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接。”秦三爷干脆的一口回绝。
“门庭大开,真的不接?”破烂侯又拿出了之前的说法。
“不接就是不接,自古门开三不接,不接不孝子,不接中山狼,不接叛国客。”秦三爷瞪着破烂侯,声音低沉的应对道。
“我记得,这酒楼的名字,是叫酒罢去吧。”
破烂侯微微摇头,没有直接回复,而是信步而行。
恩怨已了,但无论哪边,却也不会那么大气。
恩怨了的目的,只是希望小辈儿们,能安安稳稳的生活罢了。
破烂候继续说道:
“唔……让我想想,茶飘香,酒罢去,聚朋友,再回楼,那这样一来我就是有些不晓得了。
您说,故人之子,入你这酒罢去,是不孝子,是中山狼,还是叛国客呢...”
破烂侯指着许秦,促狭的看向秦三爷。
..
秦三爷又是一怔,这次,认真的看向了许秦。
“莫非,阁下姓关?”
秦三爷看了片刻,拱手对着许秦,浑浊的老眼露出一丝欣喜。
四家人,两家没了,只剩下了关家。
怪不得看着有些熟悉与亲切。
“非也..非...”破烂侯又开始摇头晃脑。
“侯哥!”
许秦实在是憋不住了。
你们老一辈的恩怨既然了结了。
我的事情我自己来说。
要不然这绕来绕去得绕到啥时候。
破烂侯太特喵的喜欢卖关子玩了。
破烂侯哈哈一乐,也不再说话,只是饶有趣味的盯着二人。
但临了,许秦还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眼看对方希翼的眼眸,许秦硬着头皮上前。
“秦....秦大爷,在下姓许,名秦,家父...许国,家母,秦瑛,特来拜见.....”
语毕,深深长揖,不敢抬头。
但过了一会儿,还不见动静。
许秦终归没忍住,抬起头。
那是一张沟壑错杂,老泪纵横的面庞。
老人伸出的手,一直悬于半空,抖动着,不知多久。
那只手离许秦的脸很近,近到能清晰看到青色的血管与斑点。
但许秦又感觉离的很远,远到弯曲的手指只要伸直,就能触碰到他的额头,却未曾前进一下。
场面一片寂静。
只有破烂侯摇曳着的扇子,发出微弱的声响。
“吾.…….之孙...?”
沙哑的嗓音从秦三爷的喉咙中响起。
旋即。
“爹..爹!!”
女堂倌的惊叫声响彻大堂。
......
“没事,没事,我还死不了。”
秦三爷只是身子摇晃了一下,便立马被女堂倌马上扶稳了。
许秦想扶,也同样僵到一半,没继续动下去。
秦三爷深吸一口气,再度直立起来的身子,给人感觉整个精气神都不同了。
用神采奕奕四个字形容,尤为贴切。
就连花白的头发,都好似亮眼了几分。
“囡囡,帮爹准备一席饭菜,你亲自掌勺。”
秦三爷先是对着女堂倌说道,旋即仿佛想明白了什么,转过头,看向许秦。
“二位,请。”
破烂侯含笑摇摇头。
“秦太爷,我就算啦,第二件事办完,你我两家恩怨已清,告辞,告辞!”
作揖之后,抬手要走,却被秦三爷一个剑步给扥了回来。
“实际上,你父亲去世之时,恩怨便已经清了,今日,你帮我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如此恩情,一顿饭,当得。”
破烂侯歪了一下头,明白了秦三爷的意思,合扇抱拳。
“哈哈,那就叨扰二位相识了。”
三人上楼,秦三爷一扫之前疲态,就好似堂倌一般引路,很快走到了一处雅间。
落座,锦盒马上也被送了上来,无一人上来打扰。
秦三爷看都没看锦盒,眼睛一直盯着许秦,盯的许秦浑身难受。
破烂侯也有些受不了这个氛围,尿遁而去,秦三爷拉都拉不住。
就这样,尴尬了好一会儿,秦三爷才开口问道:
“咳咳,内个……许秦啊……你父亲呢...”
....
“我母亲在我出生时便去世了,父亲....前段时间跑路了。”许秦沉吟了一下,实话实说道。
“.....”
啪!
“这个混蛋!”
秦三爷吹胡子瞪眼,一巴掌把木桌子都拍出了个浅浅的印儿来。
许秦吓了一跳。
二人又陷入了沉默。
许秦尴尬到快在脚底下抠出了个紫禁城来了。
“额....”
“内个..”
二人同时出声,又是一次尴尬。
“您先说。”许秦立刻先出声防止继续尴尬。
“额,唉,你知道你父母的事情吗?”秦三爷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许秦摇了摇头。
知之甚少。
“也对,毕竟,你母亲她走的早...唉....”
秦三爷又一声叹息,眼波流转,仿佛回到了从前。
“那时世道挺乱,你父亲一个人逃荒过来,被我捡到了,看他可怜,便留下当了一个帮厨,而你母亲,那时是在大堂做了一个账房。”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俩个,就看对眼儿了,一直瞒着我作内劳什子自由恋爱。
当年忙于工作,我一直没注意过,直到有一次算账,我发现了账目不对,一问,才现出了端倪。”
秦三爷的语气很平和,就好似在讲一个毫不相关的故事。
如果不看到他那开始浑浊的双眼的话。
“唉,我那时候思想唔...不是那么先进。
你父亲什么也没有,一个人逃过来,还是被我好心收留的,却勾搭我唯一的女儿,他怎么配的上啊...www.chuanyue1.com
所以,我知晓了此事之后,就把你父亲给赶了出去,和你母亲大吵了一架。
但没有用,你母亲,还是偷偷摸摸的和你父亲在交往,还拿柜上的钱给他,我...脑子糊涂,一时间,就找人把你父亲狠狠的给揍了一顿。
你母亲当天回来,什么都不知道,我直接把她反锁在了屋内,锁了大半个月,直到你父亲一直不出现,我以为没事情了,才把你母亲放出来。
后来她自愿做了一个堂倌,我也不敢让她太抛头露面惹出祸事,最后也就是送送菜联络联络供货商什么的...m.chuanyue1.com
结果有一天,你母亲突然就不见了,就留下了一封信,之后一年,杳无音信。
再见之时....是从你爹邮的信件之上,才知道,她因为生你,死了...”
“再之后……我偶尔会收到你爹的信件,但一直没有地址,我也没法回信,直到现在。”
秦三爷说完,看向了许秦,说的时候语气很平和,但此刻再看到那熟悉的脸时,突然就有些崩不住了。
那是他的女儿啊,他含辛茹苦养了十八年的女儿啊,从两个巴掌大的小娃娃养到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结果临死之前都没有见上一面。
秦三爷颤抖的举起了手,对着许秦比划了一个二字,声音颤抖异常。
“二十年,二十年,我二十年不敢关门啊,不敢关……我脑海里一直在想,你父亲会不会是在骗我,我内姑娘是不是还没死,只是不想见我,我就怕一关门了,你们万一回来,就找不到家了,二十年,二十年啊……”
秦三爷双眸瞬间通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一直强忍着没掉。
“我后悔啊,我是真后悔啊,自从你母亲走后我日日夜夜年年月月都在后悔啊,我糊涂啊,我糊涂!她觉得快乐幸福就好,还要什么门当户对,你说我要什么啊,你说我图什么啊,一个好好的家啊,好好的家!就这么没了,没了....”
语毕,苍老身躯再也把持不住,伏桌之上,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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