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宇智波斑颦紧眉心将绷带一圈圈缠绕在自己的胸前，整张脸都因为牵动伤口的剧痛而纠结起来。
族内统一的藏蓝色忍者服已经被血染成了深黑，他咬牙用苦无截断布料，好不容易才用颤抖而脱力的双手，勉强打了个松紧程度适宜的结。
一个人出任务总有诸多不便，医疗包扎的不便还只是其中一种致死的风险罢了，但在此刻，更加令宇智波斑眉心紧皱的是……
“喂……你应该还在吧？”
瘦小的男孩在树下潜行，仿佛散步似的踏足这片距离千手族地不远的森林，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没有踩断树枝、没有踏碎落叶——这足以看出男孩在忍足的运用方面训练相当娴熟，对查克拉的控制十分精细。再结合他之前爆发的基础火遁术的威力，和那双写轮眼……
“宇智波斑是吧？我看见你了。”
男孩在他所藏身的树下停住脚步，仰头打量着茂密幽深的树冠。树上，宇智波斑的身体本能地紧绷起来，他不确定这男孩是否发现了什么；但如果是写轮眼的话，或许这个小家伙的确能注意到一些常人所不能看见的蛛丝马迹……
因此才能使用分.身.术避开四名成年忍者轮流值夜的岗哨，一路摸来数里开外的这里。
——可为什么？他来干什么？宇智波斑很确定男孩身后无人跟踪。所以，他是独自一个人来找他的？这算什么，他们现在不已经是敌人了吗？
男孩扑进他姓千手的父亲怀抱中的一幕在眼前闪现。
但同时，对方冒险救下他的事实，却让宇智波斑一再犹豫。
“不露面也行……”男孩听上去似乎是叹了口气，他果真就此驻足，只是站在树下和他说话，“抱歉，我对你没有恶意。”
“……”森林回以他一片寂静。
宇智波间川垂下头：“只是想来，最后对你说声谢谢。”
宇智波斑准备隐退的身形一顿。他实在忍不住透过枝叶的缝隙看了那男孩一眼。这家伙……瞒着大人千辛万苦地追来就只是为了道个谢？
说起来，他对自己道谢也已经不下三回了吧？不得不说，真是太过天真的性格了。
不过……如果不是那么愚蠢的话，也就不会仅仅因自己没杀他便救下自己了。宇智波斑放下扶着树干的手，好整以暇地站在树叶的重重掩映里，打算听听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家伙想说些什么。
“其实，不止是道谢……”宇智波间川抬头，仰着小脸去看树梢顶部。有那么一瞬间，两个男孩的目光意外交错到了一起。
“宇智波斑，我是来和你道别的。”
仿若错觉。
“那时，虽然连你的名字都不知晓，”间川闭上眼睛，以手抚胸，牵出一个淡淡的、忧伤的微笑来，“可我已经感受到你的心了。”
夜风吹拂而过，泛起涟漪。
“感受到……一个同样失去了母亲的孩子的心。”男孩睁眼，笃定的视线仿佛穿透了重重障碍，抵达了另一个男孩的思绪深处。
同频共振。
“那时你就是这样想的吧，关于为什么放过了我。”他微笑着说。
“……”虽然不想承认自己就像男孩所说的那样软弱，但斑放在身侧的手，却逐渐紧握成拳。没错，他刻意放过了这个男孩的确是有这个原因，但不止……不止如此。
没有得到回应。间川感到有些失望，却也在预料当中。
他轻轻叹一声，闭目再睁眼，血样的鲜红便攀上了眼瞳，勾玉转动，神色也随之冰冷下来，恢复绝然的理智、清醒与透彻。那是母亲的决意赴死和父亲的隐忍配合所赐予他的觉悟、一个柔弱灵魂首次睁开双眼观察这个忍者世界所获得的觉悟——
“那么，再见了，宇智波斑。之前我也救了你一命，所以，如今的我已不再欠你什么了……”
“……从今往后，我们就在战场上见吧。”
间川转身，做下了决心的背影格外沉重。除了他自己，恐怕没有人知晓这场“告别”所告别的对象到底是什么——那是他的道德与底线、人性的底线、过往灵魂的部分——那是会冲动得不顾一切地去救下宇智波斑的一部分。
他将允许自己杀戮。为了生存、为了保护自己和家人，他已做好准备……
亲手毁灭自己的良知。
“站住。”一柄苦无擦着他的鞋尖刺入泥土，拦住了他的去路。
宇智波斑从树上跳了下来，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但是，令斑不禁眯起双眼的是，男孩立时摆出了格斗准备的架势，向他释放出警惕的信号。这次——警戒与被警戒的对象彼此调换了过来。
戒备着对方靠近的是宇智波间川，而姿态随意地向他逼近的，是宇智波斑。
“你这是什么意思？”宇智波斑抱胸站在树下，朝他扬眉。
间川握紧了自己的苦无：“我会杀了你的。”
宇智波斑仿佛偏不信邪，他一步一步地逼上前来：“真的吗？”夶风小说
“你真的会杀死我吗？”年长些的孩子神色中蕴着看不懂的阴翳，不做任何防备地走向他，没有停顿，也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就这样放弃了吗，你的那些对大人们喊出的想法？”
“就这样轻易地、决定屈从于现实了吗，宇智波间川！”
——
时间回到几小时前。
清冷的月辉下，男孩和他的父亲并肩而立，站在空茫了的墓穴前看着女子的尸身没入一阵刺目的光芒，最终被封印进了漩涡一族特制的卷轴当中。
千手藤间麻木着表情，伸手拍了拍男孩的肩膀，似乎是安慰，又仿佛是残酷的驱策。
其实宇智波间川的表现已经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安静至极的男孩没有哭泣也不喧闹，更甚至，连阻止陌生人带走自己母亲尸体的冲动都没有。
就只是沉默地站着、看着；仿佛一个成年人，仿佛一个冷酷的旁观者那样。
做完这一切，几名千手不禁又多看了这个小孩一眼。
“走吧，间川。”千手藤间一时也不知如何面对自己的儿子，或者同他解释这一切，只能生硬地发出作为父亲的威严指令，“和我回千手族地。”
“嗯。”宇智波间川沉闷地应了声，一行人便即刻启程。
千手藤间所不知道的是，早慧的男孩无需他解释便已独自推断出了一切。一路上，男孩都没再开口说话过，只是默默地思考和消化自己所领悟的东西。并且，当这种关于现实的思考蔓延到了自己死去的母亲和妥协的父亲身上时，身在局中的他便愈发感到了迷茫无助。
“父亲。”也许是由于经历了一场长时间的消耗战的缘故，几名大人都决定在距离目的地千手族地不远的这片森林里稍作休息，趁着这个时机，宇智波间川发问了。
“作为一名忍者，我以后也是要上战场的，对吧？”
“是的。”千手藤间眼神深遂地看着男孩，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强调，“并且不是以宇智波的名义，而是以千手之名。”
间川沉默了一下，又问：“战场上……真的，有很多像我这个年龄的小孩吗？”
这次，就连千手藤间也顿了顿。经历了无数场战斗的成熟男人侧过脸来，面容哀悼而认真地对他说：“是的。”
“其实早在十几年前，忍者的战争不是这样的。”他把视线移向远方，好像在回顾一段十分模糊且久远的回忆，“战争只是大人们的战争，各个家族之间有着约定俗成的默契，规定自家的武.士不得杀死敌方的新生代，以免招来过于深刻的仇恨。”
“在那时，忍者的战争也只是局部的争斗，小规模的纠纷……可是不知从何时起，这样的局面便改变了。”
“也许是有人率先屠杀了别族的子孙招致了相对应的报复，又或者只是因为战争规模扩大导致的人手不足，稚龄的孩童上战场拼杀也不再成为一种偶然。”
“大人杀死小孩，小孩杀死大人，小孩杀死小孩……不断扩大的战场吞噬着不论孱弱还是强壮的生命，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无法逃脱的血色炼狱，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没有人可以斩断这仇恨的因果循环。”
“这是个让所有人都绝望窒息的世界，”千手藤间沉重地总结道，心情复杂地摸了摸儿子的头，“但我们唯有忍耐。”
“成熟的人要首先接受这样的现实，然后才能找寻到属于自己的希望。”他握着男孩的手单膝跪地，好使自己的目光与爱子平视，继而语重心长道：“间川，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沉默良久，宇智波间川不禁问：“那么，父亲有找到自己的希望吗？”
牵着他的那只大手忽然握得很紧，千手藤间的脸色在深夜里看不清晰，惟有那加倍用力隐忍过的绝望与哀伤，透着寡言的黑暗扑面传来。但他却缓慢而真心诚意地牵扯出一个明晰的笑来；这一刻，父亲的双眸既覆满阴霾，又凝聚着足以冲破星辰的光。
“有的，有找到我的希望。”男人朝他满足地笑道。
“你的母亲，久衣——她就是我的希望。”
男孩的表情终于有所震动。
他凝视着父亲哀伤的笑，感受掌心中传递来的热量、那来自血脉相连的生命的鲜活热量。仿佛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宇智波间川反手抓紧了这一切。
——
“不是屈从于现实。”
宇智波斑瞳孔一缩。他敏捷地侧身，闪过了男孩骤然爆发的一击。
开启了写轮眼的宇智波间川正冷冷地盯着他，蓄势战斗的姿态宛如一匹小豹。他抬手将苦无横举于自己胸前，一边细细地观察对面敌人的破绽，一边语调平静道：“我已经说了……”
“……我会杀死你的，宇智波斑。”
“呵，”斑不屑地哼笑道，“别说大话了……”他深遂的双目忽然紧紧地锁定在男孩表露决心的坚毅面庞上，仿佛在搜寻着什么。
“你不会忘了，之前拼死也要救下我的人，原本就是你吧。”他并不含蓄地朗声嘲笑道，“说什么，我们之间没有仇怨，还说……我是个善良的孩子，所以为此舍身也要阻止我被你的父亲杀死……”
“现在却改变主意，要让我的鲜血沾上你这家伙的双手了吗？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天真还是伪善，呵……”
他站在之前的树下，依旧双手抱胸，言辞尖锐地嘲讽。看样子，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Μ.chuanyue1.℃ōＭ
宇智波间川压了压嘴角，神色越发严肃认真起来，下定决心的他的身周，甚至升腾起了以前从未有修炼出的那般凛冽的战斗气势来——
“不，不是天真或伪善。”苦无在掌中旋了个方向，间川蓄势一顿，随即身形爆发而出，疾冲向对面站在树下的男孩。
“我只是……”
宇智波斑抬手。苦无相接，有火花闪烁——
“……认清了现实而已。”
全力一击被挡下，间川借力反弹，向后急退几步，拉开距离再寻进攻时机。
“既然注定是杀死彼此的敌人，那么，更多的仁慈也就毫无必要了。”他冷冷地宣布，是向自己，也是向着宇智波斑。
——这个唯一，也将是最后一个，见证过他的天真并接受了他善意的陌生人。
感受到间川真切的决心，宇智波斑的神色也冰冷了下来。
“是吗，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决心……”他低着头，眉眼俱埋藏在了阴影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终而抬头，露出一双杀气腾腾的写轮眼。
“……到底，有多么可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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