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顾珍珠眼睛虽看向的是楼下,但注意力却一直在隔着屏风最近的那桌上,还时不时对着对面如坐针毡的若兰让她噤声,还再三暗示道听完霍竟之这一句就离开,若兰这才安分了些。
果然不出片刻,只听那霍竟之放下茶盏淡淡道:“对于这种事我这种外人本不欲多言,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兄弟我也可以提点几句……”
“其实,要想对付一个女人实在容易得很,女子无非是依靠着男人的宠爱过下去,既然不是明媒正娶的正头娘子,那就需要争宠,知州府中为妾的又不止两三个,只需要林提兵与知州爷故意交好一段时日,再状似无意地透露几句你她二人的前缘即可,以知州的身份地位又不缺女人,又怎么会看得上与别的男人有纠葛的女子,想来几位也能预料,失了宠的小妾在知州府里的境遇会是如何……”穿书吧
说完这番话几位侍卫官还在咂摸内情,隔壁桌的客人手中的茶杯却是“咚”的一声落到了桌子上,茶水撒了满桌,还溅到了衣裙上。
若兰一路小跑跟在顾珍珠身后,但看到小姐那样子,又害怕的拉开半步距离,一时心生疑惑,本来小姐还是笑嘻嘻地坐在茶楼喝茶,但在听到姑爷说了那段话后,竟没拿稳手里的茶杯溅了一裙子的茶水,而且之前怎么叫都叫不走的小姐,居然突然起身急冲冲地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连银子都是自己慌忙付了的,然后出了茶居小跑跟上健步如飞的小姐。
小姐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若兰跟了一路也没想明白。是因为姑爷帮别人出主意吗?但那种事不是很正常吗?姑爷既没有和别的女人乱来,也没有说小姐的坏话,不过是聊个天而已,小姐为什么会生气呢,实在是让人困惑。但是看小姐的现在这样也很震惊,毕竟她很少会气得像不顾礼仪,所以虽然她现在算是小姐身边的贴身大丫鬟,现在这样也是不敢出声的。
顾珍珠脸色惨白地回到霍府,刚一进门就有丫鬟上前,说是给姑爷做的几身衣服午时衣铺的人就送进府了,还有搭配玉饰腰带和男子束发的头饰,一应俱全,这些都是顾珍珠一日询问好几遍的物件,现在备好了几个丫鬟自然第一时间拿过来回禀。www.chuanyue1.com
殊不知顾珍珠此时正是满腹的怒火无处发泄,见到丫鬟手里拿得衣物挂饰,一件件都是大气雅致,连布料都是她亲自挑选,做出来的自然内敛贵气,当初选的时候二人还是浓情蜜意欢喜恩爱,现在看来这些东西都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扎得珍珠生疼。
顾珍珠冲过去一把将那些托盘上的东西全部掀翻在地,发出玉石砸地碎裂的声音,一时间若兰还有那几个拿衣物的丫鬟都吓的战战兢兢,低头不语。她们进顾府也有两个月了,还从未见过夫人发这么大的火,还是对着老爷的衣物。
紧接着顾珍珠竟走进屋里取了把剪刀出来,然后捡起地上崭新的衣服豁出几道大口子,新衣眨眼间就成了烂布,直到顾珍珠咬牙红眼连剪了四五件,倒把自己不只是累得还是气得气喘吁吁。
若兰这才从呆愣中缓过神,急忙唤来几个丫鬟阻止了小姐近似乎发疯的动作。
一进卧房顾珍珠红着眼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然后趴在桌上呜呜哭了起来,她确实是疯了,但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发疯,就算是那人说了她的坏话她也不会如此,但偏偏听到了他给同僚出的那损人的主意,让她一瞬间想通了很多事。
前一世,她一直想不透知州爷为什么会突然对她那么冷淡,虽然她一直拿自己失了孩子才会失宠这一点安慰自己,但她心里清楚那疏远冷淡是在她流产之前就已经有了的,要说是有了新宠,但那段时间知州府里并没有新人进来。
但即使失宠,她毕竟曾有过得宠的五年,谁又知道她日后不会复宠呢?结果还不过半年,大夫人就突然将她驱赶出府,贱卖给了卖香料的商贩,可是知州府里失宠的小妾并非只她一个,也曾有过先例,但只要安稳老实也能在府中继续混日子。
虽然她埋怨过,但想到那时大夫人视自己为眼中盯,估计巴不得等她失宠就立即赶出府永绝后患,卖一个小妾虽可能得到知州爷的冷脸训斥,但总不至于动摇她的地位,大夫人估计就是这样想的。
但霍竟之的一番话突然让她恍然大悟,原来一切都是自己太天真,太不自量力了,男人的那些话就如同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脉,让她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同时记起了一件她一直忽略的事。
因为在失宠前知州爷曾无意间问过她未进知州府之前的事,问得很仔细,而那时她为了一口眼前的富贵安逸,早已将前尘往事丢弃到脑后,不该不想被人知道的自然的一笔带过。
现在想来只觉得心火焚身,说到底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妾,还真当是能威胁到大夫人的人物了?大夫人那么做肯定是有别的原因的,至少忌惮自己这个占的分量很轻,当时想不明白,到现在还看不清那就真是白白重活一世了。
这一切原来全是拜那霍竟之所赐,他是把她的过去的那些事全都抖落出来了,而且估计还是添油加醋说的十分不堪,知州爷虽是个风流人物,但对于女人的贞洁很是在乎,最不能忍受自己女人是别人不要的破鞋,堂堂当朝官员怎么会捡人不要的东西视若珍宝呢?岂不是自降身价,何况那人还是个武将。
如此一来,自己被赶出府并不单是夫人的嫉妒,很有可能是知州爷的默许,而之后的一切,就全都清晰了,那么多年,她离开知州府后在小贩那里受的苦,一幕幕呈现,身体在短短几年内就迅速衰败,不到三十就如同五六十老妪,即使重活一世到目前为止顺风顺水,内心深处惊恐也一直消之不去,每每被恶梦惊醒,生怕今生的一切不过是前世的黄粱一梦罢了,真是可悲可叹可笑啊……
那时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命不好,出身不好却非要过富贵生活,一番强求所以才会享了富贵后,要用下半辈子的苦难来抵,却没想到这一切,追根结底都是那个人造成。
好你个霍竟之,当真是无毒不丈夫,几句话就毁了自己整个人生,如今还要把自己玩弄在股掌之间,真是如恶鬼缠身一般缠着自己,自己也真是愚不可及,真把他当成一辈子的依靠,想要做个贤妻良母,如果不是今日偶然听到了他这番话,恐怕这一世自己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真是悔不当初,恨不得行啊!顾珍珠一伸手将桌上的茶壶茶杯托盘一起扫下桌子,上一世折磨的她痛不欲生,这一世又要怎样?为他生了儿子后再赶出去?还是娶一堆妾室进门把她冷落一边自怨自艾?霍竟之,你休想!
顾珍珠眼中虽然有泪意朦胧,更多的却是恼恨与怒意。
而此时的若兰在门外不停踱步,焦急万分,小姐突然的反常情绪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知道绝对不是小事,毕竟在小姐身边待了这些年,不会有人比她更清楚小姐的脾气了,这绝对是上天入地头一回,屋里又响起了一连串的瓶碗碎裂声,光听着就心惊胆颤的。
偏偏门关的紧紧的,若兰生怕小姐会出什么事,本来想让小厮去给姑爷报个信,但是转念一想,吩咐人去了顾府,因为她虽不清楚,但隐隐觉得小姐的怒意应该是与姑爷有关,弄不好岂不是火上浇油?
等冯氏坐着马车急急赶来时,顾珍珠情绪已经平静了许多,冯氏一进屋就看见满地摔落的茶杯茶壶,连枕头也扔在地上,而女儿坐在床边眼睛红红地直盯着门口。
“珍珠哎,我的好女儿,这是怎么了?”冯氏见女儿哭泣一时也乱了手脚,急忙绕过一地狼藉坐在女儿旁边,要知道这闺女平日里虽懂事但犯起倔来也是轻易拉不住,当初离家出走回来挨了一顿打,愣是一声不吭忍下了,如今竟然哭得如此可怜,冯氏一下子想到什么,脸色也不太好看。
于是神色一正握住闺女的手,放轻了声音问道:“可是女婿在外面有了……”
见顾珍珠不语,冯氏以为是默认,不由脸色难看起来,这确实是过分了,有自己宝贝闺女这种样貌的还不满足,成亲不到半年就在外有了小的,以后自家闺女还不知要受多少气,思量半晌才道:“别哭了,光哭有什么用,快告诉娘霍家那小子看上哪家姑娘了?娘倒要去看看是谁家不正经的姑娘这么不要脸!”
“娘,你想哪去了?”顾珍珠闻言垂了垂眸子,抹了下眼睛,抬头看了冯氏一眼,抬手抚过脸颊掉落的发丝,嗓子有点哑地勉强道:“夫君哪有别的女人?你不要听丫鬟乱说,没有这回事。”
冯氏听罢一愣,随即道:“你在安慰娘呢,那你这眼睛哭的又红又肿还说没什么事儿?你是娘亲生的,娘还能不知道你受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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