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开彼岸,
奈何桥前叹奈何。
身前事哪由后人说,
三生七世永堕阎罗。
一个庄严却又阴森寒冷的声音在他耳边一直徘徊着,似乎想贯穿他的身躯,撕裂他的心脏。
“拘魂大人,不要带我走,我是被人冤枉害死的,我要回去!”青年的声音颤抖着,显得痛苦又无助,他用满是溃烂的双手拉扯着脖颈和手腕上的粗大铁链,那阴冷沉重的铁链丝毫未动。
前面引路的黑白无常呵斥了他一声:“来了这里还想走?有什么冤屈到了阎王殿再跟阎王说去吧。”
青年安分了下来,回想他这短短的一生,悲催凄凉。
阎王殿。
秦广王正坐堂中,十殿阎王之首,专司人间寿夭生死册籍,接引超生,幽冥吉凶。
“阎王,此人说他有冤怨,不愿去枉死城。”黑白无常带着青年走入殿中。
宽阔黢黑的大殿之上,秦广王豹眼狮鼻,络缌长须,头戴方冠,右手持笏于胸前,文武官吏乖立两旁,怒目圆睁的盯着来人。大殿之下跪着一个人,佝偻成一个球,蜷缩在地上。那人锁链缠身,蓬头垢面,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判官,查此人今世生平。”
判官应声立刻翻起了生死簿。
还未等判官开口,秦广王突然脸色大变,青年身上赫然漂浮着无数只生不如死的鬼魅骷髅,叫声尖锐刺耳。
“判官,查此人前世。”
判官又往前翻动着,被翻过的每一页,又写着多少人的因果善恶。
“罪大恶极,戴罪之身,规矩已破,不入轮回。”判官在那醒目的一页上念着。
“打入无间地狱。”
秦广王话音落下,黑白无常上去把青年拉了下去,被那两个鬼差钳制的动弹不得。
江月镜。
桉树的叶子被清风吹落,缓缓飘入河水中,飘落在桉桥上。
付君朝正拿着扫帚清理着桥两边的落叶。
突然出现半颗湛蓝的珠子飘到了他身边转悠,付君朝伸出手掌,那珠子轻轻落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只见那珠子闪烁着光泽,忽明忽暗,随即幽幽的飘出来一个声音。
“冥魈大人,请来郸京外的曦明湖一趟,有急事相求。”
付君朝看着那颗珠子,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惊异神色。
“喂,姓付的,发什么愣呢,桥下的叶子还没扫呢,你可别为了偷懒就用法术把叶子都变走啊。”桉桥桥头那边,洛夜辰往桥下望着,指着下面的落叶,又望向付君朝。
付君朝看了洛夜辰一眼,话都不回一句,便扔下扫帚,掉头往月无尘快步走去。
只剩洛夜辰一人在桥上,他往前跑了几步,带着几分怒气,冲付君朝离去的背影喊道:“好啊,叶子没扫完人就先跑了,擅自离职,态度不好,晚上的饭你别吃了,给你扣了。”
后面洛夜辰的话他听到了,那几句苛刻的话,对付君朝而言,无关痛痒。
月无尘。
楚远川正在房内写着什么,看见付君朝急匆匆的走进来,起身叫住他:“君朝,怎么了?”
付君朝犹豫了一下,然后看向了他。
“郸京有一故友有急事寻我,让我去那里一趟。”
“哦,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启程?”楚远川问他。
“明日吧。”
“那可否带上我,我同你一起去。”楚远川放下了手中的笔墨,走到他旁边。
“此去郸京路途遥远,你真的要与我一起去吗?”付君朝不愿他跟着自己跋山涉水,又架不住他的请求。
“嗯,路途遥远倒不算什么,主要想跟君朝一起去。”楚远川眨了一下眼,冲他调皮的笑了笑。
付君朝望向他的眼睛中,用力的捕捉着这个镜头,他想将楚远川的这个笑颜永远停留在脑海中,记在心房里。
“那好吧,既然阿九想跟我一起去,那便一起吧。”付君朝看着他,抿嘴轻轻笑了一下。
“诶,君朝,平日我都见你不苟言笑,如今笑起来倒挺好看,所以你要多笑笑,那样才好。”楚远川用手轻轻提了一下他的嘴角。
付君朝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了头,这个主动的肢体接触,让他的耳根有点微微泛红。
“害羞啦?冥魈大人也会害羞啊。”楚远川调侃着问他。
楚远川不知道的是,他正在眼前这个男人面前玩火,正所谓玩火自焚。
付君朝突然紧紧抓住了楚远川在他面前摇晃的手,眼睛变的有点血红,带着侵略性的直直盯着他,他一直强忍着一万年的日思夜想,他想去抱着楚远川,然后亲他,但是他不敢,这样会吓到他的阿九,他只能别过了头,不去看楚远川的双眼。
楚远川被他这一不明所以的举动吓了一跳,试探性的问道:“君朝,你?你没事吧?”
付君朝突然反应了过来,马上放开了他的手,“抱歉,失态了,我去换件衣服。”
只留楚远川一个人站在原地,疑惑的看着自己的手臂,他这是怎么了?
第二日清晨。
他们下了山,临走之前,洛夜辰一直嘱咐着付君朝:“姓付的,保护好远川!”
付君朝没理他,自然不需要洛夜辰多言,他也会做到。
“君朝,我们要御剑去郸京,还是用你那可以日行千里的瞬移过去呢?”山脚下,楚远川指了指曼珠,征求他的意见。
“御剑吧,那瞬移的技能太快了,我怕你会吃不消。”付君朝回了他。
“那好。”楚远川召唤出曼珠,曼珠听从命令变成可供两人站稳的宽度。
一路上,山河万里从他们的身下飞过,耳边只剩下呼啸而过的狂风。
夜色渐临的时候,他们寻了一处客栈休息。
“店主,来两间房,一晚。”
“好嘞,两间房!”
付君朝想让他定一间就好了,转眼又想到那日在月无尘的情景,便没有阻止他。
天亮的时候,他们重新上了路,经过几日御剑奔波,很快便到了郸京。
郸京。
在半空中御剑往下望去,郸京倒是繁华至极,人山人海,络绎不绝,别有一番烟火气。
“从这里下去吧,那里就是曦明湖了。”付君朝指了指郸京外不远处的一处竹林旁边的湖畔。
“好。”楚远川念了句咒语,曼珠缓缓往曦明湖下飞去。
落了地,“你的那个故友是说在这里等我们吗?”楚远川往四周看了看,湖泊清澈见底,竹林常年翠绿,鸟语花香,倒是生灵修炼的风水宝地。
“嗯。”付君朝话音刚落。
一只全身毛发雪白的狐狸从竹林里跑了出来,那身皮毛白的如隆冬的鹅毛大雪,倒是人间罕见的极品。只是被这日光一照,却没有想象中的光泽亮丽。
让两人惊讶的是,那白狐既然一条尾巴也没有,只有四条腿,颇为奇怪。
转眼那白狐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
“冥魈大人,你来了。”白狐开口说道,俨然是一个男性声音,它突然看到了一旁的楚远川,围着他上下打量了一下。
楚远川有点不明所以。
“这位是?”白狐抬爪指了指楚远川。
“我的……一个朋友。”付君朝不知为何,话语中停顿了那么一下。
白狐看着楚远川那张脸,它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白狐,两千年未见,你怎么连人形也维持不了了?”付君朝看着他皱了皱眉。
“我每失一条尾巴,法力就会失去一层,最后只能打回原形了,连亲自去请冥魈大人的能力都没了。”白狐无奈的摇了摇头。
“所以你就把你最后的半颗妖丹幻化成了一颗珠子,带话于我?”付君朝拿出了那颗珠子,珠子刚现身却突然消失殆尽。
“嗯,那珠子已经完成了使命,没了。”白狐看了看付君朝手里消失的几缕蓝光,却丝毫没有任何心疼。
“何事找我?莫非还是为了那人?”付君朝问它。
“不错,此次找冥魈大人,就是为了救他。”说这话的时候,楚远川发现,那白狐眼里透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他怎么了?”
“他死了,含冤而死,他是被人害死的!”那话中带着无尽的愤怒和无能为力。
“死了?那你之前做的不都白费了?既然死了我又如何救得了他?”付君朝说道。
白狐显得有些激动,扒拉着付君朝的裤脚,“所以我请冥魈大人救救他,他阳寿未尽,不能死,冥魈大人你那么神通广大,我求求你让他还阳!”
“你知道的,我不是判官,也不执掌生死轮回。”付君朝面无表情的看着白狐。
白狐有些失望,放下了搭着付君朝的爪子,耷拉着脑袋。
楚远川蹲下去,温柔的摸了摸白狐的脑袋,白狐没有反抗,“白狐,你可否告诉我们,你要救的那个人,是怎么死的?或许有什么办法能救也说不定。”
白狐立刻抬起了脑袋看着楚远川,黯淡无光的眼神恢复了些光亮。
“他……”
他叫许竹喧,天生是个哑巴,但容貌也生的俊俏,刚满月的时候就被生他的人遗弃在山顶自生自灭,是采药的许老爷发现了他,把他带回了许府。
那许老爷的夫人难产而死,膝下只有一个儿子,便收了他当义子。
虽是养子,却也教他读书识字,赐他名姓,许竹喧孩童时被发现口不能言,许老爷没有因此嫌弃他,反倒把他当做亲儿子看待。
那长子许文就不乐意了,从小到大总是欺负他,骂他是个没人要的哑巴,每每被许老爷教训,也依然死性不改。
可那许竹喧生性善良,依然对许文毕恭毕敬,对那兄长的刁难和同窗的欺辱,他也没有反驳,他一个话都说不出来的人,又能怎么办呢?许竹喧好像坦然接受了这样的命运,许老爷对他好就足够了,旁人的谩骂于他而言,也只不过是耳旁风罢了。
许竹喧的字写的极好,青年的时候,许老爷为他寻了份替人写信的差事,许竹喧总是会把一半的钱财拿给许老爷,一半拿去照顾那些京城里的老弱病残,许老爷总会感慨他收了这么一个善良的儿子,再看自己亲生的,满脸恨铁不成钢,每次听到这些,许文气的咬牙,对许竹喧又多了几分恨意。
后来他的兄长许文娶了个脾性刁蛮无理的媳妇,李杜鹃。那嫂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在许老爷的面前,她不敢怎么样,私底下却一直刁难许竹喧。
那一年,许老爷病倒了,亲生的对他不闻不问,媳妇也希望他早点归西。
反倒是许竹喧一直在他床前尽孝,喂他吃饭跟他擦身,虽然说不出话,但总是给他比划着许竹喧觉得有趣的事,许老爷也明白他在比划什么。
有天晚上,许老爷把他叫到了房里,从枕头底下拿出地契,“竹喧,帮我把笔墨拿过来。”许老爷在地契上签下许竹喧的名字,然后拿给他:“竹喧……我死了之后,这座许家宅院就传给你了,要不要让你兄长嫂子继续住着,你看着办,咳咳……”
许竹喧不敢拿过去,一个劲的比划说他会好好努力,赚更多的钱买更好的药给许老爷治病,他不会死的,后面许竹喧直接哭了出来,“傻孩子,哭什么,人生老病死正常的,咳咳……我许某此生有你这个孝子,死而无憾,快拿着吧。”许老爷使劲的把地契塞进他的衣服里。夶风小说
窗外的许氏夫妇看到这一幕那叫一个咬牙切齿,“这个老不死的,对亲生的都没这么好,居然把一整个许宅给了那个哑巴,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李杜鹃叉着腰骂着。
接下来的那几日,许氏夫妇经常变着法的欺负许竹喧。
那天,李杜鹃突然拿了点银两给许竹喧,让他去铺里买点老鼠药,说仓库老鼠多,借口罢了。
那天晚上,李杜鹃端着一碗药过去给许老爷喝,“爹,喝药了,许文,快去扶爹起来。”许老爷看着那突然献殷勤的媳妇,不愿喝。
“死老头,好心给你端药你还不喝?许文,按住他。”说完李杜鹃拿着那毒药死死的往他嘴里灌,片刻之后,许老爷嘴唇发紫,口吐鲜血,死了过去。
“死……死了吗?”许文颤颤巍巍的问。
李杜鹃过去探了下鼻息,“死了。”
“现在怎么办?”穿书吧
“急什么?我有办法。”
翌日,衙门的官差就把许竹喧抓走了。
许氏夫妇去报了官。
“下跪何人?有何冤屈?”
审堂之上,县令问道。
“呜呜呜……县令大人可要为我们做主啊,许竹喧把我爹毒死了,就算不是亲生的,也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抚养成人,他居然下如此狠心!”李杜鹃哭哭啼啼的,那模样,仿佛她才是受害者。
“那许竹喧为什么下毒害许老爷?”
“许竹喧贪心不足,想要一整个许府,我爹宁死不把地契给他,他就毒死了我爹,然后偷走了地契。”许文愤怒的说道。
“许竹喧,可有此事?”县令一拍惊堂木,对跪在地上的许竹喧呵斥道。
许竹喧一个劲的摇着头,眼睛里含着泪水。
“为何不说话?”
“大人,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许文说道。
“识字吗?”县令又问。
许竹喧连忙点了点头。
“来人,上白纸黑字,许竹喧,有什么想说的,写下来。”
许竹喧接过笔墨,写道:大人,我是被冤枉的,我没有毒死我爹,是兄长跟嫂子冤枉了我,爹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可能下此毒手。
看完白纸黑字,县令看向许氏夫妇:“许氏夫妇,你们咬定许竹喧毒死许老爷,有何证据?”
李杜鹃赶紧回道:“有!我有人证物证!”
“带人。”
带来的两个人是药铺的老板跟许老爷的贴身丫鬟。
“这人我昨日见过,是个哑巴,比划了半天我看不懂他要什么,然后我就让他写个字,他说他要买老鼠药。”铺主从腰间掏出了一个字条:“这就是那个哑巴写的字。”
“呈上来。”
县令拿着两张纸对比了起来,字体一模一样,的确是许竹喧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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