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南星跳下板凳，一老一小摩挲着下巴看着歪掉的对联。
片刻后，陈玉梅一敲拐杖：“挺好挺好，还差个横批，小星你先上去，我递给你。”
“好嘞，陈奶奶。”纪南星撸起袖子干劲十足。
“我来吧。”沈千树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拿过横批，往背面涂满胶水，单脚踏上凳子直接把横批拍了上去。
正正好好丝毫不歪，只用了个眨眼的功夫。
贴好后，她朝着陈玉梅得意的扬了扬眉。
陈玉梅斜睨了她一眼：“嘚瑟什么，这本来就是你的活，要不是小星说让你多睡一会儿，老娘早就掀了你的被子。”
“对了，你不是开车来的吗，正好带我去附近的市场，买点过年用的东西。”
沈千树：“明天就是除夕了，你没提前准备啊。”
陈玉梅：“你管我，老娘乐意，抓紧吃饭，早点去，要不人家都收摊了。”
沈千树：“哦。”
这个时间还会有人出来卖货吗？
沈千树没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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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里只有一条宽敞的马路，笔直的。
其他的路线只有几条土坑坑路能走车，剩下的就都是些犄角旮旯的小巷子。
镇子不大，路程不远，但是沈千树在土坑坑路上绕了好一会儿才开到陈玉梅口中的市场。
令人惊讶的是这时候市场上人流还不少，摆地摊卖东西的人也不少，卖的东西五花八门的。
有热腾腾的蒸屉包子，还有刚出锅的油饼，在这个快过年的节骨眼上，这些小贩们居然还有很好的生意，城里这个时候早就没有出摊的商贩了。
不过现在市场里卖的最多的还是春联，烟花，红灯笼。
一眼望去视线都被红色给吞没了。
陈玉梅拄着拐杖慢悠悠的走着，这里大部分人都认识她，路过谁，谁都要和她搭个话，要是和谁聊到个感兴趣的话题，陈玉梅干脆就不走了，最少要和那人聊个十分八分钟的。
沈千树没耐心等她，就领着纪南星在不远处看看别的。
逛完整条街下来，除了纪南星手里的冰糖葫芦，陈玉梅压根就没买什么有用的东西。
两个红灯笼，两箱烟花。
沈千树充当苦力拿着这些东西，最后扔进后备箱里，开车回家。
路上陈玉梅不停的念叨：“哎呦，颠死我了，骨头都要颠散架啦！”
沈千树不禁吐槽道：“谁让你非要折腾，买这些没用的东西”
“你管我，老娘乐意。”
事实上，烟花并没有在陈玉梅今年采购年货的清单上，只是她记得小孩子应该都爱玩烟花，所以特意给纪南星带的。
回到家陈玉梅拎着两个灯笼，准备挂在正屋外两侧，她佝偻着腰，怎样也挂不上去。
怒目转头看向沈千树：“有些小崽子长那么高的个子，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沈千树无奈叹气：“来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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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沈千树和纪南星与她们道过晚安后一同回房间准备睡觉，纪南星走在前面伸手推开房门，沈千树这时注意到她的小手通红。
两人进屋后借着灯光才看清，纪南星的手都冻肿了，她还笑着可开心，浑然不觉。
沈千树上前将她的两只小手攥在手心里，冰冰凉凉的。
纪南星愣住，脸颊两侧也红扑扑的，而后不解的看向沈千树。
“有时候觉得你挺聪明的，有时候又看起来脑子不怎么灵光，手冻成这样，不知道进屋暖暖？”
纪南星这才了解，她嘿嘿一笑：“玩的太开心了，没注意到，没事的，过一个晚上就好了。”
沈千树轻叹口气：“你没带手套吗？明天出去戴上。”
纪南星点点头。
沈千树捏着纪南星的小手，想帮她促进血液循环，见没怎么消肿，她放下纪南星的手转身出了门。
没一会儿，她拿着一个老式热水袋进来，递给纪南星。
“拿着，暖暖手。”
夜里，两人躺在床上睡不着，屋里的窗帘窄了一节，关不严实，中间留着一条宽宽的缝，清冽的月光带着星辰洒进来。
纪南星抱着热水袋，望着暗蓝色的天花板缓缓道：“老板，谢谢你。”
沈千树：“谢什么。”
纪南星：“谢谢你帮我灌的热水袋，很暖和……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陈奶奶很好，千禾姐姐也很好，我好喜欢她们。”
沈千树半天没回话，纪南星探起脑袋看向她，沈千树背对着她没有动静，应该是睡着了。
纪南星放下脑袋，侧身躺着，她望着沈千树的背影，轻声道：“你也很好。”
月光洒在沈千树脸上，她眸底深沉。
她一向不爱面对他人的感谢，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只得装睡。
纪南星最后那句话，她清楚的听到了。
她真的很好吗？
其实纪南星才是很好，待在她身边的每一秒，沈千树都是放松的，开心的。
她就像是一个蜜罐儿，散着甜味，在她身边所有压力都能得到释放。
嗯……她才是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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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沈千树被外面的鞭炮声给吓醒，在这小镇里，除夕和春节这两天是真的要人命，搞不好一大早就被鞭炮声给吓过去。
沈千树迷迷糊糊的坐起来，双眼无神，呆呆的看着身上的被子。
纪南星在另一张床上以同样的姿势坐起。
两人呆愣着坐了半晌，沈千禾在外面敲了敲窗户叫两人出来吃饭，今天是除夕。
早上十点，饭桌上摆了六道菜，听沈千禾说陈玉梅早上五点就开始忙活了。Μ.chuanyue1.℃ōＭ
晚上年夜饭的菜单她都拟好了，肉也提前腌制上了。
沈千树看向累的偷偷捶腰的陈玉梅：“这些菜咱们都吃不了，晚上热一热就行了，再煮些饺子，足够了，做多了浪费。”
“再说，留着食材，初一到初三都吃新鲜菜多好。”
陈玉梅瞪了她一眼：“你懂个屁，年夜饭不吃好的怎么行，剩菜初一热到初三刚好，浪什么费。”
沈千树：“随你随你，反正过了初一我就走，你自己吃剩菜。”
陈玉梅拍桌：“剩菜不吃完！谁都不许走！”
这阵子沈千树回来，把陈玉梅所有白酒都喝光了，一口也没给她留。
陈玉梅本打算到了除夕这天借着好酒好肉，胡吃海喝一天，怎料酒都没了，她气的直拎沈千树耳朵。
沈千禾在一旁掩嘴偷笑，她都劝了好久不让陈玉梅喝酒，都没用。
还是沈千树有法子，就是这方法有点费耳朵。
四人围坐一起，拿起筷子准备吃饭，夹起第一口菜，咸了，第二口，没放盐……
三人默默咽下嘴里的食物，沈千树迅速吃光了面前的一碗饭，陈玉梅才开始夹第一口菜。
“吃那么急，你是有多饿！……啊呸呸呸，这菜怎么这么咸啊！”陈玉梅看向嘴里塞的满满当当的三人。
“你们没味觉吗？吃不出来？”
三人齐齐摇头：“没有，好吃极了。”
陈玉梅叹口气：“估计是这几天我没什么胃口，你们吃吧，我回屋躺会儿。”
陈玉梅走后，三人猛灌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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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陈玉梅拉着沈千禾一起做年夜饭，每做好一道菜就让她尝尝咸淡。
生怕晚上的这顿饭又做的难吃。
纪南星拿着手持烟花在院子里玩的不亦乐乎，沈千树蹲坐在台阶上看着她，时而吐出淡淡的云。
沈千树以前喜欢玩老鹰捉小鸡这个游戏，她喜欢当老鹰，其他孩子们躲在老师身后，她就在前面疯跑，去抓后面的小鸡崽。
每次玩几轮下来，她就摔的浑身是伤，就跟不知痛似的，拍拍身上的灰，继续疯跑。
某一天陈玉梅拎着一兜蔬果来孤儿院，刚好撞见浑身是伤的沈千树，她问也没问就批评了带孩子们玩耍的老师。
她怪老师没有一视同仁，她说这孩子虽然淘气，也不能放任不管啊，怎么样她也还是个小孩子，受伤了都不处理一下，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然而沈千树听见的是，陈玉梅莫名其妙说她淘气。
她嘟着嘴，心里不满，果然是灰狼奶奶，一来就说她。
沈千树气呼呼的踩了一脚陈玉梅的鞋子，哭着跑开。
陈玉梅和那名老师相互对望，谁也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最后老师和陈玉梅解释，是刚刚玩耍时不小心摔的，还没来得及处理。
陈玉梅这才了然。
沈千树躲在秘密基地哭唧唧，浑然没注意到身后缓步走来的陈玉梅。
陈玉梅在她身边坐下，沈千树挪着屁股与她拉远距离，扭头不理她。
陈玉梅不知道沈千树为什么突然踩她的脚，不过看她哭的厉害，陈玉梅就不追究这件事了。
陈玉梅从怀里掏出一块粉红色的手绢，里面包着六颗颜色各异的弹珠。
“哎，小不点儿，别哭了，这个送你了。”
闻言，沈千树抹了把眼泪，看向弹珠，瞬间就被吸引了过去。
“这是什么？”沈千树从没见过。
陈玉梅弓着身子，把弹珠摆在地上，然后教她弹弹珠。www.chuanyue1.com
一老一小趴在地上玩的灰头土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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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树！上菜！”沈千禾扒着窗户冲着外面喊沈千树。
沈千树熄灭烟头，跑到厨房，开门进去里面满是饭菜的香气。
“哇，好香啊。”
陈玉梅略带得意的仰起脸：“也不看看是谁做的，来，把这两道菜先端上去。”
“好嘞。”
放好菜，沈千树忍不住偷偷夹了一口肉片放到嘴里。
好吃！
后面又端上来三道菜，刚放好盘子，陈玉梅端着汤盆走进来，排骨玉米汤，闻着香味沈千树就已经要流口水了。
汤一上桌，她迫不及待的直接舀了一勺。
陈玉梅拍她的肩膀：“你看你像什么样子！”
来不及再骂她，厨房还烧着菜，陈玉梅转身急匆匆的跑去厨房。
……
“陈奶奶！”纪南星一声惊叫，迅速钻进沈千树的耳朵里，她两步并一步冲了出去。
门外，只见陈玉梅毫无声息的倒在地上。
纪南星蹲在她身边，轻轻唤她。
沈千树来不及多想，立即抱起陈玉梅冲出院子，纪南星和沈千禾也紧随其后。
上车后，沈千禾拿着手机看导航：“附近的诊所都关门了，只能去远点的大医院。”说话时，她声音都在颤抖。
沈千树油门踩到底，没堵车的情况下十多分钟到了医院。
沈千禾在车上提前给去往的医院打了电话，那边的医生已经准备好，直接将陈玉梅推进了急诊室。
急诊室门口，沈千树脚下发软，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大脑嗡嗡作响。
送到急诊了……这很严重，三人均不知道陈玉梅是什么症状，什么原因导致的昏迷。
与她日日相处的沈千禾现在也是脑中一片空白，平日里陈玉梅身体硬朗，并没有出现过什么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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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医生从急诊室里出来，沈千树紧张的呼吸一滞，立即上前询问情况。
“病人因为神经衰弱导致的昏迷，病人平时有出现过头疼和失眠等症状吗？”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沈千禾摇了摇头：“不知道。”
医生眉头皱起：“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老人年纪都这么大了，都不上点儿心，一问三不知，要是真有什么严重的情况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行了，先去交费吧，目前病人状态还算稳定，等病人醒了再做进一步检查。”
三人连连点头。
交完费用，沈千树留下来陪着陈玉梅，她让沈千禾带着纪南星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情再给她们打电话。
沈千禾起初是想和她一起留在医院的，但是沈千树执意要她们回去，又顾虑到纪南星，也只好这么办了。
沈千禾走前反复嘱咐道，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给她们打电话。
回到四合院，疲惫感瞬间蔓上全身，沈千禾看着桌子上已经凉掉的菜，登时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纪南星也伫立在门口不停的抹眼泪。
事情来的突然，沈千禾既无助，又后怕。
平时精神矍铄的陈玉梅，就那样毫无征兆倒了下去，这次是幸运的，那下一次呢？
那种失去亲人的恐惧感瞬间布满全身，沈千禾止不住的颤抖。
病房内，沈千树紧紧握着陈玉梅满是纹路的手，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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