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儿,你收拾好了吗?要不要哥哥给你帮帮忙啊?”
王也靠在门边,懒懒的抬手敲了敲门意思了一下就径直走进了研究所。
你正把一本本书装进那个差不多有半个高你高的行李箱里,然后又把衣服一件件卷起来塞进箱子角落里。
“装完了?就这一个箱子?”王也上前提了提,重还是重的。
32寸的行李箱虽然大,但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应该是不够装下全部家当的。
“嗯,因为经常需要搬家,所以没多少东西的。”
王也闻言,又想起你刚才收拾东西熟练的动作,抿了抿唇,心底微微发涩。
你回答完就试着推了一下行李箱。
完全推不动。
是了,这么大的箱子,以前都是爸爸或者妈妈来推的,根本不会让你来推。
你吸了吸鼻子,把手放在拉链上准备把箱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分成几个小块,这样你就搬了。
一双属于少年的,骨节分明的手按住了你的手阻止了你的动作,随后箱子被少年轻而易举地提了起来,小臂因为用力隐约浮现修长的筋脉。你愣在当场,接着就被他掐着腰轻而易举的抱起,然后被放在行李箱的把手上。
你不自在的晃了晃不沾地的脚,无措的抬起眼,看到王也澄澈明亮的琥珀色眼睛,他的眼里仿佛涌动着阳光,看得人心里都亮堂起来了。现在这束阳光向你靠近了,温热的吐息吹拂到脸上,隐约闻到了一点茶香。
王也的手撑在你两边,慢慢靠近了你,额头相触,鼻尖亲昵的蹭了蹭你的鼻尖,像以前奶奶家养的大金毛安慰哭泣的你时一样。
“别担心,有我在呢。”
你抽抽鼻子,偏过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王也一愣,惊得一下子弹了出去,跌坐在地上,红着脸,说话都结巴了起来:“你你你……你咋还亲……亲亲……亲上来了?!这都回国多少年啦?咋还没改回来了呢?”
少年颇为狼狈地爬起来,看着你山泉一样清澈的眼睛,红着脸道:“下山后不准这样啊!听到没有?姑娘家家的,不害臊。”
“……我又没有亲过别人。”你不满的撇撇嘴,“在你之前,我只亲过我爸爸妈妈还有奶奶。”
这意思就是把他当家人了呗。
听出你话里的亲近之意,王也心里暗地一喜,面上还是尽量克制住,这孩子不能惯着,得立好规矩:“总……总之啊,这儿不是美国,你不准亲人,听到没有?”
“亲你也不行?”
“这……”王也想了想,一咬牙一跺脚,“对!亲我也不行,刚才那一下,哥哥就不跟你计较了。”
“好。”你痛快地答应下,脚试探着往下踩。他清了清嗓子,走到你旁边,按住你,说道:“你就别下来了,哥推你走呗。”
“……你确定?我的体重加行李,可一百二十多斤了。”
“嘿!瞧不起我是吧?”王也显然被你怀疑的眼神激怒了,“你当哥在这山上呆这么久白呆的?就为了听你讲题啊?我告儿你,哥不仅能推,哥还能一边推一边唱小曲儿!”
见你还一脸怀疑,他不容你拒绝的把手臂卡在你腰间制止你下地,推着行李箱往门外走去:“来来来,哥给你唱个《十三香》,让你看看哥哥在这武当山是不是白呆的?小小滴纸啊四四方方,东汉蔡伦来造纸张。南京用它~包绸缎,北京用它~包文章。此纸落我滴手啊,张张包滴都是十三香啊……”
少年的声音因为进入变声期,略微有些沙哑,但也不算难听。他唱得兴致勃勃,手下还在行李箱外壳上跟着敲节奏。看他这眉飞色舞的样子,你怀疑给他副快板,他怕是马上就能来段《同仁堂》
王也就这样推着行李箱,扶着坐在箱子上的你,慢慢的往前走去。
盘山公路旁停着辆SUV,一个身体健壮的年轻后生站在车旁边,正和云龙说着话,周蒙负手而立,还是笑眯眯的样子。王也见到他,老远就挥着手打招呼:“杜哥!祖师爷!师父!我们来了!”
你跳下行李箱想自己推箱子,被王也抓住手腕,一手拉着你一手继续推着箱子往前走。那健壮后生见状忙上前帮忙把箱子提过来:“哟,小也,看来你这山上没白呆啊!32寸的行李箱加个小丫头走这么远过来都不带喘气的!”
“那是那是!要是没效果,别说我爸,我师父就先得抽我。”王也弯着眼笑笑,转头看向你道:“这位是杜哥,是我爸的助手。杜哥,这就是秀儿。”
“杜哥好。”你乖巧的跟着王也喊到。
“哎哟喂,这闺女儿长得真俊啊!跟个洋娃娃似的,怪不得你爸妈老念叨。”杜哥咧开嘴一笑,忍不住摸了摸你的头。一旁的周蒙对你招招手示意你过去,你对杜哥礼貌的欠了欠身便往周蒙那边跑去。
云龙低着头看向你,女孩像林子里的小鹿一样乖乖仰着头看他,目光一如既往地平静,不由得虎目微湿。他抽了抽鼻子,蹲下身把一个小小的玉佩递给你。
玉佩约铜钱大小,一面是个红色的太极,另一面是个很繁复的符号,说实话,挺丑的。但你还是毫不犹豫的接过来,问他是不是要戴脖子上。
云龙感动的点点头,本来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大段说辞,想说服你戴上这块他管上清派好友讨要的茅山辟邪玉佩,没想到你竟毫无心理障碍的戴上了。
你总是这样乖。
云龙不禁抹了抹眼泪,周蒙乜了他这个感情过分充沛的弟子一眼,看在他奉献了珍藏的法器的分上没有踹他。
“爷爷。”你转身看向周蒙。
“好孩子。”周蒙看着你,目光充满怀念,半晌,他慈爱的摸摸你的头,从怀里掏出一本相册递给你。
“哎?你不要吗?”你疑惑的看向他。
老人摇摇头道:“本来就是你们一家的东西,我这个出家人怎好意思据为己有。”他又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俏皮的点点自己的脑袋:“这本相册的故事都在脑子里了,不会忘的。”
你点点头把相册捧在手里,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问道:“爷爷,请问我现在可以抱抱你吗?”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不行的话,也没关系的。”
周蒙不禁眼眶微湿。
明明是自己这个糟老头子让年仅十二岁的你陷入了寄人篱下的窘境。你却不哭不闹,临别之际也只想要一个拥抱。就连这样的拥抱,幼小的女孩考虑到他的宗教信仰和文化差异,也只敢这样小心翼翼的问一句。
周蒙主动上前一步,拥住了小小的女孩。
你闻到了老人身上淡淡的檀香,棉布旧衣上细小的毛球摩擦着你的脸,周蒙很矮很瘦,骨架也仿佛比你大不了多少,你轻而易举的环抱住了他。
道不言寿。
这位被武当弟子尊称为祖师爷的小老头平时大多数时候都像魔戒里的霍比特人一样,面上满是愉快的笑容,练功讲经时严肃睿智的样子又让人想起星战里的尤达大师。
他是个可爱的,富有活力的老顽童。
但你从未像此刻一样清晰的意识到,这个能把龙精虎猛的弟子打得嗷嗷叫的老顽童实际上已经活过了一个多世纪。
一个饱经沧桑的,经历了一场又一场告别的老人。
你上了车,和王也并排坐在后座。王也给你准备了晕车药,又问摇下一点车窗,保证空气流通的同时又不会吹得你被头发糊一脸。少年好奇的看着你手里的相册,问你能不能看。你点点头索性翻开递给他。
前几页还是彩照,是你小时候和父母一起的照片,王也翻了几页,到后面竟然看到一个高鼻深目的外国人。他胳膊肘撞撞你,问道:“秀儿,这老外谁啊?”
“我爷爷啊。”
“嗯????”王也立刻来劲了,“你爷爷不是祖师爷吗?”
“不是啊。周蒙是我奶奶的爸爸的堂兄弟,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就问他可不可以直接叫爷爷。他同意了,我就一直这么叫。”你摇摇头,耐心的说道
“你奶奶的爸爸,那不就是你太爷爷么?那你太爷爷叫啥啊?”
“我太爷爷叫周圣,也是武当的道士。”你把相册直接翻到最后一页,黑白照片上是一对民国扮相的俊男美女。女的穿着洋装,带着礼帽,面色高傲,小巧的脸,明亮的大眼睛,五官和你有几分相似,像一只矜贵的波斯猫。男的穿着道袍,身材削瘦,长眉秀目,脸上有几分活泼的神气,看起来猴精猴精的。
“我奶奶跟我说过一点点,太奶奶是留洋归来的大小姐,不过太爷爷家也不差,周家在那个年代,好像也是十堰的望族。两个人是包办婚姻,感情一开始并不好。听说太爷爷还是被逼下山成的亲,婚后生了我奶奶稍微好了一点。但没过几年,我太爷爷就失踪了。”
“失踪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奶奶也不太清楚,还去武当山找人也没找到。但后来我太爷爷回来过一次,不知道跟太奶奶说了什么,第二天太奶奶就带着奶奶前往美国了,从此就在美国定居了,再也没有见过太爷爷。”
“就她们母女两个人吗?那个年代,这可真的了不起。”王也感叹道。
“说起来,我太奶奶运气也蛮好的,她过去的时候是1934年初,美国刚刚从“大萧条”里缓过神来。她买了一些土地,并在保险公司投保。不久后,‘黑风暴’来了,因此她得到了巨额赔款。靠着这笔财富,太奶奶也没有再结婚,靠着药剂师资格证在旧金山开了个药房,并把奶奶送到加州理工学院读书,奶奶在那里遇到被德国纳粹迫害的犹太人爷爷,两人结婚后生了我爸爸,我爸爸三岁的时候,太奶奶就过世了。”
“嚯!真看不出来啊!钟伯伯还是一中外合资企业?!”王也啧啧称奇。m.chuanyue1.com
“对啊,就是因为这张亚裔的脸,我爸爸从小没少受欺负,但他会些拳脚功夫,都被他打回去了。爸爸后来前往麻省理工学院读博,在那里遇到了我妈妈,两人恋爱结婚了生了我,其实那个时候他们已经30出头了,也舍不得打掉孩子,但工作太忙实在没空管我,就只能让我爷爷奶奶带我。”
你翻过一页指着黑白照片上慈祥的老人继续说道:“我不喜欢上幼儿园,我爷爷就把我接回家自己教我,他是个数学家,曾经参与过‘曼哈顿计划’,但他人很好,是个可爱的老顽童。”
“曼哈顿计划?是不是造□□内个?”
“对啊。他跟我说当时他好几个同学都去了的,科学家人数之多简直难以想象,在某些部门,带博士头衔的人甚至比一般工作人员还要多。”
“嚯好家伙,够喝一壶的!你爷爷可真牛!”王也摸着下巴感叹了一句,“怪不得你在山上搞核试验,这继承家业啊你!”
前面听了半天的杜哥忍不住投来惊恐的目光。
“…………我只是试图搞了个小型核反应堆,而且又没有铀235相当于就是个玩具,最后不是还被爷爷没收了嘛。”
“那你下山给我也搞一个呗?”
“才不要!当时被我爸妈男女混合双打,骂了我半个小时……”你说着说着,想起父母已经不在,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王也暗自懊恼,安慰的摸了摸你的头,转头另起一个话题,跟杜哥谈起了北京的风物。两个老北京自带相声天赋,一捧一逗,妙趣横生。
然后……成功把你唠睡着了。
“小也,你这口条儿不行啊,把人小姑娘都说睡着了。”杜哥从后视镜看到你闭着眼睛,把头歪向一边,笑着说道。
王也笑笑,不置可否。
杜哥看着女孩头一点一点往车窗上撞,而王也呢?则展臂伸到女孩背后,但并没有把女孩揽入怀里,只是扶着女孩的头,让你的额头不用再撞到车窗上。
非常温柔的,又很有分寸的,王也式的体贴。
只是这么疏远,显得欲盖弥彰,反而不太像一对普通兄妹了。
下了车,转了飞机,又转车。你拉着王也的衣角,迷迷糊糊的站在王家的别墅门口等着,直到被拥进一个温暖的,充满香气的怀抱里。
“哎呀!闺女儿快来阿姨抱抱!这小脸蛋儿哟,都瘦了!”染了橙发的中年妇女弯腰直接抱住你,白面团似的脸上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捏了捏你的脸。
你眨眨眼睛,乖巧的抱住了她的脖子。王太太更加高兴,抱着你就不肯撒手,王卫国站在一边,高大的身子微微佝偻着,可怜巴巴的收起了展开的手臂。你见状,从阿姨里怀里钻出来,扑过去也给了他一个拥抱。
“好丫头!”身材健壮的中年人笑得合不拢嘴,轻而易举的就把你抱起来转了个圈后放下,宽厚的手掌摸摸你的头:“走走走,先去吃饭,你阿姨可是好久都没亲自下过厨了,叔叔也这次还是沾你的光。”
王也站在一边挠挠头,看着爹妈领着你往前走去,无奈的开口:“嘿!我说您二老是不是忘了什么呀?”
王卫国回头瞪了他一眼:“多大个人了,回自个儿家自个儿直接进呗!怎么着还要给你拉个红底白字的横幅,热烈欢迎王也莅临本地指导工作?”
王太太牵着你的手,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就是,你快点跟上来,折腾一天,秀秀说不定都饿了。”
嚯!好的么!原来我是充话费送的呗!
王也叹了口气,又笑起来。
几人吃完饭,王太太就牵着你的手往二楼走去,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这房间你王叔叔老早就备下了,可惜三小子是个带把儿的用不上。阿姨昨儿就收拾好了,又格外添置了些姑娘用的东西,你看看还缺什么?别跟阿姨客气!想要什么吃的,什么玩儿的,只管告诉我。”
王也背着手跟在后面,听到是爸妈当初亲自搞的装修,心里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一开门你和王也就被震住了。
王也爸妈居然给你整了个粉红色的迪士尼城堡床!
就是那种旋转木马一样的,圆圆的,带尖顶的,还有滑滑梯的那种特别梦幻的儿童公主床!!
王也真的被镇住了,他本来觉得自家的土豪爹妈可能也就给你搞个外国电影里那种轻纱曼曼的帷幕床。
电影是电影了,没想到,对标物的是儿童芭比电影。
“怎么样!喜不喜欢!”王太太还在一边滔滔不绝,“这个床当时我一眼就看中了!是不是很像城堡!好看吧!”
你从震惊中回过神,点点头:“很好看。”
平心而论,做得非常精致,真的挺好看的。
就是来之前没想到以后睡觉会需要天天爬楼梯,有点意外。
王太太闻言更高兴了,拉着你来到衣柜面前拉开衣柜,更是一水儿的那种轻飘飘的纱纱裙。她随便拿出一件,上面吊牌都没拆,往你身上比划了一下,开心得像个买了新娃娃的小姑娘。
王也看得心里一颤,他隐约记得发小儿金元元小学四年级就不肯穿这种裙子了。
你倒是很平静,你妈妈对美国人的运动系审美不屑一顾,很喜欢给你买这种裙子,你小时候没少穿,也没有很排斥。
还没等王也发表什么意见就被王太太轰出门,一个小时以后,王太太的微信朋友圈就更新了你穿着蓬蓬裙抱着玩具熊的图片,她的牌友纷纷点赞。夫妻俩坐在沙发上,笑着感叹终于体会到了养女儿的快乐。
我看是你们体会到了养宠物的快乐吧?
王也嘴角抽搐了一下,敲了敲门:“秀儿,我可以进来吗?”
“门没锁,你直接进来吧,我懒得下床。”你回答道。
王也进了房间,你从床上爬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大概是准备睡了,你没有开灯,只留了被轻纱滤过的满月光。你散着海藻般的长发,懒懒靠着栏杆上托着腮,歪头看向仰着头看你的少年,水润的眼睛混了月色,在昏暗的室内闪烁着朦胧的微光。夶风小说
王也突然觉得,他爸妈买这个城堡床买的太对了,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就是童话里生活在高塔的小公主。
你困倦的打了个哈欠,看他半天不说话,突然觉得这样仰着头在月色里炯炯有神地看你的少年有点微妙的即视感。于是你用莎士比亚式叹息般的声音说道:“哦!王也!你为什么偏偏是王也?”
“啥?”少年挠挠头,不解的回答道:“我不是王也是谁?”
“啊,没什么。”你看向他,真诚地说道:“谢谢你,王也,我很开心。”
少年微红了脸,笑了一下,眼睛亮得像星星:“那,晚安。”
“晚安,一千次的晚安。”你也笑着回答道,随后就消失在“露台”。
王也回到自己的房间,习惯性百度了下你刚才说的话,蓦地红了脸,随后又恼了起来。
为什么要说《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台词呢?多不吉利啊!就不能说点结局好的?比如梁山伯与祝英台?白娘子和许仙?牛郎与织女?啧啧啧,怎么都没一个好结局?这些写故事的人就见不得别人好吗?算了算了,不想了。
王也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但愿睡眠合上你的眼睛!
但愿平静安息我的心灵!
我如今要去向神父求教,
把今宵的艳遇诉他知晓。
——罗密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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