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漾原本以为自己在急救技能大赛里只是一轮游，却意外地杀进了东华市的决赛圈。
如此一来，她的压力更大了。
好在曾经经过几次心理调适，又受了程暮督导的她，抗压能力见长，也学会了与情绪和平共处。
忙过了中心系统的选拔赛，她抽空画了又一期的“小明”条漫，以那位独居女子为病例原型，向大家科普了“骨折”的居家应急处理方式。
她还在最后附了一则小剧场，把黄齐云对于ai功能的期待放了上去。
主角呼唤：「小明我摔倒了。」
「小明明白。」
画面里，主角跌坐处的地板自动升起，翻转成床，将她调整成躺姿。天花板洞开，降下急救包，伸到主角面前，她可以随意拿取需要的物品。
钟佑麟很快便用brightbrain的账号回复了她：「过稿。这期很有意思。」
周漾忍不住问：「将来会实现这样的智能家居吗？」
「我觉得可以。」
「你能做出来吗？」
「不能。」
周漾：“……”
钟佑麟解释道：「这样系统性的设备对于我们来说工程量太大了。」
他又补充：「不过，我们研发的情绪ai已经进入实验阶段了。」
「情绪ai？」
「对，类似siri，可以与人类连续对话，利用语义分析计算对方心理状态，并给出相应的建议。」
「哦……」
周漾不知道该回复什么，他总是在做一些看起来非常了不起的事。
多年前就是这样，他说音乐可以抚慰人心，便利用程序制作出一支虚拟乐队，认真地运营着，且一步一步，渐渐为人所知。
那时，她打心底里崇拜他。
如今，她也认可他的努力方向。
钟佑麟问了问她的近况。得知她即将代表东华市医疗急救中心参加全市的比赛，真诚地鼓励了她几句。
周漾问：「项目的院前急救部分，完成得怎么样了？」
「还需要一些数据，这周再进行一次线下沟通吧。」
她估算自己的时间，把空暇的调休日报给了他。
不料钟佑麟回复：「需要你整理的部分，我来做。」
周漾愣了愣，又看到他说“初稿归档后你帮我检查就好。”
“……”
她、哪、配？
见识过他的定稿的人，谁不夸一句“完美模板”。她可不想班门弄斧。
「初稿一审二审定稿你全部做了吧，别客气。」
一串表示无语的“……”后，钟佑麟突然问她：「周周，你的邮箱还在使用吗？」
她不明所以地回道：「用啊。怎么了？」
看着聊天界面，她反应过来，现在她经常用微信给“小明”发条漫初稿，可能钟佑麟有点不习惯。
「唔，没事。」
钟佑麟看到周漾那条“蹬鼻子上脸”的“你全做了”的回复后，嘴角的笑弧就没掉下来。
确认她还在用以joy210开头的邮箱后，他再次检查了一遍草稿箱里的那封自我剖白似的邮件，那里头有他从未向她提起过的心灵创伤，也详细描述了他从她生命里消失的三年时光。
他键入她的邮箱地址，点了定时发送——定在弟弟抵达东华的那一天。
他决定直面所有牵连到过去的问题，不再有丝毫的回避态度。
他也希望，在知晓了他的经历与真实情感之后，周漾还能与他一起面对。
接近午夜，“生音”项目的智忻团队紧张地工作着，将数据模型扫描到的各平台自杀预告纳入风险评估区。
响亮连绵的铃声打破了办公区的安静氛围。
钟佑麟扫了眼手机上的来电人，不假思索地接起：“周周？”
电话那头，周漾的语气很急，甚至拖了点哭腔：“钟佑麟，请你帮个忙。”
周漾发完那篇“骨折应急处理”条漫，又看了些急救技能比赛的视频，刚打算扫几眼自己的微.博群就关灯睡觉，突然发现私信里有十七条来自同一个未关注人的消息。
微.博名为“飞飞飞飞不起来”的姑娘通过私信向她求救，说自己的好友小跳打算自杀，目前联系不上。
周漾安抚完小姑娘，用她提供的信息搜索id为“跳跳跳跳不出去”的轻生者在网上留下的蛛丝马迹。
微.博内容是一片空白，网络搜索引擎里查无此id。
没有预告，没有遗言，只有隔着电脑屏幕自称“小跳”好友的女孩，像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不停地通过微.博私信，用色彩单调的机打文字向她求助，却将内心的焦虑恐慌准确无误地传达给了她。
情绪是有传染性的，尤其对于具有高度责任感的人。
周漾不是没有过片刻的怀疑，内心里也希望这只不过是一场恶作剧，但她只犹豫了几秒钟，就拿起手机，拨通了钟佑麟的号码。
这一头，钟佑麟的声音仍维持着惯常的平稳沉和：“周周，你别急。你现在来智忻……你等下，我去接你。”
十来分钟后，他便带着周漾重新回到事务所办公区。
梁煜从钟佑麟的工位前起身，有点意外地招呼道：“欸，周漾？”穿书吧
周漾内心焦急，微扯了嘴角回应。
梁煜又对钟佑麟说道：“大麟哥，我把你电脑里最新一代的生音模型拷过来了。”
他用手摸了摸鼻尖，留下一道红红的痕迹。
周漾：“……你手里的挂钩把鼻子划破了欸。”
梁煜这才发现手心里还攥着拷代码的u盘。他摸了摸那道血迹，憨笑道：“哎呀我给忘了。”
“别摸。”周漾一手握住他的手腕，一手翻开挎包找出一盒酒精棉签递给他。
她问：“你有创可贴吗？”
“啊……没。没有。”【穿】
【书】
【吧】
钟佑麟轻咳一声，提醒望着对方出神的小伙儿：“新版还在试运行，谨慎一点。”
他言简意赅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小房间的储物柜里有创可贴，自己去找。”
然后，他接过周漾亮屏状态的手机，找到微.博，点开“飞不起来”的id，又坐倒在自己的电脑前。很快，他便锁定了求救者“小飞”的信息。
智忻团队目前没有经历过这类案例——经由他人为欲轻生者求救。
“有没有那个要自杀的女孩的微.信.号、手机号？”
“她不肯告诉我。”周漾无奈，“说是朋友之前被人.肉过，害怕又泄露她的信息。”
“那还怎么让帮忙找人……”钟佑麟嘀咕了一句。
梁煜手头没有紧急干预任务，了解了来龙去脉后，见周漾愁眉不展，安慰道：“一般来说，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通过社交平台来抒发情绪，如果真的想要轻生，应该会留下遗言的。所以这一次，可能对方只是一时冲动说气话。”
周漾低声道：“我也希望是这样。但小姑娘说朋友之前就自杀过。”
“逆推是不成立的。”钟佑麟严肃地纠正梁煜，“在社交平台发表遗言表达自杀想法的人可能会付诸行动，不等于付诸行动的人会在社交平台表达意愿。”
梁煜默了默：“知道了，大麟哥。”
他还是不忍心看周漾着急：“我们会努力找到小跳的，你别太担心哈。”
钟佑麟无暇顾及这边的二人，迅速梳理小飞的微.博关键词及人际关系网。
3d饼状图在他的电脑屏幕上逐渐成型。
“高中一年级”
“追星”
“小跳”
“好姐妹”
“南星”
“季晴海”
最后的关键词陈列出来，周漾望着电脑屏幕愣了片刻。
钟佑麟也有些惊讶。
他反复阅读小飞发给周漾的求救信息，又默念了几遍“小跳”的名字。脑海中的信息碎片不断浮潜，终于闪回出一条关键线索。
是他们曾经救助过的那个14岁少女：「行歌」的深度用户、「南星」的歌迷，现在看来，可能与小飞一样，她还是季晴海的粉丝。
他记得，她之前的微.博名叫“小跳今天也要加油吖”。她改了id，清空了微.博内容，仿佛不曾在这个平台存在过。
钟佑麟立刻联系“生音”的心理疏导组，把小跳的案例编号发过去，询问她的后续进展。
负责陪伴开导小跳的志愿者表示，头天晚上还与她互道晚安了。
周漾跟踪着目前获取的信息，不由地问道：“你们无论多晚都在线吗？”
梁煜向她解释：“我们有轮值。每一拨项目人员都会把手头跟进的重要信息交付给后头接.班的伙伴。”
“好辛苦……”周漾由衷感叹道。
“因为网络那端都是生命啊。”
“为了生命”，这一点，身为急救人员的周漾再理解不过了。
此刻，轮值的“生音”项目人员试图通过留档的小跳联系方式找到她。
和小飞一样，他们也没能联系上她。
“那联系家人呢？”
周漾并不知道，小跳就是他们曾经偶遇的那个少女，给出了一个常规的建议。
钟佑麟身为项目负责人和跟进者，是了解小跳的一些情况的，心里清楚从家人入手可能是无用功。
他未加解释，沉声说道：“我们几路并进，争取早点找到她。”
他在电脑地址栏里键入“行歌”网.址，拉出「南星」的页面，利用“生音”模型扫描评论区。
如他所料，“生音”很快就发现了jum_p_free发表于十分钟前的评论。
“看一眼晴日映照的海面，然后了无遗憾地死去。”
看到这则明显会被评估为“高危”的自杀预告后，钟佑麟反而松了口气。
现在是夜间两点，小跳选择在海边看完日出后自杀。他们还来得及挽救她。
身畔，周漾也看到了这条预告。
她指了指网页上的文字，转过脸注视着钟佑麟的眼睛，认真地、不带任何个人感情地问道：“她说的是海上日出，还是，季晴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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