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珍珠刷干净后，用竹筒里的水涮了涮口里的盐味，然后便跑到昨日栽的那几窝野花处折了一朵，扯下一片浅紫色的花瓣，然后放在牙上细细的蹭着，如果花瓣多可以嚼碎了和着水一天早晚两遍的漱口，时间长了牙齿便会如白玉一般。
一大早顾爹便挑着竹筐开始走街串巷的卖货，顾珍珠凑合着喝了半碗菜粥，便进了里屋，只见冯氏坐在炕上正将旧荷包里的铜钱倒出来数了数，越数脸色越是窘迫不安，见顾珍珠进来，这才将铜钱匆匆放回荷包里。
对此顾珍珠上一辈子就经历过了，心里清楚这是又快到了往老宅交钱的时间了，每个月交二百文雷打不动，阿娘手里的钱恐怕还远远不够，在她十岁前其实家里的日子过的还算不错，那时还住在青砖黑瓦的老宅，至少馒头和白米饭一个月也能吃上几次，但那是顾珍珠的爷爷还在世的时候了。
老爷子死了以后，顾见山一家便被继母和二叔赶了出来，说是分家，实际上这算是独占了顾老爷子的田地铺子那些家产了，因为只分给了顾见山和冯氏山脚下的三间烂破泥房，一文钱都没有分到，如果不是冯氏卖了自己仅剩下的那支母亲留的玉簪换了五两银子，让顾见山进货了些小物件挑着去卖，恐怕一家人早就饿死了。www.chuanyue1.com
所以，一年来家里省吃俭用吃糠咽菜，个个面黄肌瘦，冯氏身体本来就虚，还要整天为钱财操心，顾见山挑着担子卖货每天虽然有进项，但是最多一日净赚二十多枚铜钱，少时才几枚，一个月下来也不超过四百铜钱，还要交给老宅继母每月二百铜钱，剩下的一百多枚一家人既要吃喝，还要修缮这时不时就漏风漏雨的土房，本来还存了百文，冯氏前不久感染风寒，现下还倒欠了人家的药钱没还。
日子现在过的是紧巴得很，顾珍珠觉得现在最要紧的便是多赚些钱改善下家里的条件，至少要吃得好些，把娘的身子先养好。随即便伸手翻了翻炕上放着的几条锁边绣帕，这就是为了赚个手工钱，裁制好了买到手就直接可以绣花，因为料子一般，所以卖的并不好。
顾珍珠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娘，这帕子若能熏点香就能好卖多了……”Μ.chuanyue1.℃ōＭ
冯氏正心烦着，听到不由瞪了顾珍珠一眼：“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那些香料一点点都要几十文钱，得卖多少条绣帕能赚回来！”
顾珍珠却是如惊到一般睁大眼说：“娘，为什么要买，我就会做啊。”
“你会？”冯氏也是吓了一跳，这做香料的技能可是手艺人吃饭的饭碗，配制的方子就是攥死在手里烂在心里也不会告诉旁人，像她们这样的平头百姓想做也没地方学，所以顾珍珠一说会，冯氏只觉得是假的。
顾珍珠却是笑的甜兮兮的坐在炕边，然后身子凑近冯氏微低着头娇声娇气道：“娘，你看这栀子花头油就是我做的，你闻闻香不香？”
如此一提，冯氏这才发现屋里似乎多了一股栀子花香，因为香味与山上开着的栀子花一样，所以一时间她倒没有注意，但经过提醒，并随着女儿靠近，这股香味终于微微浓了些，但却香而不腻，那感觉仿佛就站在栀子花树旁，自然到没有任何填加人造香料的刺鼻异味。
冯氏之所以懂一些是因为当年未分家时，家里有间杂货铺，铺里自然少不了一些胭脂水粉头油什么的，冯氏也用过，所以多少还是有些见识的。
随即她便直起身，伸手摸了摸顾珍珠的头发，然后将手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女儿如果不提根本看不出那细细的头发上抹了头油，并没有平常女子头发那般油亮，但是这香味却是不错的，沾手惹香，无论是香料还是脂粉，好的香气都是久而不散，如此看来倒不像是铺里卖的那些次等的头油。
待顾珍珠将那小半罐栀子花头油拿过来给冯氏看时，冯氏用勺子挖了一点，闻了半天，脸色有些激动，待发现这罐是芝麻油制的时，顿时拉下了脸，不过看在这头油的香气浓郁清新实属良品，也就一时按捺住并没有责怪珍珠。
顾珍珠见状根本不用冯氏开口询问，便将自己怎么会做头油的事跟冯氏一五一十说了出来，睁大圆溜的眼睛，天真娇俏的撒娇神情和话语使得冯氏疑虑尽丢，真的以为是顾珍珠好运拣到了一张牛皮，上面写了一些制香方子，当说到后来去山上采栀子花时，牛皮不慎掉到了山崖下，冯氏还跟着心惊和可惜，并再三嘱咐她，日后再不能自己单独跑去山上了。
顾珍珠回到自己的屋里时嘴角还微微上翘着，脚步轻快的，略有些得意的走到桌前，随手倒了杯干野花泡的茶喝了一杯。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在手心，凝神静气了一眨眼的功夫之后，便见瓷瓶里慢慢的出现了几滴翠绿色的青露，聚成小小的一团，随即便将这几滴青露倒入了刚喝完的空杯中晃了晃，顾珍珠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这东西可是她不为人知的秘密，每天只可出几滴，也今日不用也不会攒到明日出，自然要好好利用，绝不能浪费了。
刚才跟阿娘说的话，自然不全是真的，若是上好的头油真的这般好做，平城做脂粉的可都是要发大财了，未添加其它贵重香料辅助，花油的香味一般是很淡的而且持久度一般，远没有这般清新雅致，这一点她前世跟着那制香的货夫几年，不想懂也懂了八成八，之所以她能用简单的材料做出良品的头油来，还是要跟她瓷瓶里的青露关系密切的。
说起这瓶中的青露，顾珍珠不由的便想到了当年跟着制香货夫那几年的凄惨生活，拿着茶杯的手不由握紧，微微颤抖，虽然事情已成隔世早已经过去，但是现在想来仍然还会全身发寒，苦点累点她都能忍受，但那个货夫是个毫无人性的东西，高兴时给些残渣剩饭，不高兴便是百般折磨，她原本是那么爱惜容貌的一个人，生生将才二十几岁她折磨成貌同四五十岁的老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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