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片是王昱恒选的,他原以为在这样的环境中,能够更容易跟夏矜语亲近起来,谁料人家根本不害怕。他几次扭脸看她,她都处于聚精会神推断凶手是谁的状态,根本容不得他打扰。
漫长的两个小时结束后,王昱恒收拾东西离开座椅,转身却不见沈齐和顾景。
因为全程专注,夏矜语也没发现身后两人的离开:“他们是不是先出去了?”
“我打个电话问问。”王昱恒先给沈齐打电话,又给顾景打,全都打不通,他对夏矜语说,“他们可能在厕所不方便接吧,放心不会丢的。”
“我知道。”夏矜语拢了拢肩上的包带,“不过我得先走了,今天下午有场美妆直播。”
王昱恒“哦”了声:“那我帮你叫车。”
“不用麻烦了,我出去就能打到车。”夏矜语举了一下手机,微笑着道,“都平安到家了,记得在聊天组里说一声。今天谢谢你们,我玩得很开心。”
王昱恒想回一句他也很开心,可是他不开心,一点都不开心。
本就很不开心了,还要去找失散的兄弟,他攥着手机开始找人。打了两遍,沈齐的手机忽然关机了,他就只好找顾景,疯狂地拨号。
没人理他,他最后打给了庄廷希:“在哪儿?”
“准备出门。”庄廷希听出他声音不对劲,“又被甩了?这么丧气。”
王昱恒深深呼了口气:“今天不是有夜场吗,地址,我提前去等你。”
“沈齐呢?”
“不知道,出来就找不到人了,手机也关机不接,烦透了。”
“好,待会儿把地址发你。”庄廷希说,“韩驰竞他爸开的,要是还没开始营业,就报他们少东家的名字,保准儿能进。”
“嗯,谢了。”
王昱恒没让庄廷希担心,毕竟王昱恒没心没肺,从小到大都在被女生甩,再加上这人本身就花心,伤心从不会超过三天。
倒是沈齐,忽然找不到人,又关机……
沈齐可是周末二十四小时不关机的,平时跟他们在一起玩,动不动就有他家的谁打来电话请他帮这个帮那个。
车门合上,庄廷希对司机说:“先去沈齐家。”
他原是要去帮他母亲提车的,现在只能暂时搁浅。到了沈齐家一问,人没回来,既然来都来了,他顺便往里走了走,顾景同样没回来。
他试过给沈齐打电话,正如王昱恒所说,关机了。坐进车里,他准备打给顾景问问,说不定顾景知道什么,而且他们不是应该在一起吗。
真是昏头了,沈齐打不通,应该立刻找顾景的,怎么直接找到这儿来了。
庄廷希一边懊悔,一边翻开通讯录,看到顾景的名字正要按下手指,屏幕上忽然跳出了沈齐的名字。
“怎么回事啊你,”他说出了一连串的担忧,“王昱恒说你失踪了,手机也关机,你的手机居然会关机?这会吓死人的好不好,我还以为你被谁给绑架了。”
“没事。”沈齐简短地回了两个字。
“我当然知道你没事了,这不是接到你电话了吗。”庄廷希抬手让司机开车,继续问沈齐,“你那儿结束了?”
“嗯,电影结束了。”沈齐问,“你们那边呢,几点开始?”
“现在才下午四点,谁家混夜场这么早?”庄廷希笑了笑,“诶不是,你说不去的呀。”
“去啊,忽然想去了。”
庄廷希忽然想起来,问了句:“今天电影看得怎么样,有进展没有?”
沈齐自嘲一笑:“不怎么样,很失败。”
“很失败?”不就看了个电影而已,庄廷希不解道,“怎么会很失败,你做了什么很失败?”
“你就别问了,反正我跟他……”话说到一半,有其他号码接进来,沈齐看了眼是谁,对庄廷希说,“就这样吧,王昱恒来电话了,我得跟他解释一下。”
“那正好,他知道地址,你要来就跟他一起吧,等我事办完了就过去陪你们。”
*
尽管影院内空调温度开得很低,沈齐还是出了一身的汗。顾景离开后,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很久,坐到电影散场,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心里忽然像是没了方向。
那时候不想被打扰,所以挂了王昱恒的电话,但人总不能被负面情绪囚禁太久,再怎么不想,还是要走出来。
他将一只手伸到自动感应的水龙头下,冲去黏腻的汗液,又把手机换了只手拿,继续听王昱恒的抱怨。
洗完双手,他离开了厕所,向外面走去。
“沈齐,你真的很过分,我很伤心你知不知道?我这么伤心你还挂我电话,还让我到处找你,是不是兄弟啊你?”
“你到底去哪儿了?你不见了,顾景也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出事了。”
“喂,我说半天你怎么一句话不回?”
“要等你发泄完,不然我怎么插得进去嘴?”沈齐叹了口气,“你呢,出商场了没,没有的话在一楼咖啡店见面,见了面再说。”
见了面他还一句没说,就被王昱恒拉去了夜场,恰好赶上营业点,王昱恒开了瓶酒,沈齐却摆手不喝,他想保持清醒。
王昱恒把杯子放在他面前,调侃道:“干嘛呀,来这儿不喝,你真跟他们说的那样,从良了?”
“他们?”沈齐问,“都有谁在背地里议论我?”
“还能有谁。”王昱恒指了指这四周,他知道这里是韩家的产业,“韩驰竞,还有时睿滔,包括钱忱,他们哪一个不在背后议论你。”
王昱恒列举的这些人,并不是关系有多深厚,而是因为父母家庭,他们多多少少都有点交集。
认识越久,摩擦越多,小时候的一桩仇怨甚至能记到现在,尤其还都是一群唯我独尊惯了的大少爷,同类是最不能相容的。
都知道沈齐家里管得最严,轻易不许出门,还不许跟他们这些狐朋狗友厮混。
圈里人常说,就他家矫情,再怎么严防死堵,沈齐不照样逮着机会就浪,就他那样的富商家庭,还想教出一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可能么?
不过最近沈齐的表现,倒真是让他们琢磨不透,人蔫了不说,往常去的场所也都不去了,所以他们就爱在背后笑话他,是不是挨妈妈抽爸爸打,不得已从良了。
沈齐因为脑子里全是顾景,对此事一概不知。
王昱恒以为说了能激起他的斗志,结果说了跟没说一样。
“你就不生气?”王昱恒听到这些的时候,气得差点冲过去暴打他们一顿。
“有什么好气的,我们不也总在背后说他们吗。”沈齐嘴上看得很开,心里却一个个把这些人的名字记下,“其他人就算了,但是这个钱忱,我是真没想到他有这么大的脸。”
王昱恒啧声道:“你也不好怎么样他吧,你跟他表哥不是关系挺好嘛。”
“有利可图关系才好,一旦交易结束了,谁还管什么关系不关系。”沈齐冷笑了一声,端起面前的酒杯,“别说他们了,说说你,是不是又被甩了?”
“你明知故问,学姐甩我的时候你不就在旁边吗。”王昱恒夺下他手里的酒杯,“不给你喝了,让你没心肝笑话我。”
“我看你当时笑得挺开心,还以为你同时泡好几个呢,我哪知道你被哪一个甩的,还是同时被甩。”
“喂你……过分了啊沈齐。”王昱恒喝了口酒,将杯子重重放在大理石桌面上,“就你,你还是gay呢我都没笑话你,我还想着以后别人要是敢笑话你,我他妈一耳刮子扇死他。我为你挥刀,你倒好,在兄弟心口插刀,你还嫌我不够难过啊。”
意识到玩笑开大了,沈齐真心悔过:“我不是有意的,我今天也不开心,说话刻薄了点,抱歉。”
王昱恒看着他:“真的觉得抱歉?”
沈齐点头。
王昱恒又问:“你也不开心?”
沈齐再次点头:“你都知道我是gay了,还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开心吗。”
王昱恒想了想:“顾景拒绝你了?”
沈齐叹息道:“虽然没明说,但跟拒绝差不多。”
王昱恒瞬间泪崩,对着沈齐张开双臂:“兄弟,抱抱,同是天涯沦落人。”
沈齐只好闭着眼睛上,心说,幸好这里是包间。
庄廷希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他沉默了十几秒,缓缓出声:“你俩这是……”
听到庄廷希的声音,王昱恒松开了沈齐,又去找他索抱:“兄弟,我的命好苦啊,今晚你得陪我不醉不归。”
庄廷希有点懵:“怎么回事?”
“你终于来了。”沈齐抽了张纸巾擦拭肩膀的泪。
抽抽泣泣地解释完事情经过,王昱恒再度倒进两兄弟的怀抱。庄廷希在背后指指他,意思问沈齐真的假的,沈齐点头的同时正在试图抽走自己的一条胳膊。
“不就一个学姐吗,你要喜欢,我帮你支招,分分钟把她追回来。”后续不管,先把大话撂这儿,庄廷希就想安慰好他能耳根清静些,“王昱恒,你快别哭了,她说你花心,那你就不花给她看看,哭管个什么用。”
庄廷希才知道王昱恒也了解到了沈齐的事,正好拿他举例:“你看看沈齐,他都喜欢顾景多久了,一直没得手也没见他哭,你要学他坚强一点。”ωWW.chuanyue1.coΜ
沈齐:“……”
我谢谢你拿我当教材,我不是不想哭,我是没机会哭。
谁知这话居然真的把王昱恒给安慰好了,他还转头问沈齐:“对啊,你打算怎么办?我跟学姐起码还有机会,你跟顾景……”
沈齐无语到失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跟顾景就没机会?”
“人家是直男,你硬掰也不一定能掰弯,你这铁定比我这难办哪。”王昱恒指着自己和沈齐,“我,男的,一点点性别优势。你,男的,最大的劣势。”
果然感动不过一秒,兄弟还是要互损互残才能处得长久。
庄廷希虽然没被感情困扰,但不代表他没参与,从拖一个沈齐,到王昱恒加入,他忽然担心起了自己的未来,不会要一直给他们当军师吧。
呃……今天是来玩的,先尽兴了,这些事以后再说。
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对沈齐说:“那我就让韩驰竞他们直接到这儿来了。”
“嗯。”沈齐其实不想被他们看见自己失意的模样,但今晚这场是韩驰竞约的,这里是他的地盘,也是他请客,自己答不答应好像不会影响什么。
“别丧着脸了沈齐。”庄廷希发送完信息,收起手机,“还有你王昱恒,我们是来看笑话的,别反被人家看了笑话。”
话音才落,包间的门被推开了。
沈齐抬头一看,韩驰竞,时睿滔,还有……邓桑原。
“嗨。”邓桑原只冲沈齐一个人打招呼,走到他身边坐下,甚是熟稔地交谈起来,“最近都没怎么见到你,听说你前阵子去美国了,找到你弟弟了吗。”
“怎么又是你?”庄廷希很意外邓桑原会出现,圈里都知道邓桑原很渣,而且还是个gay,除了同类几乎没人待见他。
韩驰竞肯定是知道邓桑原私下找过沈齐,所以把他带来膈应沈齐。
于是庄廷希故意问:“韩学长,这什么意思。”
韩驰竞毫不遮掩地指了指邓桑原:“这不很明显嘛,有人仰慕沈齐,据说在学校还跟沈齐告白了是吧。”他笑了笑,“成人之美我最擅长了,所以请大家聚一聚,有什么事好商量,别像上次一样叫人家滚了,同性相吸别伤感情啊,是不是沈齐?”穿书吧
他以为沈齐会生气会否认,谁知沈齐比他还不遮掩:“没错,我就是喜欢同性,那又怎样?我是喜欢你了吗你这么积极?”
韩驰竞看着他干眨巴眼,准备好的应对的话全都卡在喉咙里。
邓桑原闻言又往沈齐身边凑了凑:“我就知道,我的眼光不会错,你就是gay。”
沈齐嫌弃地瞥了眼他:“我说过了,我对你不感兴趣,你身上的香水味我闻着只想吐,能不能请你滚远一点。我今天心情很不好,既然你这么了解我,你应该知道我爱好拳击,如果你真的想下不来床,我的拳头会很乐意为你服务。”
“……”邓桑原脸色骤变。
王昱恒假模假样地劝了句:“别冲动沈齐,你要是把他揍进医院,你妈又得罚你去医院照看病患了。”
“那有什么的。”庄廷希跟着一唱一和,“断几根肋骨就能得到沈齐的照顾,说不定人家心里乐意着呢。”
这话不止警告了邓桑原,其他想看热闹的人也跟着心里一抖。
坐在韩驰竞旁边的时睿滔站了起来,过去拉走气呼呼的邓桑原,他是觉得丢人了,心里又气又不服,嘴上却不敢说。
“终于有人愿意起来收拾烂摊子了。”庄廷希哼了声,视线装作不经意掠过,但其实他早就准备好对付时睿滔的话了,“时哥,我听人说,你爸把你二弟从香港接回来了?还有个消息也不知道真不真,你哭着闹着不许他跟你一个学校,你爸就让他上我们一中来了,上个期末他还参加了分班考,一班名册上那个叫‘时威’的,应该就是你二弟没错吧?”
“一班?那跟我俩是一个班。”王昱恒接庄廷希的话,“等开学了,我们一定要好好认识认识这位新来的朋友。”
时睿滔几次欲言又止,庄廷希说完,王昱恒说完,他还是没能开口,最后转而看向韩驰竞。
“别人家的私事有什么好聊的,咱们今天不是聚会来的吗。”韩驰竞怕下一个被攻击的会是自己,赶紧出来打圆场。
“好像不是我们起的头吧。”庄廷希耸了耸肩,“算了,反正热闹也热闹过了。沈齐,要开酒吗,随便点,反正韩学长请客,他是不会小气的。”
韩驰竞心里怄死了,他这是何苦来呢。
明知道沈齐不好惹,但就是想挫一挫对方的锐气,谁料这个邓桑原屁用没有。
你他妈不是gay吗,你倒是给我往他身上蹭啊,像个会出气的木头桩子杵在那儿,还没庄廷希和王昱恒能说,你来干嘛的?
说是这么说,沈齐当然不可能真的随便点,万一韩驰竞破了大财,干脆面子不要转头告状,秦诗爱怎么可能饶得了沈齐。
于是就在韩驰竞能够承受的范围内狠狠敲了他一笔,而沈齐因心情不佳,再加上被三劝两劝,忍不住喝了几杯。
庄廷希是他们之中最能喝的,王昱恒喝倒了他还清醒着,还能跟韩驰竞他们胡聊鬼扯,他消息灵通不是没有道理的。
期间又来了一些认识的,众人玩了会儿游戏,输了的不玩的都要灌酒,沈齐被这吵闹刺激得头疼,干脆模仿王昱恒醉酒昏睡。
庄廷希玩了一圈回来,以为沈齐趁他不在的时候喝多了,倒了一个王昱恒还好,这两人都倒了他可怎么弄啊。想了想,打开手机给顾景发消息,顺便把地址传了过去。
过了很久,众人玩到疲累挨个退场,庄廷希也嗨不动了,他正要拿起手机看顾景有没有回信,却在抬眼时看见一道直勾勾的目光,那目光对准的是沈齐。
他放下手机,向上推了推眼镜,嗤笑了一声:“邓桑原,你还有完没完了?在我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赶紧走,以后别再出现在沈齐面前,他就算喜欢男人也轮不到你。”
或许是看沈齐睡着,邓桑原并没有那么怕庄廷希,还回怼了句:“知道,他就喜欢你们班那个顾景。看不出来小白兔还真有心机,好好地待在扬州不行,又是转学又是搬家,谁知道是不是一早就盯上沈齐了。”
“居心不良的人还好意思揣测别人,你是比着你自己那颗肮脏的心吧。”庄廷希指了指门口,冷冷道,“给我出去,就剩你一个人赖在这儿,我怕我会忍不住收拾你。”
有庄廷希在,沈齐是很放心的,只是听到那人说顾景时,他心里触动了一下,心想,要真像这样,顾景一早就盯上我那倒好了。
包间逐渐安静下来,他隐约中听到庄廷希给谁回了句语音,然后走到他身边说:“我先把王昱恒扛进车里,等一下就来找你。”
沈齐其实已经打算起身跟庄廷希一起出去了。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似乎被推开了,又进来一个人,庄廷希对那人说:“你来啦,先坐着等等,沈齐醉得厉害,估计不好扶,你等我把王昱恒弄好就上来帮你。”
那人回了声“好”,沈齐的心猛地跳动起来,来的是顾景。
他没睁开眼睛,听着门被合上的声音,知道庄廷希出去了,包间里就剩下他和顾景两个人。
该不该结束装睡?可他又很想受到顾景的照顾,或许看在他喝醉的份上,顾景会抱着他哄着他。
脚步声渐近,他的思绪还在纠结,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眼前的灯光被遮蔽,顾景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微妙的感觉一下涌上心头,他清楚顾景此刻离他有多近,甚至还在继续靠近。顾景的呼吸落在脸上,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害怕暴露自己其实醒着。
一秒,两秒,三秒,四——
嘴唇柔软的触感,让沈齐心中紧绷的那根弦彻底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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