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吧,用眼泪来证明你的纯洁。”
“哭给我看,我就不杀你。”
苏岑抬起头,仰望着那莅临于世的神祇,滚烫的眼角挤不出一滴泪水。
“真可怜,你哭不出来。”
伴随着一阵低语,那把银色的大剑贯穿了他的胸膛。
滚烫的鲜血从体内涌出,剧烈的疼痛淹没了感官。
……
“小岑,别睡啦,老师点你起来回答问题呢!”
胳膊被人推了推,苏岑从睡梦中惊醒,条件反射一样从座位上站起身,伴随着一阵桌椅拖沓的声音。
班上的同学纷纷看了过来。
讲台上的老师脸色有些阴沉。
“苏岑,复述一下,我刚刚讲的内容。”
苏岑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微笑。
这少年的笑容很是阳光,长相也帅气,特别好看。
数学老师虽然严厉,但课下对他是很不错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苏岑深谙此道。
“严肃点,别跟我嘻嘻哈哈!”
数学老师微微蹙眉,有些不悦。
哼,休要再使美男计!
一旁的夏梦将自己做好的笔记推了过去,低着头不敢去看那女老师严厉的眼神。
苏岑侧目去瞟,发现上面的笔记做了满满一页,还有一些比较复杂的数学公式和定理。
“对数列{xn},若存在常数a,对于任意……”
没等苏岑念完,数学老师就走下台,一把拿走夏梦的笔记本。
“嗯,说得不错,继续。”
女人点了点头,开始阴阳怪气。
苏岑一时语塞,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温柔,浮现出浅浅的酒窝。
看向数学老师的眼睛好像会说话。
姐姐,放我一马好不好?
那眼神就是这个意思。
该说不说,苏岑身上最吸引女孩子的特质,除了长相,大概就是那看起来很温暖的笑容了,眼睛也好看。
数学老师轻轻哼了哼,合上笔记本,还给了夏梦。
见她课本下似乎还压着一本书,数学老师微微蹙眉,将那本书拿起。
“海子诗选?”
夏梦顿时有些慌乱,小脸红扑扑的,很是可爱。
“上课看闲书,你也跟着站着。”
数学老师没好气地道。
夏梦很老实地站了起来。
“下午都是我的课,你们小俩口,就站到放学吧。”
班上又扬起阵阵哄笑。
对于罚站这种事,苏岑一开始还难为情。
后来次数多了,就觉得无所谓了,甚至可以笑脸相迎。
但连累夏梦跟他一起罚站,确实挺不好意思的。
夏梦的脸颊微微泛红,听到老师说“小两口”的时候,耳鬓红得跟蔓越莓似的。
她平时是个很听话的好学生,上课的时候都很认真的。
看课外书倒也少见,苏岑对她看的那本书还挺好奇,于是凑过去看了看。
夹着书签的一页,是一首现代诗,被她用红笔划了下划线。
“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我的琴声幽咽,泪水全无,我把这远方的远归还草原。”
苏岑眼眸里掠过一丝波澜。
读到这句诗的时候,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震撼。
就像,某个疯疯癫癫的人,在某个阳光猛烈的午后,咬破手指,用鲜血写下了一场盛大的预言。
所有的神都要死去,一同埋葬于开满野花的草原。
他侧目看向身旁。
残阳如血,天空万里无云,夕阳的万里霞光将天边烧成赤色。
那些夕阳的光芒透过玻璃窗格,照耀在夏梦的脸颊上。
乌黑的几绺发丝在落日的余晖里染上了一抹鎏金。
少女的眼睫如微颤的蝶翼,不动声色又茫然的侧脸,璀璨如金箔,宛如烨烨生辉的神祇。
“那首诗,叫做什么名字?”
苏岑小声问道。
之前数学老师的手遮住了书的上半部分,他没能看见诗名。
“九月!”
窗外涌进来的风,吹起她鬓间的头发。m.chuanyue1.com
她展颜一笑。
晚上放学回家的路上,苏岑看着天空高悬的冷月和孤星。
没有来由地想起那个梦。
那些梦,是不是都预示着什么?
回到家里,迎面而来的,又是钟丘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你们数学老师说你上课睡觉!你最近是什么情况啊?”
“不想上学是吧?”
“是我太温柔,还是你叛逆期?”
苏岑讪讪笑了笑,当他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的时候,就只剩下了微笑。
看着他脸上好看的笑容,钟丘本来想再骂两句的,但又有些不忍心。
“最近课有点多,累坏了吧。他又不是一直睡觉。”
方静秋赶忙开始帮他解围。
“你老是惯着他!”
钟丘气得吹胡子瞪眼。
“我先回房间做作业。”
苏岑轻轻咳了咳,赶忙回了房间。
“汤马上就要煮好了啊,等会多喝点。”
方静秋笑吟吟地,没怎么生气。
两口子总是这样,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走进半开放式的厨房,方静秋揭开陶罐,浓郁的肉香满溢而出。
“你三天两头地买排骨,那孩子会不会吃腻啊?”
钟丘的眼神在那个陶罐上停留了好一会儿,言语间颇有些醋意。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点肉怎么行?”
“再说了,又不是买给你吃的,吃不吃得腻,还轮不到你操心。”
方静秋不悦地哼了哼。
钟丘闻言,又气又笑。
“之前把这孩子从外面捡回来的时候,也没见你多关心他。”
两口子生活拮据,一开始捡到苏岑的时候,方静秋是打算等他长大些,就出去帮忙做事,给家里添个劳力的。
但钟丘执意要让他上学,两口子没少闹矛盾。
直到她去参加苏岑的家长会,老师当着班上所有人的面表扬了苏岑,她还是感到挺骄傲的。
对苏岑上学这件事,就不反对了。
方静秋笑着,略微有些欣慰,没一会儿又叹了叹气,小声咕哝起来。
“隔壁那家女人嘴碎,我去买菜的时候,她当着别人说,我们孩子连一句爸爸妈妈都不愿意喊,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你跟一条母狗较什么劲?”
钟丘微微皱了皱眉。
他会带苏岑回家,只是不想看着那孩子饿死,仅此而已。
“但是我们做家长的,听到别人说我们家孩子不好,总不能没一点反应吧。”
方静秋温婉地笑着,脖子上有几道抓痕,在微黄的灯光下泛起殷红。
这是她今早在菜市场和那女人打架留下来的。
她可以说苏岑不好,但其他人说她孩子,就是不行。
“我还是觉得隔壁那两口子真不是东西!老跟我们过不去。就是嫉妒我们家小岑长得好看,成绩又好。他们家那孩子长得跟歪瓜裂枣似的,成绩也不咋的。”ωWW.chuanyue1.coΜ
方静秋说着,背过身从口袋里悄悄摸出了一张大额的纸币,朝着苏岑的房间走去,敲了敲门。
钟丘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看着她手里那张崭新的纸币,没有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道:“敲门的时候,声音小点!”
孩子在学校累了一整天,在家里应该好好休息。
“什么事?”
苏岑开了门,轻声问道。
“小岑啊,家里盐要用完了,出去买一包盐回来。”
方静秋背对着钟丘,将那一张折好的一百元递到了他手里,柔和地笑着。
苏岑立马意会,除却买盐的钱,剩下的都是给他的零花钱。
钟丘对他的管教是很严厉的,他在学校基本没有零花钱可以用,但方静秋总会用着各种方式塞给他零钱。
钟丘也许不知道,也许是知道,但当做不知情。
“嗯,好。”
“快点回来啊,汤快要煲好了!”
接过她的钱出门之后,妇人仍在他身后叮嘱着,房间里的灯暖暖地,留下斑驳的光影。
那条大黄狗还在,倒是让苏岑的耳边清净了许多。
“睡了么?”
天色很黑,看着那条老狗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样子,苏岑没有多想。
“小岑!我来找你玩了!”
娇柔的女声突然在夜间响起,苏岑蓦然回首。
“梦梦?”
气氛陷入了安静,没有人回答他,夜间只余下蝉鸣。
他摇了摇头,将多余的念头驱散,朝着便利店走去。
就在苏岑离家一刻钟后,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咚~”
一共三下,间隔很长,极具韵律感,似鼓声又似心跳。
“去开下门。”
钟丘淡淡地道,专注地擦着手里的猎刀,他知道苏岑出门一定会带着钥匙,向来没有敲门的习惯。
方静秋有些诧异地朝着门走去,透过猫眼往外看了看。
外面什么也没有,猫眼中呈现的,是一片纯粹的猩红,它被某种东西挡住了。
“谁啊?”
方静秋不知道外面的是谁,女人天生的直觉使她提高了警惕。
“是我!”
门外传来了苏岑冷淡的声音。
“小岑啊,没带钥匙吗?”
方静秋松了一口气,开了门。
……
回家的路上,阵阵晚风袭人。
苏岑拎着买来的盐,将零钱揣进了兜里。
风,拂着少年的衣襟,带着鲜血的味道。
他的脚步略微顿了顿,那粘稠的,鲜血的味道像冰冷的匕首,抵在了他的咽喉。
“在夜晚听到了最想听见的声音,就不要回答。”
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
苏岑手脚冰冷,联想到之前听到的声音,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拼命地往家里跑。
道路两旁的建筑飞速朝着苏岑的两侧奔去,他跑回了那个冗长的胡同,越过没有光亮的楼道。
刺鼻的血腥味像潮水一样挤占了鼻腔和肺叶,让人几欲呕吐。
瘆人的怪叫在耳边炸响,苏岑进门的那一刻,见到了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狼藉的鲜血将整个屋子染红,方静秋倒在了血泊中,钟丘攥着猎刀,被一个怪物按倒在了地上。
苏岑站在那怪物的背后,只能看见拖到地上的杂乱的白发,还有佝偻着的苍白四肢。
“唔~”
那粗重沙哑的喘息声像是饥渴的野兽。
苏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大脑一阵空白,像是停止了思考。
“跑!”
钟丘见了苏岑,瞳孔猛地一缩,涨红了脸,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字。
那怪物听到了门外的动静,缓缓扭过脖子,让苏岑看到了那张可怖的面容。
面部和人类几乎无二,只是皮肤白得像是在水中浸泡过很久,一种浮肿的,恶心的颜色。
它没有眼皮,整个猩红的眼球完全暴露在外,青黑色的似毛细血管般的纹路从眼眶往四周蔓延。
和之前在巷子口见到的那个魔物尸骸一样。
苏岑如遭雷击,脊背泛起冷意,想要挪动脚步,却发现四肢变得格外僵硬麻木。
前所未有的恐惧,压在心头上,像是一座沉重的山岳,让人无法呼吸。
那怪物的脸庞缓缓扭曲,似在微笑。
“跑!”
钟丘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一脚蹬在那怪物的腹部,起身将它扑倒,扯着嗓子对苏岑吼道:“跑!”
“跑,不要回头看!”
钟丘大声吼着,目龇欲裂,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
下一刻,一只苍白的利爪就刺进了他的肺部。
“跑……”
血浆涌上咽喉,钟丘的声音变得沙哑粘稠,带着鲜血的味道。
苏岑终于从那股强烈的恐惧中反应过来,拖着颤抖的小腿,跌跌撞撞朝着外面跑去。
怪物的利爪在胸膛中搅动着,似要将内脏撕扯成浆糊,钟丘咳出大口的血液,手中紧握着的猎刀缓缓跌落。
尽管苏岑从未叫过他爸爸,但钟丘还是希望他平安无事。
说来也是奇怪,身为猎人的他,明明心里有些瞧不起这个连刀都不敢握的孩子。
但这一刻,他却拼尽了最后一口气,扼住了那怪物的咽喉。
只要多坚持一秒,他就能跑得更远一点。
他希望苏岑能不回头地跑下去,又希望这个“生性凉薄”的孩子,能最后回过头看他一眼,记住他的模样。
看看这个,从未认可过他的父亲。
“咚~”
钟丘用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最后看见的,是月色下奔跑的少年在临行前的回眸。
“跑……别死……”
瞳孔扩散,钟丘失去了呼吸,怪物趴在他的胸口,啃食着内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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