，似乎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不，不是答案。元大夫肯定清楚，余岳明无法给她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只是想在最后诉说出自己内心的疑问，仅此而已。
所以，狼犬只是安静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我只是個外来者。一名旁观者不可能回答你的问题。
“不过……那些被治愈的病痛是真实的，那些安稳幸福的日子也是实际存在过的事实。但是，没有人会喜欢被干扰思绪，这一切不过是一场虚假的戏剧。
“既然你已经心生忧虑，那你必然也已经明白了人们恢复后可能出现的变化。你的所作所为到底如何，现在的你心中应该已经有了答案。”ωＷＷ.chuanyue1.coΜ
元大夫不再问了。
漆黑的修格斯躯体表面的人脸逐渐溃散，消失，仿佛溶解在水中的浮沫。
很快，这些修格斯残余的部分凝固成了一团漆黑的、略显坚硬的物质，不再有任何生机。
余岳明骤然转动了一下耳朵，突然听到废墟中隐隐传来了几声熟悉的犬吠声。
但当他转头望向疑似发出声响的方向时，却没有看到任何异样的存在。
是错觉吗？还是说……？
他摇了摇头，转而打开系统面板，发现副本任务显示出了“已完成”的字样。
触碰那团物质时没有显示面板。这不是可以带走的道具，只是一具浓缩后的修格斯残骸。
余岳明略微思考了一下，收起这团物质，纵身跳入了地面上的坑洞之中。
——
时间稍稍拨回数分钟前。
三名玩家不顾寒冷，靠着结有厚实冰霜的金属墙壁坐在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结、结束了？”【穿】
【书】
【吧】
钱文星努力撑起身躯，视线扫过遍地修格斯幼体的残骸，扫过地面上游动的玻璃长蛇，最后聚焦在那扇不久前曾开启的大门上。
他们耗尽了底牌，耗尽了应急喷洒装置的使用次数，并在张鹤衣全力呼唤暴风雪的辅助下，成功地消灭了袭击这处走廊的修格斯幼体。
但在战斗的过程中，他们多少听到了内部房间传来的响动，并且理解了这响动的含义——在最深处存放着修格斯母体的房间内同样发生了战斗。
此刻，深处的动静已经平静下来，可战斗的结果仍是未知之数。
因此，虽然钱文星问出了这句话，但他内心明白，这只是他的一种期盼，是他希望能够得到的答案。事实上，他们都明白，在获得内部房间中那场战斗的胜利之前，事情远远称不上结束。
“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听着钱文星的喃喃自语，叶饮冰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自然地提出了建议。
“如果那么在意的话，亲自去看一眼如何？”
“啊？不！呃，我是说，我现在连站都站不稳，去了必定帮不上忙……”
叶饮冰理解地点了点头，但接下来出口的话语却和“理解”与“体贴”之类的词语丝毫搭不上边。
“也是呢。毕竟，你并不是真的想要了解里面的战况。
“你只是在懊恼，懊恼整个副本中自己都表现得平平无奇，没有展现自身能力的机会。
“里面房间的战斗是个展示自身的绝佳舞台，你希望能够成为其上的主角，但又深知这场演出的危险，所以内心充满了矛盾——既希望自己能够成为那璀璨夺目的表演者，又庆幸着目前承担着风险的人并不是自己。”
“不、不是的！你在说什么？！”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尖锐话语，钱文星恼怒地提高了反驳的声音，而叶饮冰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有再做出更多的解释。
这让他的心头骤然升起了一股无名火。
就算她说中了又怎么样？自己不是懦夫！他现在就可以去证明——
张鹤衣手指微动了一下，但她在注意到叶饮冰的动作之后，及时停住了行动。
在钱文星起身之前，叶饮冰便一把抓住了他，阻止了他的动作。
“你干什么？！……等等，我刚才为什么……？你——！”
钱文星的理智骤然回笼，很快想清楚了事情的经过，有些后怕地跌坐回地面，怒视着叶饮冰。
“不要冲动。”
张鹤衣冷静地介入了两人的对峙之中。她一把按住了看上去想给叶饮冰一刀的钱文星的肩膀，同时略微皱眉，看向叶饮冰，询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叶饮冰无辜地摊了摊手：“我没打算害他。我只是想看看他在想法被揭露之后到底会如何行动，仅此而已。”
张鹤衣审视了她片刻，似有所悟：“……所以，你也用同样的方式动摇了那位元大夫？怪不得她会那么轻易地改变原本的做法，帮助我们清除修格斯。”
“我并没有做什么。”叶饮冰重新声明了一遍，“我只是让她看清了自己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
啪嗒。
金属大门开启的声音骤然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余岳明踏入走廊时，已经隔着大门听到了谈话的末尾。虽然只听了半截，但他大致猜到了些许端倪。
见到队友们的目光随着开门声一同转向自己，他召回酿造瓶、把修格斯的残余喂给它吞下，同时扫视了一下神情各异的队友，斟酌了片刻，开口道。
“任务已经完成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转移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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