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同红粉佳人在一起的缘故,弘昼这几天是一扫阴霾,而且更关注了自己的容貌,眼看着十几天前的‘小乞丐’变回了俊俏少年,郭天临看了直吧嗒嘴,“这年轻人太不讲武德,前几日刚说好搭伴儿要饭回去,结果来了姑娘就立马变了卦。”
弘昼也顾不上他和斗嘴,现在就是整日跟着安安黏在一起,人家去哪他去哪,恨不得拉粑粑都要一起搭个伴儿,那场景想想简直不忍直视。
漕帮的一众兄弟也不认识这人是谁,就知道他整日的跟着帮里大小姐前后跑,看着甚是殷勤,心想莫不是哪家的公子哥吧,看小姐态度还颇是喜欢,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愉快的日子总是短暂的,等了几天没等来漕帮的第二批粮食和朝廷的救济粮,来的却是一队大内侍卫,看样子是一路从宫里出来未曾停息,风尘仆仆清一色的黄马褂,看着甚是格外打眼,领头是一等御前侍卫海兰察,腰间挎着鲨鱼皮鞘鎏金刀,阳光下金光闪闪分外夺目。
见到弘昼犼一行人齐刷刷的下马打个了千儿,嘴里喊着:“五爷吉祥。”说罢又齐刷刷的起身,场面看着甚是隆重。
漕帮的人从未看过这等场景,纷纷交头接耳小声的嘀咕,大内侍卫平时只在皇上左右,民间百姓平时岂能是轻易能见到。
海兰察上前俩步在弘昼耳旁说道:“五爷,皇上说这里不比在京里,让您回去,直隶总督李卫那边已经赈灾救民,朝廷的粮食最迟明天会到通州码头,所以您就放一百个心。”
看弘昼神情有些不为所动,他又低声道:“您这些天救济灾民的义举,皇上听了龙颜大悦,养心殿里高兴的转了好几圈,您回去一定少不了封赏。”
弘昼面露喜色点点头,他脑袋里现在正琢磨着,走后怎么安排这些人和事。
海兰察接到的旨意,皇上的原话是‘把老五接回京,直隶有流民盗匪不安全,恐有性命之忧’,这不算是给弘昼的口谕,所以他这差事不好办,眼前的主子爷要说不走,他也不能强行带回京里。
自己硬的提了皇上,软的提了封赏,都不管用,眼前的弘昼简直是软硬不吃,自从他在朝堂里打了一等公讷亲声名远扬后,现在宫里人对他是颇为惧怕,认为皇上这个亲弟弟是个实打实的混世大魔王,所有人都怕被无缘无故打一顿,巴不得离他远远的。
一看实在没办法,海兰察此时单膝下跪,“五爷,您要是不回去,我们这班兄弟都交不了差,都得在这陪着您。”
“我没说不回去,快起来说话。”
说完拉起了他。
“你们一路辛苦,先休息片刻,我去料理一下事。”
海兰察听他这么说,总算安了心,一众大内侍卫牵着马去了路边休息。
他缓缓走到‘老乞丐’郭天临近前,施了一礼,“多谢前辈这些时日的庇护,平安镇遇险还未曾谢过,等我回去交了差,回来一定请您喝我府上的陈年佳酿。”
然后又压低声音补充道:“保证是您老在外面没喝过的。”
说完嘴角一笑,挑了挑眉毛,又回到了‘小乞丐’时的样子。
郭天临哈哈大笑,“算你小子还有心,不枉费我这些时日陪你喝白粥,那我暂时先不走了,去我那老友极乐寺里小住一阵。”
安排完了‘老乞丐’,又让马武和府里的侍卫拉走两车粮食,带着直隶收留的孤儿运回庄里,毕竟庄子一下添了这么多张嘴,终归还是要吃饭的。
最后才来到了孟安安身前,两个人静静的走了一会,远离了众人视线后,弘昼才小心翼翼开口问道:“你送完粮食……就要回去了吗?”
看见他关切的神情,她终于开口说道:“一时半会可能不会走,好多事情都要办。”
“那你在京里还是住鸿盛客栈吗?”
“嗯,但是可能会去通州码头,又或者在直隶这边。”
弘昼心里一阵欢喜,“等我进宫回了话,就来找你。”
她沉默了半晌,才幽幽的问道:“你……还是不肯说吗?”
刚想问说什么,一下想到是指自己的身份,相识到现在,这层窗户纸终究还是要捅破的。
“身份与你我,还有孟大哥的情谊都是不相干的,不要太在意,你看马兄和小白还有老乞丐都不在意,所以你们就当我是平常人。”
“回到总堂后才得知,你为了我们的事打了那个朝廷大官,大哥为此高兴的喝了一坛酒,最后还说痛快,不知是说你,还是说他自己。”她看了看弘昼又轻声说道:“后来托京里打听消息,事后说你没受到责罚,我才安心。”
弘昼有些难为情的挠了挠胳膊,“都过去的事了,放心吧。”
“那我走了。”
她小声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复。
挥手告别了众人,弘昼上马和一众大内侍卫回京。
……
刚进王府迈入小院,听到小丫鬟的一声尖叫,“小云姐……小云姐,你怎么了……”
弘昼疾步进了屋内,看到是小云冰冷的躺在床上,小丫鬟在床边吓的惊魂落魄失声叫着。
缓步走到跟前时,看到她此时已香消玉损,眼眶不由湿润,心在滴血,感觉仿佛一块巨石压在了胸口喘不过气,俯下身子轻轻拉起了她的手,早已经是冰凉了。
床头有封信打开后是留给他的,看完后又平静的默默装好。
出了门口后喃喃道:“何苦呢,早知道是你……”
信中写明了,家人被劫持下落不明,下毒和极乐寺回京途中都是被人逼迫所做,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爱上了一个人,然后还要杀了那个人,这是一种很复杂无法理解的矛盾,但是弘昼可能会懂,因为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去选择生活的方向,都是在被逼迫前进。
临行前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他,或许就是心底里最后一次的救赎,两个人都没有先说出心底秘密的勇气,如果说出来会不会是另一种结果。
弘昼就这样坐在台阶上看着院里的石砖发呆了一下午。
天色渐暗,刘管家才敢走过来,小声问道:“小云她……准备埋在哪?”
良久的沉默后,他才小声说道:“找一个风景好的……有阳光的地方,她怕黑……不用怕花银子,去吧。”
“好,我就去办。”说完转身轻手轻脚的出了院门。
天色渐亮,他站起身,叹了一口气,回头又恋恋不舍的望了一眼那间屋子。
……
马车进了紫禁城东华门外停下,他带着一脸的疲倦进了宫,此时李玉已经早早的养心殿门口守候,这家伙见着弘昼满脸堆笑,“五爷,皇上一直担心您,寝食不安啊,今个儿可算回来了,皇上在里面呢。”m.chuanyue1.com
说完就前面领路,跨过门槛弘昼还没等行礼,乾隆就上前两步拉着他的手腕,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老五……你瘦了不少,瘦了不少,随朕坐下说。”
李玉上了茶后就悄然的退出,到了殿外。
屋里就只剩下这兄弟两人,乾隆叹了口气,不过脸上骤然带笑,看的他有些糊涂。
“老五啊,听说你直隶一行,先于朝廷赈灾救民,朕心甚慰,甚慰朕心,朕就一个字,好。”
听皇上当面夸自己,他想起身谢礼,被他拍拍胳膊拦下了。
乾隆又继续说道:“就是你这性子还是那么随心,万一有个好歹,皇额娘面前让我怎么交代,你府里的管家回来说,你在平安镇里遇了贼人,没受伤吧。”
“没受伤,臣弟随行带了侍卫,好在这一年也练了功夫,最后把贼人都杀了,防止他们以后为非作歹。”
乾隆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说法,然后神情颇有些为难,“听说你购置粮食,花了不少银钱,朝廷国库里有些紧,外面各地方使银子的地方又多。”穿书吧
弘昼刚想张嘴回话,意思说这些银钱不打紧,毕竟都是你当初题了字,福满楼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乾隆又呵呵笑道:“朕把阿玛留下的宅邸赐给你,等过些时日他们装饰完,你就搬进去,还有宅邸里财物也一并赏赐你,权当是这次的补偿。”
这是亲兄弟分家产,稍加琢磨就明白了,明面上是自己办差得赏赐,可是明明只花了四万两银子,赏赐的王府不说价值几何,就单单里面的财物何止四万两。
乾隆继承了先帝爷的权利,财产给了自己,这是分的明明白白。
想清楚这些弘昼起身谢恩。
他以为这就算完了,正想着要辞别回府,乾隆不紧不慢说道:“朕听闻这次漕帮也是出了不少力,第一船粮已经运到了直隶,这也算是还了你的人情,不枉费你折腾的那一场。”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皇上,自己交往的人查的清清楚楚。
“原本只是酒楼里相识,觉得他们为人豪爽,所以臣弟就顺手帮了个忙。”
故意不提打的缘由,以免扫了皇上的颜面。
乾隆目光温和的看着眼前的弟弟,知道他打小就聪慧,自登基以后也明白了这份心意。
“明日他们的船就会到了,这次也算运粮有功,朕安排了赏赐,等你与他们见面时,替朕赏给他们吧。”他神情忽然一变,“朝臣们前阵子说,他们漕帮人数众多,而且欺压同行,有些话你就替朕说了吧。”
弘昼谢恩后出了养心殿,门口李玉正在眼巴巴等着他,旁边的小太监托盘上,一个明黄的袋子里不知装的什么物件。
李玉伸手拿了起来,眼里带笑的说道:“五爷,这是万岁爷赏赐给漕帮的。”
弘昼点点头,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个不到一寸的木头棍子,不过雕工手艺是真不错,看样子出自大内里的巧手匠人,一只栩栩如生飞龙盘在了木棍上。
“此物名叫盘龙棍,是宫内几位匠人倾注心血合力打造的,赏赐给漕帮后为信物至宝,只有漕帮的帮主才配拥有。”
“好,知道了。”
出了宫回府的路上,他靠在马车躺枕上闭目沉思,一边给漕帮赏赐,一边还要敲打,这是明摆着皇上赏赐‘盘龙棍’唱白脸,自己敲打是唱红脸。
好人皇上做了,坏人自己做了,皇上的驭人术高明,看样子漕帮的实力是遭到了朝廷里的忌惮,但是运粮运官银还少不了他们,难怪孟安安那天对自己欲言又止,看来漕帮已经提前洞悉了朝廷的风向。
今天‘甜枣’和‘棒子’一并给了自己,这话见面该怎么说才能不伤和气,又能让他有所顿悟呢,想到这里弘昼颇有些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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