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成悦已经联系不上养父母。
大伯大伯母连夜赶过来,从他们焦虑的表情可以看出,父母不是搬家那么简单。
“你妈妈把狗带过来让我养一段时间,说是要陪你爸去旅游。”大伯母回忆着昨晚的情况:“正好你们前脚刚走沈太太的人就送礼过来了。我估摸着,你爸妈是被……”
“这只是你伯母的猜测。悦悦,事情到底如何,你应该打个电话给你亲生父母问问清楚。”大伯保持着理智,“你爸动过手术,身体里安了东西不方便出远门,而且他们也不可能突然搬家。这说不过去。”
孟成悦立刻打给沈良崧。
他毫不知情。
第二天,孟成悦搭乘早班机赶往临城。
沈良崧推开病房,见到妻子,忍了忍,终究还是问了:“阿力去哪里了?怎么一天没见他。”
古卿岚的病不能受刺激,他语气很委婉。
“阿力没跟我们回来吗?”古卿岚看到沈良崧身后的孟成悦,眼睛亮了亮:“悦悦。”
沈良崧观察着妻子的表情:“孟家夫妇失踪了。”
古卿岚愣怔两秒,转头看向他:“跟阿力有关?”
沈良崧深吸口气:“阿岚,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让阿力去办的。”
古卿岚满眼的不可置信:“你怀疑我把他们赶走了?”她看向孟成悦:“悦悦,你来找我,也是这么想的?”
孟成悦看到面容苍白的母亲,心情复杂:“妈,你真的不知道我爸妈去了哪吗。”因为找不到养父母心急,孟成悦没注意控制语气。
“你在质问我?”古卿岚情绪激动:“他们丢了你们来怪我!?”
养父母已经失踪三十几个小时,孟成悦整晚没睡,顾不上太多了:“那您为什么突然派人去找他们?您就告诉我带他们去了哪里可以吗?我求您了。”
“我没有!”古卿岚失控大叫:“我什么都不知道!滚!都给我滚!”
“妈!”孟成悦红着眼,克制着不冲她发脾气:“我很感激您带我来到这个世上,但我也同样感激养我长大的爸妈,我只想好好孝顺你们。如果非要逼我做出选择,妈,对不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家给我的一切,我愿意归还。”孟成悦再也不想过得这么压抑,她已经很努力在哄着她了,她也有所爱,也有脾气,她也想好好生活好好工作恋爱。她不想再被道德绑架了。
如果一定要选,她选养父母。
“我一定会找到他们。妈,您将来如果需要,我随时回来,您永远都是我的生母。”
说完,她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走吧,你走吧!就当我没生过你!”古卿岚放声痛哭。
沈良崧想抱她,被恶狠狠瞪住:“别碰我!”
“阿岚,你冷静一点。”
“你放心,我不会发疯。我不会再为任何人放弃自己!”她克制着情绪:“为了找她,我放弃了父母,放弃理想,伤害了琰礼,疯疯癫癫过了半辈子。这一次,我要为自己而活。”
她抬起头:“沈良崧,我们离婚吧。”
沈良崧惊道:“你在胡说什么!?”
“我拖累你这么多年,对不起。你妈弄丢我的孩子,你不信任我,你也对不起我。沈家的财产我分文不取,只要我爸妈给我的嫁妆,从此我们互不相欠。”
“阿岚!你清醒一点!”
“我的亲生女儿不要我这个妈,我的丈夫不信任我。心都死了,还有什么好在意的,我很清醒。”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古卿岚苦笑:“孟家的事我毫不知情,信不信由你。你可以出去了。”
沈良崧:“阿岚……”
病房里传出痛苦压抑的哭声。
中午,孟成悦接到电话。
是徐慧真打来的。
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妈,你在哪?”【穿】
【书】
【吧】
徐慧真语气轻松:“我和你爸到临城了。我们去了那座很有名的山,山里信号不好,让你担心了。”
就算信号不好,也不可能一声不吭就走。孟成悦怀疑道:“你们旁边有人吗?”
徐慧真顿了顿:“没,没人,就我和你爸。”
如果是被绑架,对方不可能不开口要钱,可爸妈这个情况——
孟成悦有很强烈的感觉,父母是被人要挟了。
但那人不是要钱,这才最可怕。
孟成悦:“正好我也在临城,你们在哪?我过去。”
“别——”徐慧真说,“别过来,这里没什么好玩的,我们都打算回去了。”
不等孟成悦开口,徐慧真就说信号不好挂断了电话。
门口光线一暗,“沈叔叔。”谢执洲呼吸带喘,跑得满头大汗。他也一夜没睡,跟着大伯跑了一天警局。
他停在孟成悦跟前:“有真姨消息了吗?”
“妈妈给我打过电话。语气不对,应该是有人逼她那么说的。”
谢执洲在来的路上就猜到了个大概。他看向病房:“阿姨念过书,懂法,不可能做的这么明显。”
孟成悦:“前天傍晚我们前脚刚走,妈妈的人就去找了爸妈。”
“不是阿姨。”谢执洲冷静分析:“就算她有这想法也不会现在动手。你已经答应回临城,在你反悔之前阿姨没必要这么做。派身边保镖去办就更不可能了,这不等于告诉我们她嫌疑最大么?”
“是妈妈身边的人自作主张。”孟成悦被他点醒。
那她刚才对妈妈说的那些话……
她体会过被误解的委屈,而现在她不分青红皂白伤害了妈妈。
谢执洲看出她的想法:“阿姨正在气头上,你道歉没用。我们先找人。”
“拿去吧。”古卿岚走出病房,递给孟成悦一只手机,“为了方便保护我,阿力在我手机里装了定位软件。我能找到他,他也能找到我。”
“妈……”
古卿岚朝谢执洲投去感激一瞥,他是唯一没怀疑过她的人。
她收回目光,语气平静:“阿力是个好孩子,没念过书,人是傻了点,但对我忠心,心也善,不会对你爸妈下狠手。如果真的是他做的,现在他可能已经后悔了。”
临城与湖州交界的神龙崖山脚下。
阿力坐在地上紧紧抱住头,他开了机,想给古卿岚打电话,又怕她会因此被连累。
他解开绳子:“你们自己走吧。”
走了几公里山路,徐慧真已经走不动了:“小伙子,你到底要带我们去哪里啊?”
“你口渴吗?”阿力拧开矿泉水,凶巴巴道:“你先喝点水再走。”
徐慧真和丈夫对望一眼,接过水喝了一半:“小伙子,你不是说带我们来临城定居吗,怎么突然来到这深山老林啊?”
还把他们给绑了。
“我是想带你们来这边生活,后悔了不行?”阿力气急败坏道:“烦都烦死了,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人!”
“我们,我们怎么了?”
“好意思!”阿力愤愤地骂:“大小姐是岚姐的亲生女儿,岚姐是才女,你们懂什么叫才女吗?剑桥硕士!听过吗?结果呢,为了找大小姐,活活闷疯!”因为太生气,他语句毫无逻辑。
徐慧真低下了头:“可,这都是人贩子造的孽,我们是正规程序领养的悦悦啊。”
“养了了不起?养了就可以哄骗人家的女儿吗?你们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们,大小姐不肯回到岚姐身边?人家生的孩子,你们凭什么霸占?”穿书吧
“我们没有霸占悦悦啊,我们要真想霸占,就不会听你的话,跟着来临城了。”
“少装好人!你这种白莲花老太婆我见多了,都是人前装虚弱,背后使坏,恶毒的很。”阿力把背包丢给他们:“里面的吃食能管两天,你们自己走进去,自生自灭吧!”
前面是原始森林,走进去基本就出不来了。阿力恨恨地想。
徐慧真看出这小伙子并不是真想杀他们,哪有杀人犯给人口粮,还一路上走走歇歇,问她要不要吃药的。
“孩子,你多大啦?”
“三十一。”
“成家了吗?”
阿力脚步一顿:“岚姐给我娶的媳妇,人很乖巧,也孝顺老人。”
“真好。我家悦悦过几年也该结婚了。”
“大小姐是岚姐家的!”
“是啊,沈太太很爱悦悦,而且能给她最好的生活。我们只会拖累她,让她受委屈,被人欺负。”
徐慧真望着深山:“如果我们不在,悦悦也就不用再这么为难。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迟早会知道是你带我们来的。你是沈太太的人,她们母女一定会起隔阂。”
“你想搞什么?”
“小伙子,你帮我录个像吧。我给你作证,我们是自己走进去的,你陪我们来旅行跟丢了,不关你的事,也不关沈太太的事。”
“你少忽悠我!我给你录像,不就暴露位置了吗?”
“那你给我一支笔,我写封遗书,这样悦悦就不会怪她妈妈。”
另一边。
“他开机了。”谢执洲用古卿岚的手机定位到了阿力所在的位置,立刻开车前往。
轿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
谢执洲把车开到山脚下,拍了拍孟成悦的脑袋:“你在这儿等他们。”
大伯已经在当地派出所报案,但需要证明核实等流程。孟成悦心急如焚,哪里坐得住:“我跟你一起去。”
谢执洲知道她的脾气,平时温柔乖顺,固执起来没人劝得住。他没再劝,穿上冲锋衣,背上工具包带着她一起。
这是临城最神秘的森林,深处有瘴气使人致幻,探险队进去也未必出得来。放眼望去一片郁郁葱葱的杉林,美是美,却也神秘可怖。
谢执洲看了眼手机,还有信号。
他以此推测,如果夫妻俩真被带山里去了,按照通话时间及两个老人的体力,三个半小时他们走不到那么深的地方,最多能到入口。但如果再耽误一两个小时就未必了。
谢执洲牵着孟成悦的手,走在前面,帮她劈开野刺树枝。
“孟成悦,一会儿要是遇到危险你先跑。”
孟成悦坚定道:“一起跑。”
谢执洲捏了捏她的手指:“不行,我得护着你。否则你不答应当我女朋友,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乱说什么,呸。”孟成悦生气道:“不许这么咒自己。”
“迷信。”谢执洲把毛巾卷到她手腕上:“你手刺破了,跟紧我。”
“嗯。”
走了大概一个半钟。
谢执洲发现边上的草丛里有矿泉水瓶。
他弯腰捡起,喷码的生产日期是近期。加上定位到的位置,基本可以确定阿力把人带到这里来了。
失踪案需要登记核实,有人进入原始森林可以立刻报警。谢执洲告知民警自己所在的位置,帮他们留下记号。
山路崎岖,河沟蜿蜒,很容易迷路。
上山的路杂草遍野,根本看不清脚印,更无法辨认他们是从那条路上的山。
不知不觉走了三个多小时。
他们来时已经傍晚,天黑之后,气温急剧降低。
谢执洲停下:“就到这里。如果你出了事,真姨和阿姨都会伤心。”
深山找人比想象中困难一万倍。
孟成悦开始后悔让他跟着一块上来:“好。”她决定原地等救援队。
谢执洲点了火:“喝点水。”
“嗯。”孟成悦仰头喝水,对上树枝上一双阴沉发光的眼睛:“有蛇——”
谢执洲转身将她护在身下,啪一声,一团凉飕飕软乎乎的东西砸下来,他迅速脱下外套奋力一掷。
那条蛇被甩到二十几米下的悬崖河沟里。
随着空谷回荡的一声闷响,火被打灭,周围漆黑一片。
孟成悦惊魂未定,听见脚下泥沙哗啦啦往下滚,突然,她脚下一空:“啊——”
下一秒,她的手臂被人抓住,一股外力将她推回草堆,身侧黑影闪过,一转头,刚才还在她身边的男人猝然消失。
她失声惊呼:“——谢执洲!”
……
孟成悦颤抖着手从工具包里翻出手电筒,找到谢执洲坠落的位置,垂直往下攀爬。
她的指甲全断了,指缝中塞满泥土。没有下过雨的泥土干燥粗糙,她满手是血,衣服也被遍野树刺勾破。
她顺着树枝倒塌的痕迹一路找寻,终于看到躺在空地上的谢执洲。
她踉跄着脚步一路扑爬过去,紧紧抱住他:“谢执洲,你醒醒,谢执洲,你起来……”巨大的恐惧铺天盖地,压得她喘不过气。
孟成悦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为这个从小欺负她到大的男人失声痛哭。
她不想他死,如果没有谢执洲,就不会有人那样子欺负她。也没人帮她撑腰了。
她总是被大院里那群孩子欺负,谢执洲嘴上嫌弃,可他从来没有真正瞧不起她和妈妈。他把妈妈视为亲人,那样狂傲无礼的一个人,见到妈妈也会乖乖听话。
他本性不坏,因为太想念母亲才装得暴躁狠戾。外人不知道他为什么怕打雷,他也从来不说。他母亲去世那晚雷鸣闪电,是他心里永远的痛。
“孟成悦,你哭的我烦死了。”谢执洲的声音虚弱不堪,他抬起手,掌心贴在她脸上:“烦人精。什么时候了,还叫我起来。”
他醒来的这一瞬间,孟成悦眼泪决堤,失控地抓紧他的手:“谢执洲,你坚持住,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
“我要是没死。”谢执洲轻笑,忍着背后的钻心钝痛:“你会答应,做我女朋友么。”
“会,会的。”孟成悦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声音发颤:“你冷不冷?哪里疼?”
谢执洲:“不疼,冷。”因为剧烈疼痛,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不许哭。你的眼泪,冷,冻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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