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起信息科技有限公司,在江北市黄金地段写字楼拥有一整层办公区,内部装修极致奢华,和穷酸的遗愿博物馆办公区完全是土豪与乞丐的区别。别的不说,光是秘书为他斟来的绿茶,博物馆选用的是馆长清晨遛弯散步时在公园里摘的益母草、蒲公英等草本,稍微要求他买点便宜的碧螺春,对方的脸都拉得老长,好像别人都是万恶的资本主义吸血鬼,喝的都是他兜里的金子,但《真实人间》隶属的雄起,所用的竟然是上好的龙井,茶具也采用景德镇瓷器,分外考究。他小呷一口清茶,顿觉神清气爽,耳聪目明,心底骂惨了博物馆。
L型办公桌分布在宽敞空间里,所用皆苹果一体机,坐镇其中的工作人员,不知是不是因为赚得多,供穿衣打扮的零钱多,人也显得特别好看,看着就赏心悦目。
“天,让我在这里加班到死,我也愿意啊。”秦斯泉暗自感叹,博物馆的录入师们,除了赵逸等几个门面漂亮外,其他的皆不可说,尽是扔人堆里找不出来的颜值,私下聊天时,嘴里塞满泡面就能笑出杀猪声,别提多渗人了。
美女们自在地工作,即使秦斯泉这样一个大帅哥从她们身边走过,也丝毫不在意,只一门心思扑在电脑上,键盘敲击声不绝于耳。
不相信爱情么?秦斯泉这样想着,尴尬地把发型理了理。
“你就在这里坐下等吧。”秘书请坐在休息区的环形沙发里等候,对面的办公室双门紧闭,隔音非常好,即使秦斯泉有意侧耳,也听不到半点声音,好像里面根本没人似的。据秘书交代,耿雄杰正在办公室里和一位“工商界朋友”饮茶畅谈。
闲了一会儿,也不见耿雄杰出来,秦斯泉有些无聊,就起身去找秘书聊天,顺便打探“业内行情”。
经过一番魅力施展,秘书似乎并不反感和他这样的帅哥多聊几句,秦斯泉趁机下手。
“你们这一般写手,一个月能赚多少?”
“赚多少?切,不瞒你说,一般写手根本进不了我们公司。”说到这里时,秘书洋洋得意,好像公司是开在她名下似的:“我们公司底下运营的《真实人间》,光是活跃粉丝就有六百多万,随便一篇稿子扔出去,就能砸出一片浪花来,一般写手,有那个本事吗?”
“不好意思,那重量级写手……”秦斯泉挠挠头,为这个听上去高大上的名称能冠在自己头上而暗自得意,他竖了三根指头,神秘兮兮:“能不能够这个数?”
秘书翻了个白眼,不屑地摇摇头,欲言又止。
“这可是机密,我们公司,保护每一位撰稿人的隐私,你从我这里问不出话的。”她说着,又要把精力放到手头工作上去,忽然眼角一亮,往某个方向抬了抬下巴,眉梢稍挑:“看到了吗?”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秦斯泉看到一个狗熊般肥壮的男人,修了精致的发型和胡子,衣服虽然休闲,但都是大牌,售价昂贵。
秦斯泉撅起嘴,特意把胸膛往前挺了挺,“不帅。”
相比拥有八块腹肌的自己,狗熊简直臃肿。
秘书白了他一眼:“帅能当饭吃?再说,帅不帅都是用金子镀出来的,气质,懂吗?”
“懂懂懂!”
秘书掩着嘴,悄悄向他透露:“人家那腕子上的手表,都够普通人买套房了。”
话说着,狗熊从他们身边路过,秘书慌忙露出一脸甜笑,热情地向他告别:“道哥,您慢走。”
对方喉咙里嗯了声,两手插兜,潇洒离去。秘书捂住心口,眼里泪汪汪地荡着小星星:“帅!”
秦斯泉看了看时间,“这才几点?就能下班了?”
“人家就是过来码篇稿子,最多两小时就能走人了。”秘书好奇心顿起,上下打量着秦斯泉:“不过,你和耿总谈什么事?”
“呃,机密。”
“那你等着吧。”
《真实人间》总部给了秦斯泉莫大的震撼,秘书把他晾一边后,他更是幻想着,某一天自己也能戴上一块价比房子的奢侈表。
正说着,那边办公室终于开门了,所谓工商界朋友是个装着一肚子油水、肥头大脸的家伙,白白净净,面相富贵苛刻。这会儿却由不得他苛刻,愁眉苦脸地挤着五官,不住地摇头,摆明刚刚和耿雄杰的会谈时刚吃了大败仗的。
“耿总,您这是把我往死里逼呢。”他边走边嘟囔,不住地摇头。耿雄杰倒是爽朗地很,哈哈大笑几声,故意埋怨:“嗳,赵总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真实人间》,可是新闻界的新锐,以专业视角,有机整合即时资讯、深度报道、权威观点,为读者提供优质、实用的原创新闻与评论。《真实人间》,就是要让读者听到真话!”
“你这真话,实在是需要很大的代价啊。耿总,缓我一天,明天我就会给你答复。”说着,商人掏出手机,拨通了某个电话,闷声向耿雄杰摆了摆手:“不送。”
秦斯泉听着,商人好像是给某个亲戚打电话,提到借钱的问题。耿雄杰得意地目送他走上电梯,才转身,向秦斯泉招了下手:“等久了吧?来。”
此时,耿雄杰在秦斯泉心里噌噌噌地跳高了几个台阶:他不仅是可以坐在夜市烧烤摊前丑陋的雄哥,也是一个了不起的新锐新闻平台的合伙人兼总编。跟人家打交道的,都是这总那总的,他一个没啥本事的黄毛小子,能被赏识信赖,潜进博物馆秘密供稿,是多大的幸运!
“雄哥……不,耿总,那人是谁?”
耿雄杰哈哈笑着,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并没有回答,直接跳到他的问题上。
“你的大纲,我看过了……”
办公室的门在秦斯泉背后关上了。耿总办公室的奢华自不必说,秦斯泉进去后,恍若刘姥姥进大观园,左看右看,嫌两只眼不够用。
“你的主题是,张嘉文地下恋人顾思齐之伟大。”耿雄杰说,把他从元代的一件瓷器前拉回来。
“是。”
“伟大这个词不好。这年头,伟大的人不少,你能记住几个?那些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渣滓,却往往能跑到热搜上。”耿雄杰为他斟着龙井茶:“我的教诲你忘了吗?狗血,奇葩,才是读者爱看的。”
“虽是这么说……”秦斯泉想了想,点头:“我会重新修改的。”
“你就在这里拟个大纲,不着急的话,一会儿就在外面写稿。”【穿】
【书】
【吧】
可能是环境刺激了物欲,秦斯泉趴在耿总办公室的茶几前,抓着德国钢笔,在原木浆草稿纸上涂涂画画,几番严肃修改后,大纲合格。
“记住:噱头!”耿雄杰夹着雪茄,在一阵吞云吐雾中教导他。
之后,秦斯泉被安排坐在狗熊哥用过的电脑前,刻苦勤奋地写了一下午,修改四次后,耿雄杰才满意地点头。
这次的撰写经历远比第一次更顺手,稿件脱手后,《真实人间》马上加班加点地排版,手下的专业水军也在群里收到任务,这篇稿子在还未面世前,就已经注定是重量级的炸弹,它借着张嘉文起势,也能把张嘉文炸个粉碎。
“不错,有进步。”耿雄杰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推到秦斯泉面前:“说好的,这篇稿子的价格,将是第一篇的双倍。”
秦斯泉早已心花怒放,他捏着纸袋,打开封口向里撇了眼,红彤彤的钞票散发着创世神般的光芒诱惑着他。
“谢谢耿总!”
“我是过来人,知道你小子看到这笔钱会有什么反应。你不需要感到愧疚,这年头,就是人吃人的社会,有钱是老大,没钱是孙子,”耿雄杰点燃香烟,再次吞云吐雾,呛得秦斯泉想咳嗽,脸憋得通红,不得不稍微站远点。
耿雄杰说的,秦斯泉深有体会,打刚才坐到狗熊那台电脑前,秘书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忙前忙后过来关照了好几次,那些忙着工作的小姐姐们,有的特意停下手里的活,为他冲咖啡,态度真个儿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虽说什么环境吸引什么人,唯利是图的耿雄杰手下绝不会出现遗愿博物馆里注重精神追求的员工,但不可否认,在经济发展迅速,竞争淘汰激烈的江北市,《真实人间》是主流,是年轻人们的青睐之地。
有钱才有资格谈梦想,谈恋爱嘛。
“好好干,”耿雄杰回到办公桌前,边打开文件夹,在一份文件上签字,边对他讲话,看上去,有种送客的意思,“一年后你再回首,这点钱于你而言,只是个零头。”
“零头?”
“想象不出来?”耿雄杰喉咙里发出阴森森的笑声,抬头瞥了他一眼。
“这年头最赚钱的就是你的文字,说一字千金也不为过。就拿爆料一哥说吧……”耿雄杰正说着,秦斯泉忽然睁大两眼:“我知道他!娱乐圈的照妖镜,听说不少明星都是被他搞坏的,去年,好像就是因为他揭露一个女明星陪睡换角色,最后女明星不堪舆论暴力,留下遗书后就上吊……”
文件夹“啪”地一声拍在桌上。
“注意你的用词,他做的只是揭露,上吊是那个女明星自己的问题。纸里包不住火,敢做就要敢承担后果。”耿雄杰神情忽然变得严肃,“你记住,你提及的那篇文章,一个字,叫价一万,一张照片,叫价五十万。一篇爆料文章总共一千八百字,配图四张,撰稿时间不超半小时,搜集证据不过一星期。爆料一哥能赚多少,你自己算算看。”
“记住,你的笔,是你的衣食父母,更是你立身处世的犀利武器,比刀剑凶猛得多!”他走到秦斯泉身前,合上年轻人的下巴。
“下一个,有准备吗?”
“呃,说实话……”
“近期,遗愿博物馆刚被市领导褒奖过,风头十足,年轻人们就喜欢这种无病呻吟、非主流的小把戏,我们来帮它添把柴。”耿雄杰打断秦斯泉,他奇丑的面庞被一种神秘情绪牵扯,形成一个惊悚诡诈的浅笑:“我记得你和我谈过,首席录入师也和张嘉文的自杀直播有点关系。下一个,你就写林鹿吧。”
“鹿前辈?”秦斯泉背后的筋马上绷紧,他喉咙里一阵抽搐肿胀:“你是说,要……要攻击她?”
“怎么?有顾虑?”
“我……那个……”秦斯泉吞吞吐吐,空白的脑袋里左拐右拐,好不容易找到条出路:“不好下手好吗?”
“这样很冒险。”他着急忙慌地解释:“我到博物馆,充其量也就一个月,这一月中,张嘉文和顾思齐的资料都是从博物馆档案室盗出来的,幸亏我在网上找了一些旧时的照片做配图,才勉强转移了博物馆的质疑,要是我再一口咬定鹿前辈……不,林鹿,那不就是自寻死路吗?我还不想这么快就玩死自己。”
他发现,耿雄杰目光阴郁,对他的回答很不满。以前耿雄杰对张嘉文狠时,尚且可以理解为,情敌之仇,现在连顾思齐都逃不过耿雄杰的魔爪,真正印证了耿雄杰的为人:六亲不认,唯钱最亲。
“档案室里有更劲爆的,我一定能找得到!”秦斯泉咬牙说,但耿雄杰背身离去:“你不懂得借势而上吗?张嘉文的事,可是我们好不容易炒起来的!”
说着,他把桌上的一张律师函扔到秦斯泉面前:“张嘉文要走法律程序了,他闹的动静再大,我们只不过是赔点钱做精神补偿,顺便公开道歉。你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榨取他!林鹿,你不一定用她的真实名字,用化名也可以,甚至用‘某某’都行,反正,八卦的读者都会寻味溯源,挖出她!”Μ.chuanyue1.℃ōM
秦斯泉摇头,他不相信《真实人间》对稿件的后期修改能做到如此仁慈,他更相信读者“猎犬”的特性。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耿雄杰在报仇——他在报复张嘉文,报复曾把他从顾思齐门前踢出去的林鹿!
“我……我知道该写谁了。”他打开手机,在设了密码的隐私相册中翻出一张视频截图,看着耿雄杰困惑的神情,解释:“他叫韩晨阳,林鹿前男友。”
“他有什么好写的?”
“他目前在监狱。”
耿雄杰灵敏的嗅觉立刻嗅到狗血味道:“什么罪名?”
“毒驾。”秦斯泉说,干涩的口腔内,肌肉不自觉地运动,吞咽着,在耿雄杰咄咄逼人的直视下,心不甘情不愿地补充完整韩晨阳的悲剧:“致人死亡后……逃逸。”
“该不会是……”耿雄杰低头思忖,燃尽的烟头烫到他的手指,他才恍然梦醒。
“去写!”他大叫:“你一定要写!这篇稿,我保证让你赚到盆满钵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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