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府西院仆役房邻街的一侧便是游侠儿所居住的地方,与主院隔着一堵高墙。这里人来人往鱼龙混杂,废弃物件堆的到处都是,满院糙汉子又无人管束,难免会散发着异味。
‘狗儿’刚来这里时便是一身家仆打扮,想要进屋却被几个游侠丢出了门外,本就不善与人交流,只得寻了辆废弃的车辕,拆下木板架在墙角,用泥巴与稻草搭建起了一个简易的雨棚住在了院中。一众游侠儿见他不吵不闹,不似院中以往派来的家仆那般气焰嚣张,也觉得欺负这么个老实孩子,似是有些抹不开面子,便不再找他麻烦。www.chuanyue1.com
‘狗儿’在仆从外院居住了多日,白天看着游侠儿相互比武斗狠,偷偷记下那一招半式,夜里听着屋内把酒言欢,自己拿着根烧火棍在院中暗自比划。
本是相安无事,直到某天夜里一名剑客起夜如厕之时,看见‘狗儿’挥舞棍棒的动作似是自己的刀法,怒从心头起,一声呼喝唤醒同伴,十几名游侠儿点亮火把,将‘狗儿’团团围在中央,便要废去他的一条手臂,惩戒这偷师的小贼。一阵拳打脚踢之中,‘狗儿’撕咬反抗,乘乱缩入墙角,面目狰狞龇牙挥爪,发出的呜咽之声不似人言更像狼嚎。
众人停下手脚,看着‘狗儿’的困兽之斗,不禁有些诧异。一名老刀客挥退众人,独自走向颤栗的‘狗儿’,看着狗儿双腿蹬墙借力扑来,一个侧身让过反手刀鞘砸向他后脑,将狗儿当场击晕。正当众人大笑着摩拳擦掌聚拢而来之时,老刀客掀开了‘狗儿’的衣服,那布满的伤痕没有一块好肉的身体,映入了每一名游侠儿的眼里。仿佛中了定身术,没有一个人再上前,唏嘘声此起彼伏,就连老刀客也默默的为‘狗儿’盖好了衣物,将他抱入屋内。
一夜醒来,‘狗儿’感觉世界都变了,面目凶煞的游侠儿大叔们居然露出了微笑,虽然笑的有些僵硬,却是‘狗儿’第一次体会到来自人类的亲情与爱怜。游侠儿们从默默无闻的为‘狗儿’缝补衣物、送来饭菜,到指点着‘狗儿’学习武艺、识文断字,似是把他当成了亲身骨肉般细心呵护。
老刀客第一次带着‘狗儿’上街,不厌其烦的为他讲述着房屋瓦舍、人文情怀,只是描述的方式有些奇怪,哪些房顶适合埋伏弓弩,哪些小巷可以用渔网捕人,哪些人防范心低可以下毒,哪些矛盾可以加以利用制造混乱。疤脸叔叔第一次带着‘狗儿’去执行任务,将他安置在屋顶,每击杀一个目标都向着屋顶比划着行动路线,以及如何下刀,若是看见‘狗儿’没有点头,还会将尸体拖至近处重新慢慢比划。哑巴第一次带着‘狗儿’去比武,自己将对手砍翻之后,便把带血的朴刀丢给‘狗儿’,任由他独战四五人,直到他筋疲力尽伤痕累累,才将他如死狗般拖回袁府外院。穿书吧
大雪纷飞冰冻三尺,这晚的游侠儿们没有如往常般喧闹,默不作声的在院内磨着刀,‘狗儿’因打翻了一个酒坛子,却被老刀客严令脱光衣服站在雪中一个时辰。‘狗儿’很费解,第一次见到老刀客发这么大的火,疤脸叔叔和哑巴也没有上前相劝,大伙儿似乎都变了,变得冷淡了,陌生了。不出意外,‘狗儿’生病了,在屋内裹着被褥瑟瑟发抖,没有一个人前来照料。
管事将大伙儿汇集在院内清点人数,隐约间听见老刀客大声争辩:“你想让一个病秧子来拖累我等么?!你自己去瞧瞧他还能不能提得动刀。”‘狗儿’委屈的蜷缩起来,默默的流下泪,自己终究是被抛弃了。
不知过了多久,‘狗儿’浑身是汗的醒来,虚弱的支撑起身体,习惯性地摸出藏于枕下的干粮,却好似多了不少东西。掀开枕头,馒头已干的发硬,钱袋中满是散碎的银两,老刀客贴身的秘籍,疤脸叔叔每日擦拭的短刃,哑巴惜之如命的骨哨,满是游侠儿们平日都不让他人触碰的心肝宝贝。‘狗儿’小心的将它们藏好替大伙儿保管,等他们回来时,一定会摸着自己的脑袋夸奖他是懂事的‘乖狗儿’。
坐在屋前,盯着院门,狗儿静静等待着,直到第二日正午,院门如期盼中一样打开了。只是由管事领进来的却是十几个陌生的面孔,同样一身游侠儿打扮,管事将他们领进屋,占据了曾经属于老刀客他们的铺位。“等老刀客回来了,肯定要收拾这帮新来的,一点规矩都没有。”‘狗儿’心中暗想着,头次主动凑到管事面前打听大伙儿的去向。
“哦,你说他们啊?袁公子让他们去出任务了,伏杀左丰…咦你瞎打听什么,去去去,他们回不来了。别问了,任务完不完成都回不来了。”管事不耐烦地推开愣住的‘狗儿’,急匆匆离开了院子,还自抽着嘴巴,怨自己多事。
似是想起了老刀客提过“兔死狗烹”的典故,默默退回屋中,看着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狗儿’心想也许这便是轮回吧,刀口舔血卖命权贵,下场早已注定,只是大家只看见眼前高楼的繁华,看不见这地基下的皑皑白骨。
失魂落魄的‘狗儿’晃晃悠悠游荡在袁府门外,失神间被街道上疾驰而来的马车撞翻在地,马匹受惊人立而起,车厢眼看要侧翻,两名壮硕的家将迅速冲出袁府,一人按住马匹一人顶住车厢,方才稳住局势。
待马匹稳定,车厢中跳下面色白皙圆脸粉腮的绿衣少女,她掀开车帘搀扶出轻纱遮面的袁府小姐,那小姐白衫红裙身姿婀娜,似那木兰点缀着白雪,体迅飞凫飘忽若神。袁家小姐此时已看见倒在路边的那人,正要命丫鬟上前查看。那两名家将已恼怒的拿起马鞭劈头盖脸地抽打起‘狗儿’:“瞎了你狗眼!小姐的马车你也敢冲撞,想找死就死远点,别弄脏了袁府的院墙!”
丫鬟绿漪本是气鼓着腮帮子,见那人受伤倒地又遭家将鞭打,于心不忍便拉了拉小姐的衣襟。袁家小姐轻拍绿漪的小手,轻喝一声:“住手!本是我等撞伤了此人,怎能如此无礼?肆意鞭打百姓,岂不败坏我袁家声名?”
绿漪得了吩咐,拎起裙角上前查看那人的伤势,‘狗儿’见女子伸手而来害怕被打,张口便咬,见两家将挥鞭欲抽,撒开双手双脚,如狼一般飞奔而去。留下绿漪捂着血淋淋的手,在那里哭泣:“这人属狗的吧!怎的咬人?呜呜呜,疼死我了,坏东西!”
门房走出一胖家仆连忙应声:“回小姐话,您说对了,这就是条狗,是陆管家捡来的,从小关狗笼子里,我们都叫他‘狗儿’。只要您吩咐一声,我立刻带人把他给您提溜过来,要打要杀,您一句话。”
“算了,绿漪,咱们回去。”袁家小姐似是不愿再计较,带着绿漪回府而去。
那胖家仆无奈的耸耸肩:“算那狗东西命好,哼。”
顺着那条鞭痕轻抚过胸口,蓝色光芒跳动着将回忆中的陆西被拉回了现实。按照记忆里的路线,陆西回到了残破的雨棚,掀开地上的木板,挖出了尘封往事的布包,取出疤脸的短刃贴身藏好,将哑巴的骨哨穿上绳挂于脖颈之间,腰系书生的玉坠,头扎光头的佛珠…又将那包碎银埋了回去。扛起的是责任,埋下的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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