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娘子笑着摆摆手:“以咱们的情分,何须客气?你好好作画便是。”
萧遥点头,略一沉吟又道:“妈妈,我作画这事,最好不要叫更多人知道,非是我脸大,是财帛动人心,说不得有那一等钻进钱眼里的人为钱财故,要将我掳去作画。”
“这是自然!”徐娘子连忙点头。
比起萧遥,她更担心萧遥被人抢走。
萧遥见徐娘子重视此事,便松了口气,又跟徐娘子说了两句,便开始打哈欠。
徐娘子见状,说了些逃跑会如何如何之类的话,这才带着丫鬟离开。
次日一早,徐娘子带了郑先生的画作过来,说请不到先生,让萧遥临摹郑先生的,等熟悉了,再自行创作,至于跟媚娘学取悦男人一事,她也叫停了。
萧遥也不想学如何取悦男人,一来原主脑海里已经够多了,二来她也不想取悦男人,故得了郑先生的画,便认真作画。
吃过午饭,她又画了一会子画,这才上床歇息。
醒来没多久,徐娘子的丫鬟如月来请,说周二公子、吴公子和赵公子一行人有请。
萧遥听了皱起眉头:“妈妈不是叫我好生作画么?怎地还去侍候人?”
如月道:“妈妈说了,这些都是贵公子,得罪不起,只是喝杯酒的事,尽量莫与他们起争执。”
萧遥想到要跟吴公子那些人逢场作戏就烦,但她如今身不由己,只能压下心中的厌烦,前去敬酒。
在席上,她照例装出一副羞涩的模样和吴公子虚与委蛇,这只是耗费些心力,不会被动手动脚,尚可忍受。
赵公子的语言调侃,也可以低头做羞涩状混过去,只有那动手动脚的周二公子,让萧遥恨不得将他扇几巴掌扔出去,可这样的情况,她只能想想,最终还是一个“忍”字。
柔弱无骨地靠在周二公子身上的锦绣从前带过萧遥,对萧遥颇为了解,看得出萧遥的不耐,便拿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嘴对嘴地喂给周二公子。
周二公子瞬间反客为主,不仅吃葡萄,还搂住锦绣一顿亲。
萧遥耳旁听到的,便是两人亲做一块的啧啧水声。
吴公子当即做出一副羞赧的样子,拉萧遥到一旁说话。
萧遥松了口气,忙跟着坐到一边去。
只是那头,周二公子和锦绣亲晚,便开始调情,说的话十分露骨,让人想假装不曾听到都不行。
只听周二公子一边亲一边暧昧地道:“又想要了?是昨夜没满足你么?”
“公子勇猛非常,奴家……啊……”锦绣一声惊呼,很快又娇笑出声。
萧遥听着锦绣明明不快活却装出快活的声音,心里很是难受。
她还记得,锦绣曾与原主说过,毕生的愿望,是回到故乡,寻一良人成亲生子,白首不相离,日子便是贫困一些也无妨。
可是在这楼里,那样简单的愿望,注定是奢望。
此刻,她耳畔听着锦绣和周二公子调情的声音,心里忽然想要得更多。
她不止自己想要逃离,也想让这楼里所有不愿意过这种日子的姐妹们都一道离开,从此拥有自由身。
吴公子见一贯羞涩温柔的萧遥微微出神,整个人带着淡淡的哀伤,浑不似平日的精致玩偶模样,仿佛活过来似的,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忍不住问:“阿遥,你在想什么?”
萧遥回过神来,一边在心里懊恼自己居然在人前泄露心情,一边收敛神色,柔声道:“无甚,只是想到自己的命运,有些感伤罢了。”
吴公子见她又恢复原先的模样,那心动的感觉瞬间没了,他柔声道:“姑娘何须担心?只要姑娘一句话,我便带姑娘离开,从此与姑娘形影不离。”
萧遥马上做出一副大受感动的表情看向吴公子:“谢过公子厚爱。然我乃蒲柳之姿,又哪里敢奢望呢?”
心里却对着吴公子反感到了极点。
明明不喜欢她,打算将她带离青楼之后便将她许配他人,此时为了带她离开,却还是跟原主谈情,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可真够恶心的。
吴公子听毕,正要表明心迹哄得萧遥更感动一些,忽听外头传来一道有礼的嗓音:“我听说修之兄在此,不知是真是假?来来来,修之兄在哪?”
伴随着这声音,门被推开,两个贵公子摇着扇子含笑走了进来,当先那个,正是萧遥在原主记忆中见过的夏之恒。
夏之恒果然来了!
萧遥垂下眼睑。
她再一次肯定,上辈子夏之恒的出现不是偶然。
夏之恒会出现在此,想必就是为了促使原主回到京城回到建安侯府!
建安侯府最后家破人亡,也不知和他有无关系。
那边厢,夏之恒和周二公子、吴公子以及赵公子等人熟络地打过招呼,这才一脸惊艳地看向萧遥,摇着扇子道:“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远。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不知这位姑娘是?”
吴公子便给萧遥和夏之恒介绍。
萧遥对夏之恒福了福身,柔声说道:“原来是遥姑娘。不想在这远离京城之地,竟有如遥姑娘这等绝色,难怪世人都说,江南多丽人。”
萧遥已经发现了,不想说话,露出羞涩之色是最轻松的,当下依样画葫芦,仍旧露出招牌的羞涩之色,微微垂下头,只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子。
夏之恒身边一个贵公子一边打量萧遥一边道:“不知怎么,这位姑娘看起来有些面善。”
赵公子哈哈笑道:“一段时日不见,平之兄讨好美人的招数仍然没变啊。哈哈哈……”
其他人也跟着哈哈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些平日在青楼喝花酒说的那些段子,不仅揶揄萧遥,还将在场所有的女子都取笑进去了。
在场的女子听了,也跟着吃吃笑起来,她们笑着时,或是倒酒,或是玉手拿起果子喂身边的男人吃,或是软语娇嗔,竟无人觉得不妥。
只有萧遥,深深地感受到了不被当做人看那种愤怒和无力。
她再一次坚定了要想办法将所有姑娘带离这里的决心!穿书吧
在萧遥垂眸忍耐之际,夏之恒走了过来,对萧遥弯腰拱了拱手:“遥姑娘莫怪,他们喝多了酒,难免放浪形骸一些。”
萧遥抬眸,看向夏之恒,她想知道,夏之恒跟她说这些,是带着什么表情的。
只一眼,她心中又感觉到了厌恶。
又是含情脉脉的样子!
不过厌烦之余,萧遥也不免好奇,原主的杀伤力,真的有那么大么?
夏之恒、吴公子,一个接一个,都想带走她,为此甚至不惜出卖自己!
萧遥先前已经失神过一次,这次脑子里虽然想得多,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滴水不漏,她轻声道:“谢过夏公子。我未曾上过楼,听到这些话,有些不习惯。”
夏之恒又连连道歉。
萧遥笑着摇头:“此事与你无关,何须道歉?”
夏之恒道:“我与他们是朋友,替他们赔罪也是该的。”旋即又含情脉脉地问,“不知遥姑娘何日上楼?”
萧遥垂下脸蛋,露出羞涩的样子,低声道:“日子妈妈未曾定。”
夏之恒看向萧遥,柔声道:“但盼遥姑娘青睐。”
萧遥将脑袋垂得更低,假装羞涩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徐娘子来了,她看到又一位未见过的贵公子黏着萧遥说话,心中一喜,但想到萧遥留下自己得利最多,忙又笑着上前打招呼,然后找了个理由,让萧遥回去。
萧遥如获大赦,马上跟众人告别,然后回房作画。
她回到房中画了一阵,徐娘子便进来了,她径直走到萧遥今日画的画作跟前,说道:“我看看,可有进步不曾?”
萧遥道:“只半日功夫,如何能有什么进步?”
徐娘子此时已经看到萧遥画的画了,她一边看一边满意地点头,笑着道:“好女儿,虽只半日功夫,可我看你这画越发好了,你何须如此谦虚?”
萧遥又谦虚了两句,这才道:“妈妈,今儿来的夏公子也透露出想买我之意,另外还有吴公子,届时他们相争,只怕会给妈妈惹来麻烦,妈妈可想好如何处理不曾?”
她是真不想去跟那些令人作呕的人相见了,就是逢场作戏也不行。
徐娘子道:“已经有些眉目了,你无须担心。”
萧遥见她不算太上心,显然不急,便又道:“我越是临摹,越是有感觉。若天天去陪酒,浪费了时间,只怕会影响学画的进度。”她便不信,和钱挂钩,徐娘子仍然会这么不急不缓。
徐娘子听到萧遥说会影响她作画,果然有些急,但如今萧遥出去见客敬酒,都是能给她赚钱的,让她骤然不赚,她委实舍不得,当下便道:“只是敬个酒的功夫,不费你什么时间,你晚上补回来便是了。”
萧遥道:“若于陪酒时,他们闹将起来又如何?他们日日喝酒,若喝多了,将我往床上带,我又当如何?虽说有楼里的姐妹在,可我们弱女子,如何与男子斗?”
徐娘子一听,当即变了脸色。
萧遥如今还是清倌人,破瓜之礼可是能大赚一笔的,这是萧遥画画不成的退路,若当真叫吴公子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占了便宜,那她得亏死。
想到这里,徐娘子马上道:“这倒也是道理。这样罢,从明儿开始,你不用去了,我找理由回绝他们。”
萧遥松了口气,冲徐娘子福了福身:“谢过妈妈。”
徐娘子离开之后,萧遥心情好,一直低头作画,直到晚上临睡前,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画笔,上床睡了。
之后两日,萧遥又埋头苦画,连饭也顾不上吃了。
但效果也是惊人的,她对如何画春宫图,已经颇为了解了。
第三日,萧遥不再看郑先生的画,而是自己托着腮,开始构思男女办事时的姿态。
徐娘子每日都来看萧遥画画的进展,越看越满意,觉得让萧遥做画师,是相当精明的抉择。
见萧遥秀美微蹙,便问:“阿遥,你在想什么?”
萧遥道:“我想不再看郑先生的画,自己试着画一幅。”
徐娘子顿时大喜:“这是好事啊,你何故愁眉不展?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你莫要多想,只管与我说。”
萧遥想了想道:“我想看看男女燕好之事,找一找感觉。”
徐娘子道:“我道是什么为难事呢,原来是这个。你且等着,今晚我着人来唤你。”
萧遥顿时对徐娘子的雷厉风行刮目相看。
当晚,萧遥正在作画,徐娘子便急匆匆赶来,示意跟她走。
萧遥马上跟上,最后轻手轻脚进入某个房间中。
徐娘子回头示意萧遥不要弄出任何声音,屏息走到房间靠墙那边蹲下。
萧遥也跟着蹲下,然后往徐娘子示意的小孔看过去。
这一看,她愣了一下。
此刻正在抱作一团进行表演的,竟是锦绣和周二公子!
不过萧遥的怔愣,也只是片刻间,很快便认真揣摩两人的表演了。
观摩完一场表演之后,萧遥和徐娘子悄悄地退去。
徐娘子脸色绯红,眼波如水,对萧遥道:“你回去罢,我也得回去找个男子泻泻火了。不过说起来,周二公子本钱可真足啊。”说完见萧遥脸色如常,不由得诧异,“你竟丝毫不受影响?”
萧遥摇摇头:“我不喜欢他。”甚至还很讨厌,所以根本不可能有感觉。
徐娘子也摇头,口中啧啧道:“你们这些黄花闺女啊,还不晓得个中滋味呢,等哪天晓得了,便不会无动于衷啦。”说完很快走了。
萧遥回去,却开始琢磨如何作画。
今日她观摩了一场活色生香的表演,觉得后面真正办事时很是索然无味,反倒是前面衣衫半褪不褪时,更有趣一些。
所以,这春宫图,能不能一反传统,多画前奏的部分呢?
萧遥越想越觉得可行,当即就试验了起来。
当夜,萧遥瘾头极大,一直画到子时。
发觉夜已深,她打着哈欠端详自己画的画,发现还挺像那么回事,但还是那个问题,就是人体比例,总有些不对劲。
不过萧遥实在哈欠连天了,所以顾不上再修改了,稍微收拾一番便睡了。
次日午时,徐娘子一脸餍足地赶来,问萧遥:“今儿这大半日,你可作画了?”
萧遥摇摇头:“不曾。”她今日上午,一直让冬雪站着,自己则摸索人体比例问题。
徐娘子脸上的表情不似原先好看,说道:“是画不出来还是怎地?”
萧遥道:“我今儿有事,不曾作画。不过昨儿画了一张,妈妈且看。”说完将昨晚画那张画找出来,递给徐娘子。
徐娘子得知萧遥竟画好了一张,脸色马上好转,笑着将画接过来,低头去看。
徐娘子的贴身丫鬟见状,也凑过来看,当看到画并非男女燕好动作,而是燕好之前的,便道:“这竟不是燕好的动作么?可是不知何故,看起来倒十分有味道。”
说话间,下意识看向徐娘子,等待徐娘子的回答。
这一看顿时吃了一惊,因为此刻的徐娘子,看起来双颊晕红,眸光如水,竟似动情了一般。
萧遥也发现徐娘子表现怪异,她马上便想到是因自己这画之故,遂不作声,只是看向自己昨夜画的画。
又过一会子,徐娘子回神,惊叹道:“这画虽然不露,然而诱人意味竟不输郑先生那些全裸的,真真奇哉怪也!”说完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画,抬头看向萧遥,
“到底是也不是,我拿着画去找个贵客看一看便知。”说完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萧遥摇摇头,继续看着冬雪琢磨人体比例。
她刚品出了些味道,徐娘子便兴冲冲地回来了,她此时双目发光,一看到萧遥便道:“好女儿,你这画真真了不得。我拿与了是个贵客看,那些贵客,一个个跟猫儿闻到腥味似的,不知多兴奋,纷纷问我,这是何人所作,何处可买。”
萧遥听毕,心中大为高兴,便问道:“妈妈可曾问作价几何?”
徐娘子激动地道:“自然问过的。十个贵客都是不差钱的主儿,一听我问价格,便道若有完整一套,不拘多少银子都好,只管拿来。”
萧遥知道,这说不拘多少银子,不会是天价,但也绝对不低,当下笑道:“我们如今只得一张画,可没有一套,贵客们只怕得等上一个月了。不过等等也好,他们等的越级,心中便越想要,届时妈妈便能卖上好价格了。”
徐娘子笑眯了眼:“是阿遥说的道理。余下的日子,你好生作画,旁的不用管了。”顿了顿,转念又道,“若非你要观摩客人表演,我倒要给你换个安静的去处,好让你专心作画了。”www.chuanyue1.com
萧遥听了,知道自己随时可以暂时离开青楼,当下笑着说道:“我须多看看,可不能走。”
徐娘子见萧遥有机会离开青楼,却提出留下,心中大为满意,旋即笑道:“这是自然,你且住着,何时可不看男女燕好便能画好画,我再送你出去。”
她也担心,萧遥这张脸留在楼里会惹来麻烦,所以是真心想把萧遥挪移出去的。
不过,萧遥画技未成,还得等上一些日子。
徐娘子想到这里,便看向萧遥:“你平日里若在楼里走动,不免叫人看见,这样罢,你搬到我旁边那屋子,那里少人,也算得上是个安静的去处。”
萧遥当日便搬到了徐娘子说的屋子,认真琢磨人体的比例。
因着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比例,故当日她便一直盯着人看,看得多了,干脆拉了腊梅冬雪及楼里的姐妹上手量身体各处的比例。
徐娘子自打知道萧遥那些画的价格,便将她当成了会下蛋的金母鸡,见她琢磨的是画画相关之事,不仅不曾说过她半句,还表示若有要求,只管提来,一切务必以画画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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