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悄悄爬上了树梢枝头。
清秀冷峻冷的脸庞瞧着这浩荡人间。
仿佛像是在打量着人间……
又仿佛像是在嘲笑着这人间凡夫俗子,终日匆匆,不知为何而忙。
夜渐渐已深。
苦守在内务府衙门的总管大臣文庆,整个人焦急的踱着脚步,走来走去的像个热锅上的蚂蚁。
没办法,此事迫在眉睫,也不由得他不着急。
据出发的时间已经过去了,约摸有三个时辰了。
可是仍然没有一个来回禀报的人。
一个都没有。
这不由得让他开始焦急了起来。
从开始的怀疑傅怀恩办事不力。
到中间的等等再看。
又到如今的已经开始怀疑傅怀恩,是不是在哪个青楼里,忙着喝花酒而误了正事。
甚至恍惚之间。
文庆竟然有着些许错觉,该不会……
傅怀恩这个家伙,莫非已经临阵倒戈,背叛了自己了吧。
可越是这么不经意的想了想,越是让人心惊胆战。
这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自嘉庆朝以来。
这大清江山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都不足以为奇。
遑论是一个下属背叛了自己。
毕竟此时自己的行为,说白了就是和皇帝以及大阿哥两人作对。
不过以奴才身份,诓骗主子,这也是如今大清治下的常规操作。
欺上瞒下,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但之所以有这样的胆子,仗着无非就是主子们向来睁只眼闭只眼,不怎么深究。
可若不论道光皇帝还是大阿哥,要是当中的哪一个,突然心血来潮打算深究此事的话。
自己麾下的这些下属们。
只要脑子没问题的,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够掂量出其中厉害。
以一个奴才身份,去对付大清帝国的皇帝和唯一一个皇子。
这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自保之下,这些个奴才,临阵倒戈反过来对付自己也是极有可能的。
一想到这,文庆整个人便不由得开始哆嗦起来。
但他已毫无退路。
若不进行大肆的贪腐,不光自己一家老小无法过上滋润的生活。
也拿不出更多更多的银钱和好处,来安抚整个内务府上上下下几千上万号官属。
归根到底。
这贪……也不是光为自己而贪。
但愿这个傅怀恩,能明白和谅解自己一番苦心吧。
……
就在文庆彷徨哀叹之间。
身边一个小吏,关心的走过来,恭恭敬敬的拍了拍袖子,整个人半跪着鞠躬道:
“大人,很多事情急也是急不来的,不如吃点宵夜,喝点小酒,静静的等待傅大人的好消息。”
……
经过这个小吏,如此一提醒。
文庆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从黄昏到现在,几个时辰了,都没怎么进食。
心中暗自嘲笑一声。
不过是消灭几个为皇宫提供产蛋母鸡的养殖户。
又何须自己如此提心吊胆呢?
天大的事,把眼前这杯小酒喝完再说。
浓烈的一杯老酒下咽入喉,犹如一股暖流袭满心间。
文庆赞叹的砸了咂嘴巴。
好酒。
真是好酒,……
要是能有几个戏子,在眼前再唱上一桩大戏。
那感觉就更美妙了。
一桌酒菜早已没了热气。
夹入喉中,只有一阵冰寒。
酒呛而菜寒。
文庆吃的有些急,顿时便被,呛得剧烈咳嗽不已。
一张脸呛得通红,扶着桌子,另一只手用力的捶击着胸膛。
却听得门口冷不丁的一声爽朗笑声。
“这有句古话说的好,吃独食总是会坏肚子的,文庆大人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吗?”
扔下筷子的文庆,正想怒骂一声,谁这么不识趣打扰自己享用宵夜。
霍得站起来,正想破口开骂。
却发现站在门口的赫然竟然是大阿哥奕纬。
更要命的是大阿哥身边竟然站着个九门提督尹岱。
此时的九门提督尹岱,一脸冰寒的望着自己。
那眼神跟看死人没多大区别。
再看看大阿哥身边的另一个人。
畏头畏尾的,整个人低着脑袋缩着身子。
不是傅怀恩又是谁?
顿时,文庆整个人脸色瞬间煞白。
傅怀恩一脸像个犯了错的小孩,一般出现在大阿哥奕纬身边。
傻子也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文庆惊恐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骇然。
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差点站不稳身子。
却见大阿哥自顾自的走进衙门大门。
像个主人一般,毫不客气的唤过旁边小吏。
等小吏递上一副碗筷后。
大阿哥表情极其玩味的,坐在那一桌宵夜面前。
看了看这一桌宵夜。
这大冬天的。
宵夜竟然摆得满满一桌。
菜式之丰富,看到大阿哥啧啧称叹。
嘲讽般的抬头看了看文庆一眼,指了指离自己最近的那道菜:
“文庆呀,你来给本阿哥说说,这道菜叫什么?”
此时的文庆,浑身哆哆嗦嗦的,愣是不敢开口说话。
站在身边的九门提督尹岱却大声说道:“大阿哥,这是河豚。”
大阿哥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另一盘菜。
尹岱声音更加轻蔑了:“这是呛玉牛舌,要备上这一盘菜,还真不知道要杀多少头耕牛。”
听得尹岱如此介绍,大阿哥奕纬的眼神顿时如寒剑一般扫射到文庆身上。
剩下的菜几乎不用过多言语,文庆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大阿哥面前。
悲呛的哭咽着嗓子:“大阿哥,奴才有罪,奴才有罪……”
大阿哥脸色铁青。
毫不犹豫的大手一挥:“来人呐!
把这桌子菜,给我四平八稳的抬到圆明园。m.chuanyue1.com
万岁爷多年来节衣缩食,想必从来没有享用过如此的美餐。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咱们也让万岁爷好好的打一回牙祭。”
包括九门提督尹岱在内的众人,纷纷脸色大变,一时间还闹不明白,大阿哥打算干什么。穿书吧
可升为当事人的文庆却如丧考妣,整个人脸上面如死灰。
瘫坐在原地就像是一坨烂泥。
口中喃喃自语的念叨着:
“完了……完了……”
命令八旗兵抬走一桌酒菜后。
大阿哥毫不犹豫的大手一挥。
直接将文庆锁入大狱。
然后亲自带千余兵马,毫不犹豫的直奔文庆府邸。
众多八旗兵,横冲直撞的闯入府中。
态度恶劣的犹胜后世的拆迁大队。
文庆府中一帮子男女老少家眷都跪在院子当中。
不敢发一言,静静的等着发落。
大阿哥端坐在太师椅上。
毕竟身份尊贵,抄家这种事情完全用不着他亲自出马。
看了看跪满一地的文庆家眷。
大阿哥随意的挥了挥手。
身边的九门提督立刻非常识趣,大吼了一声:“都给我抬起头来,让大阿哥瞧清楚。”
极其及随意的目光,扫过文庆的一众家眷,大阿哥奕纬目光停留在那个旗装秀女身上。
站在身边的九门提督尹岱,顿时也哑然失笑。
眼下的大阿哥究竟也是个风流倜傥的年轻男子。
见着了漂亮女人本人的会感兴趣些。
倒也不足为奇。
便直接差人,把那个旗装秀女带到面前来。
极其耐心的问了问对方的身世来历。
这一问不得了。
只见那个旗装秀女,大大方方的说自己是道光8年的秀女。
顿时……不论是九门提督尹岱,还是大阿哥奕纬。
两人都吃惊的对视了一眼。
擅自截留秀女。
就光这一个罪名,都够文庆喝一壶的。
就在两人惊诧犹豫间。
一列列八骑兵,纷纷来报。
在文庆的书房夹墙里,暗室里发现大量的金银财宝。
大阿哥和九门提督来到了书房处,只觉得眼前简直堪称亮瞎了眼。
厚厚的夹墙里,阴暗的暗室里。
一叠又一叠的银锭金块。
几乎堆码成了一座小山。
数不清的珍珠串和玉器,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粗略的一统计。
这些财物,至少价值几千万两银子。
大阿哥奕纬顿时脸色铁青。
看了看身边的九门提督尹岱,怒吼着说道:“速速去把文庆府上的账房管家全部控制住。
作为佛山的账房管家,定然清楚文庆名下有有有多少的地产店铺和财宝。
本阿哥要一笔一笔的清楚知道,这些年,他究竟在万岁爷眼皮子底下,贪墨了多少钱粮?。”
随着帐房和管家被抓。
财产清点工作进行的非常之快。
第2天凌晨。
几本厚厚的账本便交到了大阿哥的面前。
此时的大阿哥一夜未眠。
甚至渐渐被迫喜欢上了喝茶这种恶习。
毕竟此时的大理寺大牢里,也没有更好的饮品。
大阿哥在大牢门口,太师椅上好好安坐着。
玩味一般的看了看,此时像是一只落难凤凰的文庆。
随意的扬了扬手中的弹劾折子。
声音听不出有多少感情,也听不出是悲是喜:
“从昨夜下狱以来,整个内务府几乎没有人睡的一个安稳觉。
你的这些下属们,毫不犹豫的开始加入了揭发你的队伍之中。
他们一个一个的,或许都是你当初尽心栽培和提拔出来的。
不过此时,你既然已经下狱,墙倒众人推嘛。
他们索性就把你摁进水里,希望这一摊子的浑水,这一切的罪名,都能由你一人承受。”
说完把那些弹劾的折子,随意的扔到了他面前。
文庆眼神呆呆的,满脸不敢相信的,看了看眼前的大阿哥。
仿佛整个人生和骄傲都被摧毁的体无完肤。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些昔日和自己称兄道弟的同僚。
酒局上一口一个大人,一口一个恩师,一口一个部堂。
自己这么些年来对这些下属,也没少提携和栽培。
怎么在这关节眼上?
一个个的都纷纷调转枪口对准了自己。
文庆恍惚的摇了摇头。
苦笑的看了看大阿哥。
对对对。
一定是大阿哥的离间之计。
特意来离间自己和当初这些得力属下心腹的感情的。
想来多半是大阿哥,对自己的情况无法继续深入了解。
所以采用这种方式来诈他。
……
只是等文静哆嗦的手,捡起了地上的那些折子。
一字一字的。
渐渐看清那些写折子的人的笔迹。
文庆满脸的不敢相信。
这些字迹再熟悉不过了。
写出这些文字的,一个个都是昔日的同僚。
没有哪一个不曾饱受过自己恩惠,没有哪一个没受到自己的关照和提携。
可如今大难来临。
这些人却要在自己的伤口上狠狠踩上一脚,并将自己重重的推入悬崖之下。
临了完了……
还要狠狠的啐上一口唾沫。
一份份折子,披头散发的文庆,看的是越看越怒,越看越心惊。
心中抱有的最后一丝丝希望,也被彻底摧垮了。
牢外的大哥用早茶盖子轻轻的刮了刮茶水上面的氤氲茶气。
慢里斯条的火上浇油:
“等你下狱以后,这些奏折就会递到万岁爷面前。
你就算不问斩,一个流放宁古塔的罪名是逃不了的。
至于你的妻女嘛,要么给披甲人为奴。
要不就会被卖入教坊司,那个地方你知道的。
大多数犯官的妻女都会被卖到那里,然后供人随意玩弄,
他们玩乐的时候还要说,某某大人的妻女果然有味道。
至于你的儿孙嘛,我都想好了,具体看你表现,你要是不配合,就让他们去挖矿。
挖矿这种事情嘛?要么被累死,要么被埋死。
您这一家老小,何去何从,就全在文庆大人一念之间了。
不过要本阿哥说。
你也是够倒霉的。
毕竟这么些年来。
内务府分钱,又不是只有你文庆一个人分了。
为何受罪的偏偏只是你一人?
如今的这些下属心腹,一个个唯恐你罪名不够多不够重,生怕你死的不够快。
一个劲的把罪名安插在你身上。
你身为总管内务府大臣,也算得上是位极人臣了。
文庆大人,你真的心甘吗?
你真的甘愿自己独自一人领罪,却让他们逍遥法外吗?
然后在教坊司,你的妻女却要承受着他们的玩弄,你的良心真的能够按定下来吗?”
……
大阿哥刚说完,很是嫌弃的从嘴里吐出来,一片茶叶碎片子。
这动作落在了文庆眼里,又是一阵心惊胆战。
……
满脸不敢相信的将那一份份折子,撕的粉碎。
复仇的怒火使得他双眼通红,整个人像是一头发疯了的狮子一般。
心里头一个毒辣的声音,猛然响起。
特么的,老子不好过,你们这些恩将仇报的也别想安然无恙!
只要老子豁出去了。
下地狱的绝对不止老子一个人。
一念至此。
狼狈不堪的文庆,恶狠狠的抓着牢房的木栅栏。
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
声嘶力竭的朝着大阿哥喊道:
“大阿哥,我要弹劾,我要弹劾他们。内务府的贪墨虚报,可不只是我一个人的罪过。
不光是这些内务府的官吏。
所有的文武百官,我手上几乎都有他们的黑料,只要大阿哥肯给机会。
但凡文庆知道的,都会如数相告,只肯请大阿哥高抬贵手,饶过我的妻儿。
一人做事一人担,我虽有贪墨,虽有对万岁爷瞒报,可罪不及妻儿。
还请看在奴才坦白的份上,对奴才妻儿宽大处理啊。”
……
听着这话的大阿哥缓缓放下茶盏。
满意的回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了看,眼前这个如风如狂的文庆。
脸上的笑意更加的浓了,递上了一叠白纸和笔墨砚台。
像极了一个循循善诱的老师:
“别急,别急,本阿哥有的是时间,你慢慢说,慢慢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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