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南星哼着小曲,把吉他从吉他包里拿出来,放在吉他支架上,然后身体摆成“大”字型,直接倒在床上。
她拿出手机,在联系人里输入了一串之前在酒馆门前海报上,记下的手机号码,然后点击保存,备注着“沈千树”。
纪南星本来开开心心的欣赏着手机号码,却被突如其来的来电铃声吓了一跳,屏幕上亮着一个名字,“何茗”。
她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犹豫了一下过后,按下接听:“喂。”
手机那头响起一道温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南星,你睡了吗?”
“没。”纪南星态度很冷淡,不太想和电话那头有过多的交流。
何茗停顿了片刻,随后开口:“南星,出国留学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纪南星有些不耐烦,说:“我已经给过你答案了,不去!”
“南星,你不是喜欢唱歌吗,国外有更好的音乐学院,而且你小姨也在那边,刚好可以照顾你。”
纪南星听到这话,从床上坐起:“何女士,从小到大都是我一个人生活,我活的好好的,不需要任何人照顾。”
“你也不用着急摆脱我,把我送去那么远,等我高中毕业,我会有自己的收入,不再缠着你。”
电话那头的何茗连忙解释:“南星,妈妈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我知道了,你不嫌累天天没日没夜的工作,我累了,我要睡觉。”纪南星打断何茗还未说完的话,随后挂断了电话。
纪南星将手机关机,她倒在床上,呆呆的盯着吉他发愣,眼圈不自觉的泛红。
没一会儿,她眼皮发沉,挣扎了几下后,最终睡去。
梦里,她听见祖父在她耳边说话:“小星,这把琴也太大了,你抱的动吗?”
祖父慈祥的笑着,眼角的纹路是岁月的痕迹,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深褐色的眼眸。
根根银发,半遮半掩,若隐若现。
尽管过了这么多年,祖父的样貌一直都深深刻在纪南星的记忆里。
纪南星嘟囔着小嘴,说:“我抱的动,爷爷,我弹给你听。”
一老一小坐在窗边,一道道似被切割整齐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们身上。
小女孩稚嫩的声音伴随着琴音,一切美好好像都定格在那天午后。
因为父母工作忙,纪南星从记事起就一直跟着祖父生活。
直到某一天父母把她接走了,说祖父病了,需要安静的环境养病。
可是祖父明明好好的,怎么就生病了?纪南星不肯走,哭闹着要陪祖父养病。
何茗把小小的纪南星抱在怀里,安慰着她:“以后就可以跟着爸爸妈妈一起生活了,小星不开心吗?”
纪南星听见这话哭的更厉害了,叫嚷着不要爸爸妈妈,要祖父。
可她这样的小不点怎么可能扭的过大人,最后还是被带走了。
她那时不知道祖父得了什么病,只是从那天开始,纪南星就再也没见过祖父。
直到长大她才知道,自己竟然连祖父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纪南星失去祖父后的童年,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
父母每天工作到很晚才会回家,而他们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吵架。
每天夜里纪南星都会在父母的争吵声中惊醒,他们声音很大,好像从没有人会去顾及她是否会被吵醒。
一开始纪南星会趴着门缝偷偷抹眼泪,到后来她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干脆缩进被子里,堵住耳朵不去听。
何茗是一个工作狂,家庭,丈夫,孩子,都没有她的工作重要,她是一个要强的女人,又怎会屈尊去做一个家庭主妇。
夫妻二人也经常因为这些事情发生争吵。
终于,在某一天的争吵过后,两人决定离婚。
原因是她的丈夫出轨了,还是和她最好的朋友,何茗亲眼撞见两人在车里你侬我侬。
那天深夜,空荡荡的房子里只剩下女人的抽泣声,那也是纪南星第一次见何茗哭,即使之前吵过那么多次架,何茗都没有哭过。
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不伤心才是假的,可这样悲伤的情绪在那晚过后转瞬即逝,此后何茗更加专心,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在工作中。m.chuanyue1.com
如今的何茗已经是她这个行业中的佼佼者,可回头去看,自己唯一的女儿都不愿再亲近她。
……
纪南星独来独往的性格,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朋友,在学校也是被孤立的对象,是学校里公认的异类。
没有同学会想和这样一个性格孤僻,脾气古怪的人相处。
刚开始会有同学欺负她,但是纪南星可不是小绵羊,什么人惹她不顺心,她一定会连本带利的还回去。
久而久之,所有人都知道了她这个不怕死的性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肯定不会有人愿意做,他们也就不敢再欺凌纪南星,只敢在背后偷偷嚼舌根,疏远她。
那天在美食街欺负纪南星的几个男生是和她同校的,带头的叫韦俊成。
他是学校里的校霸,平时就在学校里作威作福,欺凌弱小。
纪南星长得好看,白白净净的,声音也软软糯糯的,不免会吸引到一些烂桃花,韦俊成就是其中之一。
他对纪南星示爱无果后,感觉失了面子,恼羞成怒的他带着平时关系好的几个哥们,跟踪纪南星,决定好好报复一番。
待纪南星路过一个无人的小巷子,他们出手了。
纪南星被一把推进巷子里,他们一边推搡着她,一边对她进行言语辱骂。
纪南星本就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她骂了回去,甚至比韦俊成他们骂的还要难听。
只是这样的行为更加激怒了韦俊成,他们撕扯着纪南星的书包,把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还摔坏了她的吉他。
好在沈千树的及时出现,才阻止了后面可能发生的更恶劣的行为。
……
“纪南星……”一道清冽的嗓音呼唤着纪南星。
纪南星梦中的场景不断转换,没有逻辑,时而梦到祖父,时而梦到父母,直到梦中出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沈千树逆着光站在她的面前,纪南星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见她的身形。
沈千树高高瘦瘦的,清风穿过她的发丝,微微抚动,发梢轻扫她的锁骨,身后的太阳为其镶嵌上一层光环。
她身后的橙光越来越亮,近乎将沈千树吞没。
纪南星被清晨的阳光晃醒,刺眼的阳光直直照射着她的眼睛。
因为昨晚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所以忘记关窗帘。
纪南星伸出手挡在眼前遮住阳光,阳光穿透她的指缝,手指被染上粉红色的半透明的虚影。
-
青梨酒馆。
沈千树又是一次破天荒的准时到达酒馆,不过这次酒馆几人并没有之前那么惊讶。
“千树,早啊。”杜淮左一边擦着杯子,一边跟沈千树打招呼。
沈千树觑了他一眼:“都下午了,早什么。”
李哲彦立马插嘴道:“干咱们这行的,都太阳上山的时候睡,下山的时候起,这么算可不就是早上吗。”
“行吧,那你们吃早饭了吗,我买了灌汤包,要一起吃点吗?”沈千树晃了晃手里的袋子。
“吃过了,不过这会儿又饿了,刚好吃的下。”李哲彦咧着嘴嘿嘿乐。
沈千树坐下吃了一个灌汤包,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她四下看了看,没有看见想找的人。
“张旻呢?”
李哲彦刚往嘴里塞了一个灌汤包,烫的一时说不出话,最后用手指了指阳台。
“他在给女朋友打电话吗?”沈千树问。
李哲彦终于缓了过来,回答了沈千树的问题。
“不知道,他今天来的早,干完活就一个人去阳台了,那会儿看他没打电话,现在不知道在干嘛。”
沈千树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吃完“早餐”,沈千树走到阳台,张旻一个人趴在栏杆上,不知道在想什么。都没注意到身后来了人。
沈千树走到他身旁,他慌忙的转过头,用手擦了擦眼睛。
沈千树歪着头去看他:“你怎么了?”
张旻换上一副憨厚的笑脸,带着鼻音说:“没,今天风有点大。”
沈千树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瓦蓝瓦蓝的天,没有一丝丝风。
见他不想说,沈千树也懒得问,点了一支烟,轻轻呼出一口气。
“老板,给我一支吧。”张旻看着淡青色的烟飘远,突然开口说。
沈千树一脸诧异:“你不是不会抽吗?”
张旻微微低头,声音很轻的说:“我想试试。”
沈千树捏了捏烟盒,里面只有一支了,但还是大方的分给了他。
“咔咔。”
张旻扣了两下打火机,手中的香烟被点燃,冒出微微红光。
他深深吸了一口。
“咳咳,咳咳咳!”
张旻第一次吸烟,被烟呛得不停地咳嗽,甚至咳出了眼泪。
沈千树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她拍了拍张旻的后背:“怎么突然要抽烟了,遇到什么事了?”
张旻依旧不停的咳嗽,还没缓过劲来。
沈千树开始自说自话:“缺钱?还是失恋了?”
张旻顿住了。
沈千树笑了笑,看来她猜对了。
张旻低着头,手指夹着烟,任由它自己燃烧。
“失恋……”
沈千树点了点头:“难怪这么伤心,原来是女朋友不要你了。”
张旻“……”
“是我提的分手。”
沈千树有些不理解:“你提的分手,为什么还要这么伤心。”
张旻叹了口气,好似陷入回忆,半晌他才开口说:“我不想耽误她,我这辈子没出息,就是个打工的,给不了她好的生活。”
“我甚至都没有能力去她的城市找她,和她一起生活。我俩快三十了,女孩子的青春就那么几年,耽误不起。”
沈千树捻灭了手中的烟蒂:“那她也答应分手了?”
张旻摇了摇头:“她一开始不同意。”
沈千树:“后来同意了?”
张旻:“我把她拉黑了。”
沈千树:“……”
沈千树扶额,微微蹙起好看的眉毛:“那你有好好问过她的心意吗?她不同意分手,就说明她心里有你,她有和你抱怨过不想跟你过苦日子吗?”
张旻摇头。
“她有催促过你,快点买车买房,给她一个家吗?”
张旻摇头。
“那你不觉得你这样的行为像是在逃避吗?你说你不想耽误她,那你们在一起的这么多年,又算什么呢。”
张旻沉默了许久,沈千树知道他是一根筋,不会因为这几句话就能轻易改变他的想法。
但是沈千树还是想说,因为她觉得两个人相识,相爱本就不容易,为什么要轻易放弃。
沈千树没再陪着张旻在阳台唉声叹气,下楼到吧台里面,又拐走杜淮左一盒烟。
夜里,春天的暖风悄悄走进酒馆的各个角落,随后它带着酒香又不知去了何处。
凌晨十二点,一个女孩风尘仆仆的走进酒馆,她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连衣裙,斜挎着一只白色小包,伸手扶了扶挂在耳朵上的黑框眼镜,左看右看,像是在找什么人。
张旻刚刚招待好一桌客人,走到门口后他愣在了原地,明明日思夜想的人就站在眼前,可他现在却显得有些局促。
女孩也看见了张旻,但她并没有向张旻走去,而是竖起眉毛,大步走到酒馆的小表演台。
她抢过吴毅面前的麦克风,放到嘴巴边上:“张旻!你个王八蛋!”
一时间,酒馆里的客人纷纷看向小表演台。
吴毅弹琴的手僵在琴弦上,一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看了看女孩,又将视线落在张旻身上。
张旻手里攥着托盘,站在表演台对面,愣愣的看着台上已经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孩。
女孩摘下眼镜,抹了把眼泪,带着哭腔继续说着:“说什么给不了我好的生活,我在那边努力工作,计划着我们的未来,我以为你也一样,结果你现在却要甩开我,我告诉你!没门!”
“我要告诉所有人,我是你女朋友,你别想丢下我,就算你住到桥洞底下,我也要赖着你!”
女孩越说越激动,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直抽抽。
张旻看见眼前的场景,心里就像是被什么狠狠的掐了一下那么疼,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等到女孩说完最后一句话时,他丢下手中的托盘,快步冲了上去,抱住了女孩。
“对不起,乔乔……”
叫乔乔的女孩把头埋在张旻怀里,哭的厉害,她耳边一直传来男人颤抖着,一遍遍的重复着的对不起。
片刻,酒馆里突然沸腾起来,为台上紧紧相拥的两人鼓掌,欢呼。
乔乔抬起头,哭的红肿的双眼盯着张旻看,手里的麦克风,被夹在两人中间。
“你不许不要我了……”
张旻摇头:“不会了,是我错了,以后都不会了,我会好好努力给你一个家,不会让你和我一起住桥洞下面的。”
乔乔被他逗笑,把脸在张旻的怀里蹭了蹭眼泪,又抬头望着他:“我等你。”
两人的悄悄话通过麦克风被放大,下面的客人又是一阵欢呼。
“芜湖!亲一个!”
“亲一个!”
台下开始有客人起哄。
张旻有些害羞,最后在乔乔额头上轻轻印上一吻。
离他们最近的吴毅,一手抱着吉他,一手把着椅子,往边上挪了挪。
一场风波结束,张旻尽职尽责的继续忙起手上的工作,乔乔坐在吧台前安静的等着他。
沈千树在她面前放了一杯刚榨好的橙汁。
乔乔接过橙汁,脸颊微红,抿了抿嘴唇:“对不起啊沈老板,在你店里这样闹了一通。”
沈千树淡淡一笑:“没事,一会我让张旻早点下班,你们难得见一面。”
乔乔的脸更红了,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然后轻轻点头。
沈千树欣然一笑,看来这两人都够腼腆的,这样一个容易害羞的人,能在台上说出那些话,一定是鼓足了勇气。
张旻和乔乔是异地恋,两人的城市距离不近,前一天晚上张旻提出分手,乔乔坐了一天一夜的高铁,下车后第一时间就来找他了。
过了一会,沈千树就让张旻提前下班,可张旻看了看屋子里坐满的顾客,固执的说等忙完再走。
沈千树皱起眉毛,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人家女孩子这么远跑来的,你还不抓紧去陪陪,还上什么班啊。”
张旻看了看四周:“可是……”
“没有可是,我们忙的过来,你要再不走,我就扣你工资。”
沈千树打断张旻的话。
听沈千树这样说,张旻只好同意。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李哲彦靠在吧台前,摇了摇头:“啧啧,旻哥真是好福气,这样的女朋友上哪找去,他还闹着要分手。”
沈千树回头看他,李哲彦撇着嘴,满脸挤着嫉妒和羡慕的表情。Μ.chuanyue1.℃ōM
“酸什么,干活去。”沈千树说完,无情的绕过李哲彦,走进吧台里。
李哲彦跟在她身后,不服气的挥舞着拳头,打着沈千树身后的空气。
沈千树感到异样,回头去看。
李哲彦立马收回手,仰着脸吹着口哨,快步走进人群中。
'
凌晨四点半,天已经蒙蒙亮了,酒馆客人散尽,本来下午还精神抖擞的几人,现在都垂着脑袋,沉着眼皮,频频打哈欠。
互相告别后,各自散去。
沈千树招了招手,不远处蹲在石台阶上的人颠颠小跑过来。
沈千树喝了两杯酒,叫了个代驾。
这条美食街,几乎每家店门口都会有一两个蹲点的代驾,毕竟开车来的人多,喝酒的人更多。
沈千树头抵在车窗上,数着一颗颗在眼前划过的灌木丛,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零星的几辆车偶尔穿梭过去。
回到家,沈千树疲惫的脱下鞋子,朝着卧室走去,然后一头栽在床上。
盯着天花板,酝酿着睡意。
良久,已经闭上的双眼再次睁开,她又失眠了。
沈千树坐起身,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望着空荡荡的冰箱又再次关上。
她开始四下翻找着,翻遍了整个厨房也没找到想找的东西,最后无力的瘫在沙发上。
本来想着就此放弃,但是一转眼就看见了沙发旁放着的半箱啤酒。
“啊,原来在这儿。”沈千树一个人喃喃道。
她喝着啤酒,打开了电视。
沈千树没心情看电视里播放着什么,只是听着电视声,看着窗边。
窗边立着一个显眼的服饰半身模特,上面套着一件纯白色的婚纱。
婚纱的设计很特别,层层叠叠的轻纱垒起下摆,肩领处的软缎捏出不均匀的褶皱,上面点缀着颗颗星光,腰间用金丝线细致的绣出一圈别致的图案,简约中又透着些许贵气。
沈千树闭上一只眼睛,伸出手在空中对婚纱上比划着,她好像透过婚纱,看见了可以穿上它的那个人。
沈千树眼里不知不觉盛满了光,摇摇欲坠快要掉落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伴随着电视里的声音睡去。
……
再一睁眼,她揉了揉太阳穴,按亮手机。
晚上七点,一条未读消息。
杜淮左:「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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