锤子砸出的洞大概只够探进一个头,鹿柒故技重施，招招手让陆煜蹲下。
“你是不是小时候骑爸爸脖子上没骑够？”陆煜一边照做，一边揶揄。
鹿柒扶着他的肩：“我小时候才没那么幼稚。”
陆煜哂笑：“那你是逆生长啊。”
他托起鹿柒,鹿柒已经挺熟练地坐在他肩上，将手伸进天花板被砸出的洞里,握住边沿一用力,咔咔两声就掰下一块木板,灰尘和碎木屑跟着掉了一地。
陆煜扇了扇面前的空气，略诧异地看着掉在脚下的木板：“你力气还不小。”
“那哪能啊。”鹿柒谦虚着,“是它太脆了，不是承重的，这里恐怕本来就是通往三楼的入口，出事后用个木板糊起来了而已。”
又是咔咔几声，头顶一整片方形的木板都被鹿柒弄了下来,不见天日的漆黑洞口窜出丝丝冰凉的风,以及一些尘封多年、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气味。
在二楼的其他人听到动静,已经赶了过来，汤子濯仰头就问：“上面是什么？”
“不知道，等我进去看看。”鹿柒说着,双手抓住洞口的边缘，“陆煜,你再高点——？”
陆煜不但没高，鹿柒的视线高度反而急速下降，他陆煜蹲下身将鹿柒放回地上：“这个高度你上不去,而且这么黑你上去能看到什么？谁去拿个手电筒。”
“我去拿。”吴以蕊噔噔噔跑下楼。
鹿柒捏了捏自己白瘦的胳膊：“我也是有肌肉的。”
陆煜看了眼这条好像他一只手就能掰断的胳膊,没理他。
一分钟后,吴以蕊带着两个手电筒回来,邢朗也从房间里搬了把椅子，陆煜站在上面，能轻松地将鹿柒半个人都托进三楼。
“脏死了，”鹿柒一进去就嫌弃地拍了拍满手的灰，“我是照顾你胆小我才上来的，这衣服你得帮我洗。”
陆煜：“你说谁胆小？”
鹿柒不回答他，用手电照着四下，开始夸张地：“哇，哎哟，啧啧啧。”
“什么啊？里面有什么啊？”吴以蕊在下面什么都看不见，着急地踮着脚。
鹿柒一边“啧啧啧”，一边将三楼地板踩得吱呀吱呀响。穿书吧
“我也上去看看。”汤子濯说着拿过另一个手电，让邢朗弯下腰，踩在他肩上也爬进三楼。
他手撑在三楼的地板上，摸到满手的灰，还有些说不清的碎渣感。电筒扫过，三楼是个相对狭窄的阁楼，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以前大约是用来当储物间的。
阁楼多年空气不流通，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但更有股难闻的气味混在其中，虽然时间已经将这股味道吹淡，他们仍能隔着时空嗅到当年的腥臭。
手电扫过的地面，有大量的深色痕迹，飞溅状、涂抹状、还有些顺着某个物体表面缓缓流下，干涸成了淌落的形状。夶风小说
汤子濯将手指放在鼻下闻了闻，是血的味道，封闭了多年的血腥味。
但因为整个空间像冰柜一样冷，陈旧的血腥味被冰冷的气息覆盖，并不太令人反胃。
这里维持着多年前命案发生时的模样，与新闻所述重合，答案很明显，新闻里报道的就是发生在这座岛、这栋别墅里的事情。
“怎么样？”楼上两人半天没有出声，吴以蕊在楼下问了句。
“都是血。”汤子濯回答说，“这里是个阁楼，到处都是干涸的血，这里肯定就是发生命案的地方。”
难怪那只鬼在别墅里也神出鬼没的，这个阁楼可能是它怨念最深的所在，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角落，也是它最好的藏身处。
“有没有什么线索？”邢朗问，“比如凶器，或者什么信息？”
说到凶器，鹿柒的脚就踢到了一个东西，是躺在角落里的一把刀。刀豁了口，已经生锈了，但斑驳的锈迹上同样沾染着大量的血，连刀柄上都是。
鹿柒隔空虚虚比划着握了下，刀柄上血迹凝固的形状，差不多是手握住刀柄的地方，曾经有一只沾满了血的手滑腻腻地握着刀，一下一下砍在人身上，将人砍成了四散分离的无数块。
他轻声笑了下，蹲下身：“凶器找到了。”
“差不多就快下来。”陆煜也在下面喊，“鹿柒！”
阁楼里东西一眼看到头，用手电全部照过一遍，确实没有更多的线索，汤子濯对鹿柒说：“那我先下去了。”
说完，他撑着洞口往下一跃，落在二楼，等了几秒，楼上却没有第二个动静。
鹿柒蹲下身去查看那把凶器的瞬间，突然就不能动了。
他的指尖离刀柄只有半寸的距离，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前进不了一分。他听见汤子濯对他说话，但做不出回应。
一道冰冷沙哑的声音仿佛贴在他耳边，对他缓慢但凶恶地问：“谁让你进来的？”
你个偷人衣服看人洗澡的鬼玩意儿还有理了？鹿柒荒谬地想，他还没找它算账呢，它倒先质问上了，什么世道。
“不许碰它。”那声音又道。
众所周知，不让碰的东西一定要碰，鹿柒本来还嫌这刀脏，现在他是非拿不可了。
耳边的声音诡异地笑起来：“也好。进来了，就别走了。”
“这里好黑啊，这地方又黑又冷。”
“你留下来永远陪我吧……”
冰冷的气息缠绕周身，最初的冻结过后，鹿柒的手能勉强动一动，手电的光随之移了个角度，他就这样在一个箱子后面的角落里照亮了一片花色的布。
……那好像是他的某件衬衫。
好家伙，偷了衣服带到这鬼地方藏起来了，他说怎么整个别墅都找不到呢。
那些冰冷一点点渗入皮肤，鹿柒倒是能说话了，开口便是狂妄的：“你钻到我身上，想好后果了吗？”
盯着地上的凶器，他的唇角咧开反派的弧度，再一次询问：“你确定，要选择我？”
那缠绕在他周身的冰冷竟是一滞。
“来了可就别走了。”鹿柒轻笑了声，“你别后悔啊宝贝。”
骤然出现的人和光没能给它反悔的机会，来自洞口的手电光芒落在鹿柒身上的瞬间，他被骤然涌入身体的冰冷冻得浑身一颤，抬起头，就见陆煜出现在洞口，手电的光晃得鹿柒睁不开眼。
陆煜打量着他，奇怪地问：“你趴在地上干什么呢，不嫌脏了？”
“这个。”鹿柒用手指捏起那把凶器，提到陆煜跟前晃了晃，“这得是个杀猪刀吧，够狠的，难怪整个阁楼都被血泡过一样。”
他的手指是颤抖的，从触碰到这把刀开始就在颤抖，体内的东西在试图控制他的手指让他松开，但显然，鹿柒占据了上风，虽然细微地发颤，但拿得很稳。
体力比不过别人，精神力这方面，谁也讨不到鹿柒的好，就算是鬼也一样。
鹿柒能感觉到它在害怕，原来鬼会怕杀死自己的凶器。
他露出抹笑容，鬼见了都不寒而栗。
陆煜用手电照过那把刀：“卷边，豁口，生锈，现在估计连个人都砍不死，只能指望它给对方造成破伤风而亡了。确认过死因，它已经没用了，你留着干什么？”
鹿柒想了想：“辟邪。”
鹿柒做什么都不奇怪，陆煜也没管他，他只负责把人带下去就行。
两人回到二楼，鹿柒去洗手间把这刀洗了干净。外面的人在走廊上讨论接下来的计划，鹿柒趁他们不注意关上门，对着镜子掀起了自己的衣服下摆。
奇怪的印记出现了，但看起来位置并不是固定的，陆煜的当时出现在心脏处，他的则在肚脐下面，一直蔓延到收紧的裤腰之下。
“不知道的还以为剖腹产过。”鹿柒吐槽着，“你就不能弄好看点？”
鬼当然不会回答他，鹿柒冷笑了声，用刀对着那地方比划比划，像在思考从哪里下刀比较顺手。
“给你三秒钟，把这个鬼图案换个我看不见地方，不然我直接动刀了。”鹿柒威胁它，“你知道，我说到做到。”
刀尖已经抵着肚脐，那里的痕迹肉眼可见的淡了下去，算它识相。但鹿柒没来得及检查它将印记转移到哪里，卫生间的门就被敲响。
陆煜在外面喊：“鹿柒？”
鹿柒放下衣服，将刀用毛巾包裹好，塞进沙滩裤的宽大口袋里，只露出个刀柄在外面。
确认过自己的衬衫下摆扣子扣好了，他打开门，若无其事地：“上厕所呢，什么事？”
某些正经演戏的时候演技不行的人，在这种时候总是无师自通，无可挑剔。
“没事。”陆煜说，“雨停了，大家决定开始行动，你跟我一组？”
鹿柒点头：“行。你等下，我肚子有点疼，马上好。”
说完，又关上门，无情地将陆煜关在门外，抬手捂上突然有些发热的后腰，皱着眉背对镜子，掀起衣服扭头艰难地瞥了眼。
鬼倒是意外的听话，确实转移到了鹿柒正常看不见的地方，而且那丑陋的图案竟然变得像个诡异的纹身，从他的腰际蔓延往下。
怎么觉得……好像更不对劲了？
鹿柒最后瞥了眼，按下马桶的冲水键假装上了个厕所，洗洗手，又拍了拍口袋里的杀猪刀：“走咯，去给你收尸。宝贝，感动吗？”
他感觉到鬼已经意识到自己惹错人了，它想离开他的身体，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把刀，它离不开。
笑死了，鹿柒忍得很辛苦才没让自己放肆地笑出声，有些鬼以为自己能附别人的身，结果是给自己找了个囚笼。
“乖一点哦。”鹿柒对情人低喃般轻声细语，“我受伤你也不好受吧，不想变成破破烂烂的鬼，就别给我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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