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夫刚说完话,嘴还没合上,此时看到赵杨氏吐血,直接合不上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赵杨氏,说不出话来。m.chuanyue1.com
农妇的家人看见这一切,顿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马上冲了上来。
老百姓那里,则如同油锅里加了水,“轰”的一声炸开了!
“她真的吐血了!还晕倒了!”
“怎么回事,不是千金堂和福庆堂所有的大夫都诊断过说没事的吗?怎么还是吐血了,而且晕倒了!”
“千金堂和福庆堂的大夫都是庸医!”
“赵杨氏不仅晕倒了,脸还白得像纸一样,似乎要呼吸不过来了。”
韩半阙看到这里,脚步一抬,就要走向台上。
可是他身前是激动的百姓,你推我搡,他根本无法走出去。
原来,萧遥是真的诊断出不同的结果,而且始终坚持自己的诊断。
他看着在赵杨氏吐血后顾不上其他,快步过去救治赵杨氏的萧遥,忽然觉得,这是自己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
就连她那有些跛的脚步,也带上了凌波微步的飘逸与婀娜。
季姑娘看到这里,手里的杯子一下子脱手掉落在地上。
韩半阙听到杯子落地的声音,下意识抬头去看,这一看就看到季姑娘满脸的失望、不甘与嫉妒。
他的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虽然早已猜到季姑娘是怎样的人,可是此刻,亲眼看到她如此丑陋的面容,他还是受到了冲击。
季姑娘死死地瞪着萧遥,忽然感觉到有人再看自己,连忙顺着目光看去,这一看,就看到韩半阙冰冷厌恶的目光。
季姑娘心一颤,从心底涌上巨大的绝望,她马上收起脸上的表情,企图挤出笑容,可是还不等她挤出笑容,就见韩半阙已经移开了目光。
季姑娘顿时手脚冰凉,这股冰凉从四肢向全身蔓延,进而入心入肺,让她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看到了,他看到她的表情了!
萧遥知道赵杨氏极有可能吐血,但是也没料到这么快,见赵杨氏晕过去了,连忙快步走了过去,有些吃力地抱起赵杨氏,将她平方在地上,嘴上同时叫:“香草——”
见赵杨氏的家人都涌过来,连忙喝道:“别急,站在那里别动,别挤过来——”
农户汉子赵大对萧遥的医术深信不疑,听到萧遥这话,连忙停下脚步,只是在口中叫道:“萧大夫,求你一定要救我娘子啊……”
萧遥点点头:“你放心,我必竭力救她的。”
祁公子知道萧遥定是要香草拿着的药箱,连忙从香草那里拿过,然后飞身上台,走到萧遥身边,打开药箱,递到萧遥跟前。
萧遥连忙拿出一些酒倒在帕子上擦手。
她擦完手时,见祁公子已经将银针地给自己了,连忙接过,飞快拿出一根,就要给农妇扎针。
这时,吴大夫终于反应过来了,一张脸瞬间变成了酱紫色,仿佛被抽了几大耳刮子,脸上火辣辣的生疼,但是他还是快步上前,阻止了萧遥施针:
“萧大夫且慢,我们和福庆堂原先诊过脉,相信这农妇绝对没事的,她突然发生变故,或许有什么别的症状,我们需要再次诊断,而不是如此粗暴地扎针!”
作为一个商人加大夫,他很明白,如果此刻任由萧遥给农妇扎针治好,那么千金堂与福庆堂将声誉扫地,两家医馆的所有大夫都会被人质疑医术。
对医馆来说,这绝对是灭顶之灾。
他一定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因为当众被打脸以至脸上火辣辣的福庆堂东家听到这话,也反应过来了,连忙快步上前:“没错,萧大夫且慢。这是我们和千金堂的病人,我们需要对她负责,并且负责治好她。”
像千金堂一般,在此时此刻特地指出对手医馆的名字,引去自家医馆的名字,他也是做得十分娴熟。
萧遥自然知道他们的意思,见如此情况下,他们不是以人命为先,而是将医馆的声誉放在前面,气不打一处来,冷冷地说道:“此时此刻,你们难道还要拖延么?难道在你们心目中,一条人命比不过千金堂和福庆堂的声誉?”
说完不顾阻拦就要扎针,可被吴大夫粗暴地推开了。
萧遥猝不及防,被推得身子一歪。
祁公子眸色一冷,一把扶住了萧遥,见她站稳,马上伸手捏住吴大夫的手,手上轻轻用力,捏得吴大夫痛呼却不松手,冷冷地道:“再动她一下试试?”说完这话意识到什么,又道,“你这是阻止萧大夫救人!”
农家汉子赵大见吴大夫阻止萧遥给赵杨氏扎针,很是愤怒,见吴大夫被祁公子制住了,福庆堂的东家又来,顿时如同一头愤怒的牛一般冲向福庆堂东家,将他撞翻在地上,愤怒地叫:
“我婆娘吐血晕倒了,要呼吸不过来了,你们还不给萧大夫救人,你们不是东西!”
说完马上焦急地看向萧遥,“萧大夫,请你救救我家婆娘!”
赵杨氏的几个孩子也飞快地跑上来,将萧遥护在赵杨氏中间,纷纷叫道:“请萧大夫救救我娘……”
下头的老百姓看到这一幕顿时都气炸了,大声叫道:“为什么不给萧大夫救人?你们千金堂和福庆堂没本事,总不能不让有本事的去救吧!”
“我先前听人说,千金堂和福庆堂想要独占功劳,所以把萧大夫赶出来,不许萧大夫接触赵杨氏,如今看来,一定是真的。可惜,你们没那个本事!”
“还说萧大夫只有一手针灸之术,哈哈哈,笑死人了,不说别的,就说诊脉的功夫,萧大夫就比福庆堂和千金堂的所有大夫都好!”
吴大夫被祁公子制住,打眼去看祁公子,见虽然英俊得有些虚幻,但并不是自己见过的任意一个当地大户,穿的衣服,也不见得多华贵,当即就喝道:“你赶紧放开我……”一边说一边挣扎,见挣扎不开,连忙给自己千金堂的大夫使眼色。
沈大夫为首的几个大夫连忙带着店伙计上前,口中叫道:
“我们并非不愿给萧大夫治病,而是一直以为都是我们千金堂与福庆堂给赵杨氏治病的,如今要继续治,肯定也得我们两家医馆来,因为萧大夫不曾参加后面的治疗,并不清楚情况。”
一边说一边推开赵杨氏的子女,企图阻止萧遥给赵杨氏扎针。
萧遥飞快地给赵杨氏扎针护住心脉,还想继续治疗却被阻止了,知道千金堂和福庆堂人多,自己与赵家人拗不过他们,又思及赵杨氏一时不会出什么事,当即站起身,冷厉的目光看向沈大夫一行人,扬声道:
“都说大夫当救死扶伤,将病人的健康放在第一位。可是你们,根本就没有资格称为大夫!”
台下的老百姓纷纷举手附和:“说得好!”
“千金堂和福庆堂里头都是一群庸医!”
吴大夫与福庆堂的东家听到老百姓声势浩大的声音,知道这一次若不治好赵杨氏,两家医馆的名声铁定完了,因此抱着死也要挽救自己医馆名声的想法,马上命令自己医馆的大夫上前救人。
其中诊出赵杨氏体内的淤血很快发作的孙大夫,被委以重任。
祁公子见了,就要阻止。
郑公子在台下看见,也飞身上台阻止。
韩半阙目光冰冷,让蓬山多路清出一条路,也走到台上去。
萧遥见祁公子和郑公子阻止,与千金堂福庆堂的大夫形成了对峙,便道:“不用阻止,让他们治。”
若赵杨氏没有吐血,倒也好治,可是吐血之后,想要再医治,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如今人已经用心脉护住,不会出什么变故,她便干脆借着这件事,将千金堂与福庆堂打压下去好了!
赵大马上看向萧遥,哀求道:“萧大夫,你别怕,我们会保护你的。”
他以为萧遥是怕了千金堂与福庆堂才让两家医馆继续治的。
萧遥看向他,放缓了语气,说道:“我并非怕他们,只是他们一直纠缠不休,我也不能安心给赵杨氏治病,因此,还是让他们治,看他们的本事。另外,我方才给赵杨氏扎针,护住她的心脉了,不会出事的。”
赵大听到,这才松了一口气,感激地道:“谢谢萧大夫。”
千金堂和福庆堂的大夫听到萧遥说护住了赵杨氏的心脉,顿时心中大定,觉得就算一时治不好,也不会出问题,倒也不用着急了。
这时萧遥看向他们:“你们既然说自己能治,便在此处治病罢。今日内治好,算你们本事,之前只是一时疏忽,若治不好,我想老百姓心里自有一杆称。”
她声音响亮,在场的老百姓几乎都听到了。
他们连忙纷纷大声附和起来:“没错,夕阳下山之前一定要治好。若治不好,千金堂与福庆堂就得承认自己医馆内的都是庸医!”
“没那金刚钻没别揽那瓷器活!自己不会治,还不给萧大夫治,只是什么道理?”
“我看千金堂和福庆堂的那些大夫,不仅医术不精,就是医德也不好!”
萧遥听到这话,伸手压了压,等大家的声音变低一些,这才扬声道:“千金堂与福庆堂也并非全是庸医,希望父老乡亲们不要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像孙大夫、廖大夫……杨大夫等,都是医术精湛的好大夫。”
孙大夫与廖大夫等被提到名字的听到这话,脸上都讪讪的,心中又是羞愧又是折服。
再被伤害之后,萧遥居然还愿意为他们说话,着实让他们惭愧,也让他们打从心底佩服。
老百姓听到这话,都觉得,萧大夫是个善良厚道人,到这个时刻,也没有痛打落水狗,将欺负她的千金堂与福庆堂打下地狱。
那些想得多也看得远的也不住地点头,千金堂与福庆堂的确有好大夫,萧遥在受两家医馆欺负之后,还能清醒理智地提醒群情汹涌的老百姓注意这一点,是个正直的好大夫!
和她一比,千金堂与福庆堂的所有大夫,全都黯然失色。
祁公子放开吴大夫,看向萧遥,眸子里带着耀眼的亮光,嘴角微微翘起:“萧大夫,你很好。”
救死扶伤,以救治病人为第一要务,却又不过分善良。
同时,她即便报仇,也仍旧公平公正,没有被仇恨蒙蔽双眼而扯上千金堂福庆堂的所有大夫。
她是要开医馆的,若此刻彻底将千金堂和福庆堂的所有大夫打压下去,她的医馆开起来之后势必好走许多。
可是,她心中有公义,她没有为了利益与医馆的生意而那样做。
萧遥听了这话,看向他,见他的俊脸一片温和,如同暖阳,不由得一怔。
此刻细看,这位祁公子还不时普通的好看。
而且,还真像香草说的,看着似乎有几分面善。Μ.chuanyue1.℃ōM
韩半阙作为一方大员,原是要来主持公道的,见萧遥让千金堂和福庆堂的大夫再诊,便没有插手,只是在旁看着。
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萧遥脸上。
自从赵杨氏出来之后,眼前这个曾经让自己无比厌恶鄙夷的女子,带给他实在太多太多的惊讶与意外了,当然,还有他做梦都想不到的钦佩。
吴大夫却当萧遥这是因为忌惮千金堂和福庆堂,忙道:“如今已是晌午,距离夕阳下山也没多久,如何能治好赵杨氏?须知,病理复杂的话,不说一两个时辰,便是十日,也未必能彻底根治。”
萧遥看向他,语气平淡:“我顷刻间便能治好赵杨氏。”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自傲,没有炫耀,只是淡淡的陈述。
可正是这种淡然的陈述,反而显出她强大的自信来。
现场的老百姓忍不住大声欢呼起来,欢呼声似乎要将四周的房子都震塌了。
吴大夫与福庆堂东家听到萧遥的话,老脸瞬间火辣辣的,如同被扇了几百个巴掌。
可是,他们看向赵杨氏,想起自己给赵杨氏诊脉时,诊断不出什么的,并不敢相信自己医馆的大夫能在一两个时辰内治好,因此即使脸上火辣辣的,却还是企图说话。
这时韩半阙开口了:“萧大夫既能顷刻间能治好,你们用一个多时辰,难道治不好么?若治不好,也不必再治赵杨氏了。人命关天,可不由你们拖延。”
吴大夫与福庆堂的东家曾远远见过韩半阙一面,听到他的话,瞬间将他认出来,脸色顿时发白,哪里还敢说个“不”字?
季姑娘原就因韩半阙看见自己的神情而满心绝望,唯一能给她安慰的,就是萧遥变成个人人喊打的庸医,可是眼睁睁看着萧遥不仅没有被认为庸医,反而更受人爱戴了,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此时再看到韩半阙为萧遥出头,更是浑身发冷,身体甚至抖了起来。
韩半阙开口了,两家医馆不敢再说,连忙命人将需要用到的药材等全都带过来,又搬来了熬药的炉子等,甚至让韩半阙休息的椅子,也都搬过来了。
郑公子也很快命人搬来了椅子,让萧遥坐下。
祁公子见他只搬了萧遥与他的椅子,没有自己的,当下面无表情地抢先在郑公子那椅子坐下。
郑公子俊脸一沉,就要抬起一脚将祁公子踹出去。
萧遥道:“不许打架,多搬一张椅子。”说完见郑公子看了自己一眼,似乎带着委屈,又笑道,“若今儿能早些回去,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郑公子浑身的郁气顿时一扫而光,马上爽快地命人去搬椅子了。
韩半阙看到这一切,幽深的目光看不出什么。
千金堂和福庆堂的大夫知道萧遥顷刻间就能治好赵杨氏,以为对他们来说也不会多难,却不想一群大夫诊脉半天,虽然知道问题所在,却找不到有效的法子医治,随着时间过去,他们越来越急,越急便越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吴大夫和福庆堂东家也诊脉,也一起讨论治病的方案以及开的药方,然而灌了两次药之后,赵杨氏还是毫无起色。
他们还要再灌药,被赵大以及他们的乡里愤怒地阻止了。
随着时间过去,夕阳渐渐西下。
吴大夫以及福庆堂东家额头上流下了汗珠,脸色也越来越不好。
他们纵然有小心思,可是看着坐在一旁的韩半阙,也不敢做些什么。
四周围观的老百姓开始指点起来:“太阳下山了,可是他们似乎还是一筹莫展。”
“福庆堂和千金堂的大夫就是不如萧大夫!”
“他们这么做,更可以肯定,先前是为了抢功劳突然赶走萧大夫,不许萧大夫接触赵杨氏的。”
“千金堂的吴大夫还说萧大夫年轻,诊脉不准,我看,他才是诊脉不准。”
在众人的讨论声中,夕阳彻底落到山的另一边去。
吴大夫与福庆堂东家的脸色,变成了酱紫色。
赵大却松了口气,马上来到萧遥跟前:“萧大夫,还请救救我家婆娘。”
萧遥点头,起身走向吴大夫与福庆堂的东家,冷冷地道:
“学艺不精不算什么,以后再努力就是了。学艺不精却不肯承认,打压他人,抢夺他人功劳,我羞于你们这种人为伍。另外,麻醉药我原不打算藏私,在完善之后会公开,但鉴于你们这种行为,我给谁都给,绝对不给你们这两个医馆!”
说完不理两人难看的脸色,拿着药箱去给赵杨氏施针。
她的银针扎进去没一会儿,赵杨氏便悠悠转醒。
萧遥看着她,微微一笑,说道:“你且躺着,很快就好了。”说完又给赵杨氏把脉,把脉完毕,再次往赵杨氏胸口处扎了几次针。
赵杨氏忽然“噗”的突出一口几近黑色的鲜血。
吐出这口鲜血之后,她的脸色瞬间好了许多。
赵大带着儿女马上围住了赵杨氏,看看赵杨氏又看向萧遥:“萧大夫——”
萧遥笑道:“好了,回去休养并吃药就是了。”说完去开了张药方给赵大。
四周马上响起巨大的欢呼声,老百姓俱都激动地看着萧遥,不住地说萧遥医术好,是神医。
赵大接了药方,跪下来砰砰砰地给萧遥磕了几个响头,哽咽道:“萧大夫救了我婆娘,我不知如何报答,只能给萧大夫磕几个头了,保佑萧大夫长命百岁。”
萧遥扶赵大起来,笑道:“天色不早了,你们快回去吧。”
赵大等人是住在城外的,的确不能在城中待太久,因此再次对萧遥千恩万谢之后,便回去了。
萧遥收拾药箱准备去医馆做饭。
围观的老百姓却没有散去,而是纷纷扬声问:“萧大夫,你何时开医馆?若生病了要找您治病,往何处找去?”
萧遥听了,将药箱放在肩头上,扬声道:“过些日子,我的医馆便开起来了。若有急事找我,可去千金堂旁边街道的转弯处敲门说明来意。”
老百姓们听了,连忙记下这个地址。
萧遥拿着药箱招呼香草、祁公子和赵公子等人回去,由始至终,都没有看韩半阙一眼。
韩半阙看着萧遥渐渐走远的背影,心里涌起的,是四个字——形同陌路。
她的确做到了,可是,不知为何,他心里却并不舒服。
蓬山看着萧遥的背影,忍不住说道:“若萧娘子那只脚没有跛,那该多好啊。”
旁边马上有老百姓接口附和:“是啊,若萧大夫那只脚没有跛多好啊!她医术高超,生得又好,怎么偏生就跛了呢。也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
韩半阙听到这话,垂下了眼睑。
吴大夫与福庆堂的大夫脸色黑沉黑沉的,见萧遥走了,连忙也走人。
然而还没走出几步,吴大夫就被孙大夫以及许大夫叫住了。
吴大夫没好气道:“有什么,明儿再说罢。”一群废物,连赵杨氏那病症也治不好,害他不仅丢了大脸,还大大的损害了千金堂的名声。
孙大夫道:“此事简单,倒也不必明儿再说。我与吴大夫理念不合,从明儿起,便不到千金堂坐馆坐大夫了。”
许大夫听到这话,连忙点头附和:“某也是这么个想法。”
吴大夫顿时气了个半死:“好两个趋炎附势之辈!我看你们是想投奔萧大夫那医馆罢?可是你们别忘了,那只是一个小医馆,远远比不上我千金堂。”
孙大夫看着吴大夫气急败坏的脸,淡淡地道:“这便不劳吴大夫操心了。”
即使萧大夫的小医馆小,在城里没有任何名气,他也愿与萧大夫共事,因为萧大夫有医德。
退一万步,萧大夫不聘他,他也不想在千金堂待下去。
吴大夫怒上加怒,咬牙切齿道;“你们要走便走,以后不要后悔!”扔下这句话,便怒气冲冲地走了。
福庆堂的东家也收到了廖大夫的请辞,同样在气恼了一场之后,拂袖就走。
季姑娘回到家,当晚就病了。
一来,是气恼嫉妒萧遥居然得到那么多人的爱戴,还狠狠地出了风头,二来,则是因为被韩半阙看到自己不堪的面容。
第二日上午,她让如月悄悄去找蓬山打听消息,可惜什么也打听不到,只知道韩半阙半句没提起过她。
季姑娘忧心忡忡,食不下咽。
中午时分,秦峰得知季姑娘病了匆匆赶回来,安抚了她一顿,见她脸色终于好转了些,便道:“昨儿萧大夫医治赵杨氏的事我听说了,她医术那般高超,又以医治病人为第一要务,或许我们都误会她的为人了。”
萧遥是季姑娘的心病之一,因此季姑娘听到秦峰这话,心情一下子变得异常恶劣,想了想说道:
“她的医术的确高超,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那口淤血当真只能在事后才能导出来么?她为何不早点导出来?还是说她早就有了想法,才故意没有导出那口淤血。若是如此的话,趁此机会扳倒千金堂和福庆堂倒也是好事一桩,只是累着了赵杨氏,以及累得赵杨氏的家人担心。”
她知道,秦峰有自己的判断,所以并不敢反驳秦峰惹来他的反感与怀疑。
但是她也不愿意夸赞萧遥,不愿意萧遥在秦峰心目中有个好名声,所以只能从侧面提及萧遥的不是。
秦峰说道:“她当时说的话,我也听了,显见是个一片赤诚,以病人为先的大夫,想必事你多想了。”
季姑娘听到秦峰对萧遥如此推崇,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人也气得呼吸急促。
可是她明白,此时此刻,自己若再说,便太过直白了。
秦峰不知道自己的话给了季姑娘多大的打击,他安抚完季姑娘,便起身去书房看书。
走出几步,摸了摸袖中一根金簪,想起还没送给季姑娘,便又转回去。
刚走到纱窗下,就听道里头传来季姑娘大丫鬟的声音:“奶奶,三爷特地回来看您,显然是把您放在心上的。”
季姑娘道:“他把我放心上,便不会每一句话都戳在我胸口上了。安抚我的话没几句,可是夸赞萧遥,为萧遥说的话,却那么多!他明知道我与萧遥很是不对付。”
丫鬟红儿柔声道:“奶奶定是误会三爷了。三爷哪里知道奶奶与萧大夫不对付呢。”
季姑娘幽幽地叹了口气:“是啊,他不知道。我多想让他知道,我讨厌萧遥,然后让他与我一起讨厌她。永不在我跟前说萧遥的好话。”
她说到最后,声音里充满了厌恶与愤恨。
秦峰听到这里,俊脸瞬间沉了下去。
他自来是个有一说一,心思澄净之人,听到这话,哪里忍得住,当即便快步走向屋里,打算问个清楚。
季姑娘与红儿听到脚步声,都吓了一跳,红儿问道:“哪个小蹄子在外头偷听?赶明儿腿都打折了,看你们还偷听不偷听,快滚进来!”
秦峰沉着脸进来,冷冷地道:“是我,不是什么小蹄子。”说完,一双带着冷意与不解的目光,直直看向季姑娘。
季姑娘顿时如遭雷击,呆呆地看着秦峰,说不出话来。
秦峰走到她跟前,定定地看着她:“念歌,我等你的解释。”他不相信,自己的妻子,是自己听了先前那话而下意识想象出来的心口不一之人。
红儿白着脸,看向季姑娘,不知该如何反应。
季姑娘满心惊惶,可是昨日经历过被韩半阙看过脸上的不堪之后,她的承受能力强了许多,因此让红儿退出去,自己看向秦峰,一边在心里头措辞一边抹眼泪:“夫君,既然你听到了,我便与你直说了罢。”
秦峰面无表情:“你说,我在听着。”
季姑娘见他如此,心中又气又恨,可是也知道,他便是这么个性格,因此便道:“我因是被萧家收养的,萧遥自来便对我很不好。我想着,我是萧家收养的,忍着些便是。可是,自从萧遥跛脚之后,脾气越发古怪,对我更不好,动辄喝骂。”
她一边说一边抹眼泪,哭得好不悲戚,可是该说的话却都说得异常清楚,
“等我的养父母去世之后,我想着,我有一手医术,不说大富大贵,好歹能挣钱养活彼此,到时萧遥吃我的和我的,总会待我好些罢。不想,她变本加厉。我看在养父母的份上,一一忍了。后来,我救了尚书夫人,被邀请入尚书府居住并照顾尚书夫人,萧遥也跟着来了。
“我以为,她性情乖戾,只对我发,不想她对尚书府众人也是如此。而且,她还用了见不得光的手段,让韩大哥看去了她的身子,再以祖上对韩家有恩,逼迫韩大人娶她。你知道么?为着此事,我在尚书府丢尽了脸,我实在太对不住尚书府了。
“这也就罢了,若她好好对韩大哥,我也不算害了韩大哥。可是她跟疯子一般,天天闹腾,闹得阖府不得安宁,还说……还说我也喜欢韩大哥,我不要脸……我这辈子所有的羞辱,都是她带给我的。有她在的尚书府,我生不如死。
“后来尚书府的表姑娘因她落水,尚书府忍无可忍要休她。因着我这点情分,最终不想闹得太难看,便将休弃改成和离。可她以为是我从中作梗,竟将我的脸打肿了,还在我做给尚书夫人的膳食中下药,惹得尚书府大怒,第二日便与她和离,并不许她带走尚书府的一针一线。因我之故,韩大哥第一次婚姻如此不幸,我如何能不恨她?”
秦峰听到这里目瞪口呆,久久说不出话来。
不过,他很快想起一件事,问道:“你说韩家厌恶萧大夫,韩大人更是厌恶,可你先前又曾说过,韩大人听信萧大夫的话误会你。韩大人既厌恶萧大夫的为人,如何会信萧大夫而不信你?”
季姑娘垂下眼睑,抹着眼泪道:“是我的错。我不想说出这些事,因此骗了你,对不起……”说到这里,抬起泪涟涟的双眼,楚楚可怜地看向秦峰,“所以她虽然医术高超,表现很好,可是与她一同长大的我,却还是无法相信,她彻底改好了。”
秦峰听了这话,认真思索,觉得季姑娘这话也说得通。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结发妻子,会是那等满嘴谎言蛇蝎心肠的女子。
季姑娘见秦峰脸上的神色软化了,再接再厉道:“你若不信,可去问问韩大哥,他是不是和萧遥和离了。便是不是和问他,自可问他的小厮。再问问当初,萧遥离府时,与府里的关系如何。”
她知道,韩半阙对过去的旧事,是绝对不会事无巨细地说的,更知道,以秦峰的性格,是绝对不会直问韩半阙,他最有可能问的,是韩半阙的小厮。
韩半阙的小厮一来维护韩半阙,二来因为尚书府的规矩不敢传这种讳莫如深的事,也不可能回答太直白,最多只能说个大概。
季姑娘知道,如今被秦峰听去了那话,自己只能根据各人的性格,赌一把。
秦峰回忆起听人转述来的,萧遥呵斥千金堂以及福庆堂的话,觉得能说出那样的话的女子,不至于像季姑娘说得那么恐怖,便心中带着疑惑,便去找蓬山求证。
若是其他人,蓬山必不会说,可想到韩半阙颇为看重秦峰,便道:“我们爷,的确与萧大夫和离了。萧大夫走的那日,也的确什么也不曾带的。”别的却一句话也不肯多说了,尤其是季姑娘貌似也对韩半阙有意这事。
秦峰听了,不由得茫然若失地离开了。
难道,萧遥当真是那般可怖的女子么?
如果是,世人岂非都被她愚弄了?
那么可恶的女子,怎么就塑造成一个心怀百姓的大夫了呢。
他想到此事就觉得烦躁,因此忙摒弃一切埋头读书,读得飞快,遇上不懂的,便去请教马先生。
马先生正在书房埋头赏画,让他进来之后,一直没有抬起头来搭理他。
秦峰有些不解,便走到马先生身后,去看马先生欣赏的画作。
这一看,看到是自己不曾见过风格的逼真植物,一株石蒜。
这石蒜画得逼真,是震惊他的原因之一,可是最让他震惊的是,这株石蒜上表现出来的那种清冷高洁——那是作画者在作画时的投射!
马先生眼睛黏在画上,着迷地道:“很美的画,是也不是?形神具备!”
秦峰连连点头,激动地问:“马先生,这是哪位师兄的杰作?”
马先生笑道:“不是哪位师兄的杰作,说出来你或许不信,这是昨日名扬本城的萧大夫的作品。”
秦峰顿时怔住了,半晌难以置信地问道:“当真是萧大夫画的?”
那样的女子,有着丑恶的灵魂,如何能画出这样一幅画?
马先生顿时吹胡子瞪子:“老夫难道还会骗你不成?”又道,“你对画也算有几分鉴赏之力,尤其是共情能力极强,你来说说,这株石蒜如何?”
秦峰怔怔的,没说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画上惟妙惟肖的石蒜。
能在石蒜中倾注这样的感情,那么,萧大夫绝对不念歌口中那样的女子。
既然不是,就证明,撒谎的或许便是念歌!
可是念歌,他结发多年的妻子,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秦峰想不由得起昨日不小心听到念歌提起萧大夫时厌恶痛恨的语气,眸光渐渐变得茫然起来。
他该继续相信念歌么?
萧遥看着孙大夫、廖大夫与许大夫,有点不解:“你们当真要加入我的医馆?我的医馆并不大,你们来,着实屈就了。”
孙大夫摇摇头,说道:“萧大夫的医馆,如何会屈就我等呢?反是老朽担心,没有资格加入萧大夫的医馆。”
廖大夫与许大夫连连点头附和。
萧遥听了,想了想,最终还是点点头:“那行,你们便加入我的医馆罢。只是医馆还不曾正式开张,只怕还得等等。”
孙大夫、廖大夫与许大夫听了,顿时喜道:“等等无所谓,萧大夫让我们加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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