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时候,许濯正好对上了顾呈晔的眼眸。
不知为何,他微怔了一下,然后又像是掩饰自己的情绪,垂目开了书桌的抽屉。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顾呈晔的声音从身侧响起。
他走到许濯身旁,靠在书桌的一角,视线短暂地落在他的泪痣上,欲言又止。
这话其实没法继续说下去。
即便是双方都有既视感,但也不能说明什么。
在围城中,这样的受验场地实在太多了,甚至可以说,在围城内外区,也会旅店有这样的布置。
没再说什么,许濯就直接拉开了抽屉。
这些木质结构的家具可能是年代久远,一拉开,潮气和霉味就扑面而来。
和他料想的那样,里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似乎除了之前的那两块叠得方正的毛巾外,只有零散的纸片,以及一些其他的杂物。
扫了几眼后,许濯伸手,想拉开最后一个抽屉。
而当他往外用力时,却忽然蹙起眉。
“怎么了?”顾呈晔问。
许濯摇头:“没事,就是比较沉。”
“这类老式的木质家具都这样,这几年围城内区才能找到一点轻薄的板材。”顾呈晔说着弯下身,一下就拉开了抽屉,“也可能是因为潮湿,木材吸收了水分,所以才会相对难拉开一点。”
许濯微愣,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字,忽然问:“什么时候流行的?”
“嗯?”顾呈晔没反应过来。
“老式家具。”许濯说,“这样的板材,在围城里流行了多久?”
顾呈晔没有直接回答他。
那双深邃的眸子微微眯起,然后说了一句:“你很奇怪。”
这个平淡的语调一出来,许濯就抬起眸。
“什么意思?”
“你不像是正常的受验者,我总感觉你从来没在围城生活过。”
从这场副本到现在,他似乎已经忘了对方的身份。
站在他面前的顾呈晔并不是受验者,而是意外被他绑定视野的异能组织长官。
他们自始至终,都是对立的。
这一点从前不会改变,以后估计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许濯面色平静地看着他。
顾呈晔的语气没什么变化,却又像隐藏了暗潮汹涌,半晌又补充说:“在之前异能组织提供的数据中,你一共只参加了十二场受验,每一次芯片都出了问题。我们先不说每次都进入排查室这件事,光是刚才问我的这句话,就足以让人生疑。”
许濯的眼神瞬间冷下来。
闯关至今稍稍缓和的气氛,再次变得紧绷。
对视几秒后,顾呈晔直起身,重新回到了刚才的话题:“木材家具是十几年前流行的。“
许濯抿唇不语。
“围城时代不过十年左右,所以精确来说,应该是之前的人类灾难时期,因为这一类木材加工不需要多少技术含量,就受到了追捧。”
许濯看了他几秒,然后说了句“谢谢”。
此时他的语气十分平淡,恢复了平常波澜不惊的神色。而当他把目光落回到书桌上时,顾呈晔却下意识皱了下眉。
伴着厚重的木板声,许濯几乎是拖开了最后一节抽屉。
——几个枪支的组装零件。
弹夹,扳机,枪托。
它们就这样安静地摆放在那里,似满是灰尘,尽管看上去很久没被人使用过了,但从磨损痕迹来看,是被反复使用过的。
许濯盯着看了几秒,然后把抽屉往里一推,起了身。绕过顾呈晔后,又拿起了那三张信纸。
他们没有再说什么。
也没什么可说的。
随着系统的不断播报,优化进度从75%到85%,然后缓慢增长到了98%。
在这期间,俩人就靠在铁杆旁,保证余光可见对方的情况下,垂眸休息。
就在这时,一个细微声响出现在隔壁的房间。
似乎是脚步声,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总之,是活物。
许濯微抬起眸子,就见顾呈晔也在看他。
他往右侧墙壁那里偏了偏头,冷棕色碎发下的那双眸子十分冷静,没什么波澜。
顾呈晔点了下头,就在他掏出手/枪的那刻,脚步声急促起来。
一步步,慌乱地在走廊间响起,回荡。
而同时间,还有细微剐蹭墙壁的声音,传入他们的耳内。
许濯和顾呈晔几乎同时靠在了门框边的墙壁内侧。
“可能还是那一类畜生。”顾呈晔笑了笑,看起来并没有因为刚才的事情而有任何变化,或者说,早已把情绪隐藏起来,没有人能知道。
他干脆利落地把子弹上膛,说:“很脏,不过只能忍受一下了。”
许濯看了一眼他的手/枪,抽出小刀。
走廊的结构,包括天花板的水管构图,此刻都出现在了许濯的脑海里,这种能力似乎是天生,在杀完那只怪物后只是抬眸瞥了一眼,完全记住了。
根本不需要花太多的力气。
所有的隐蔽点,以及容易忽略的角落,以及那些门锁密码和位置,此刻都十分清晰。
听着声响逐渐靠近,许濯转了转刀柄,等待着时机。而就在声响不到他们半米时,转动的小刀倏然停止——
哐当。
伴着许濯挥刀的动作,一声清脆的铁杆掉落声在走廊响起。
以及,急促的芯片记录提示音,滴滴好几声。
在房间透出的光影下,在顾呈晔和许濯面前的这三人几乎都跌坐在了地上,他们颤抖着身子,面容扭曲惊恐,感觉被手/枪和小刀吓得不清。
许濯微蹙起眉。
半晌,看向孙泽他们:“怎么是你们?”
*
走廊里的五个人许久没说话。
孙泽拉着李邻和吴栋靠在一边的墙壁上,和顾呈晔还有许濯保持了完美的距离——他们能看见这两位的神色,也不至于离得太近有危险。
为什么说会有危险,主要在于这两位都冷着张脸。
孙泽不知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好像从刚才见面开始,他就感到了一丝说不上来的感觉,嗅到了紧张的气氛。
当然这些想法他也不敢表露出来。
可能对着顾呈晔说出来,他就当着另外两位直接凉了。
于是孙泽苦恼地挠了下脑袋,正琢磨怎么开口呢,就听李邻开了口,交代了情况:“我们和他们走散了。”
见着许濯和顾呈晔的目光同时注视过来,李邻鼓起勇气说:“就在刚才吧,系统提示我们去珍宝馆,然后不知怎么,我们刚进去的那一刻,灯就突然暗了。”
“对。”吴栋在这个时候插嘴,“我还以为我们凉了,但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在这里了。”
许濯安静地听着他们叙述情况。
可能是李邻和吴栋先开了口,孙泽忽然有了勇气。
因为视野收束没法直接看许濯和顾呈晔,他就干脆瞥开目光,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
“其实,当时在灯光暗下的那一刻,我听到了一旁掉落了什么东西。”孙泽把那块白色的石块递给许濯他们,“可能是碰巧,在我晕过去前,一下就摸到了这个石子。”
许濯的目光落在上面。
这是一个说不上来的东西,说是石子,形状却过于诡谲——上下左右的棱角被磨平了,但在磨平的外侧,尖端却是凸起的,均匀的只内凹进这一块。
硬要形容的话,像是人工磨平却失败了的鹅卵石。
“怎么说呢,这颗石头看得我实在是瘆得慌。”孙泽抖了抖,往后缩了缩脖子,“要不,你们赶紧——”
他话音还未落下,顾呈晔就伸手,接过了这颗石头。
“哲学蛋。”
许濯忽然开口。
众人听闻微微一愣。
“这是卡林顿作品中的意象。”许濯说,“也是炼金术的代表之一。”
孙泽显然没反应过来:“什么?”
许濯轻瞥了他一眼,接过顾呈晔递过来的这颗石头后,淡淡开口:“他是墨西哥超现实主义艺术家,而这颗蛋,出自于Abeoquod这一副画作。”
“这幅画中,这枚蛋是被一处玫瑰所滋养,意味着炼金术中的阴性,也就是阳性的反面。”他说,“卡林顿的风格,就是阴阳和宇宙之间的转换,而这种转换,甚至还体现在了其他的创造性的方面。”
众人都听愣了。
在之前,他们就隐约感到许濯和他们的不同,不是说同时是受验者这件事,但无论是冷静程度,还是只是储备量,都比之前见过的受验者要来得厉害得多。
当然,这是在排除另一位厉害人物的情况下。
此时这位厉害人物听着许濯所说的,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而且这颗哲学蛋,还有另一个含义。”许濯说,“它是阴性和阳性的转换,因此也可以看做是转换的场所。”
转换场所。Μ.chuanyue1.℃ōM
这个词语并不是这幅画的直接意思。
但许濯却已经推进了一步,把所谓的阴阳转换,自然而然地转换到了空间意义上的场所。
这样的解释,剩下三个人就都懂了。
“所以咱们才会从四楼珍宝馆到这里来。”孙泽跟着分析说,“合着这幅画作是转化场所的意思。”
“但算是转化场所,系统的意思是什么呢?”
孙泽愣了愣:“这你就难到我了……”
他小心地转了下头,神情紧张,就怕视野中丢了李邻和吴栋,然后把求助的目光落在许濯他们身上。
不过还没等他问什么,伴着一声清脆的叮,系统不合时宜地在此时响起——
[恭喜各位受验者,场景优化100%完毕]
[请尽情享受优化后的场景。]
[下一阶段提示将在稍后发放,请耐心等候。]
听到“各位受验者”的时候,许濯和顾呈晔不约而同地蹙起眉。ωWW.chuanyue1.coΜ
紧接着,走廊的门吱嘎一声,开了一条缝。
许濯把石头扔回给了顾呈晔,没再正视过他,插兜走出了走廊。
“你不是有问题吗?”
见着他们的身影走远,李邻赶紧拱了下孙泽,“刚才开始你就一直想开口。”
孙泽连忙摆手,然后讪讪地说:“就是想问问能不能跟着他们一起行动……但现在看来,这咱也不敢问。”
说话间,他们三人也往外走。
就在孙泽还在不停说着什么的时候,李邻和吴栋突然停了步子。
“怎么了?”孙泽没反应过来,“你们是看到了什么——”
声音戛然而止。
平台并没有任何优化的痕迹。
不远处的幕布后仍是巨大的牢笼,野兽的咆哮依旧持续。
之前上锁的这些木门此时都掉了铁锁,像是真的时空转化那样,在孙泽他们走出门的那刻,每一组的受验者就从不同的地方推门出来。
但当他们看到地上血字的那一刻,就忽然噤了声,
就和孙泽三人组一样。
[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今天美术馆的行程到此结束。]
[艾维斯公爵感谢各位今天能来到美术馆,为此表达深刻的敬意。]
[但同时他又觉得遗憾,那一副画作仍旧没有找到,客人们的能力就和之前修缮美术馆的工人一样,毫无差别。]
[所以艾维斯公爵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亲爱的客人们,你们觉得没找到画作的惩罚可以是什么?]
众人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甚至惊恐,都熙攘着往后连退好几步,仿佛艾维斯公爵下一秒就会出现在他们面前,直接让他们付出代价。
在人群嘈杂中,有两个修长的身影正安静地站在平台的最中央。
他们的神情依旧,并没有因为血字而有任何反应,但就在许濯想把周围的横杆踢开时,血字刹那间成了小蝌蚪,四散开去,又瞬时聚拢,最终变化成了一句话——
[恭喜全员入画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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