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了那么多,云昇大概都没听懂,只问了一句:“你不喜欢王爷?”
夏半沉思了一会儿,云昇问到重点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对王爷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只知道:“我喜欢你们,喜欢河清王府,你们善良,你们正直,你们还是大盛的英雄,可那种喜欢和一辈子生活在一起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那你是有喜欢的人了?”云昇又问。
“也没有。长那么大我还没真正喜欢一个人呢,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她摇了摇头。
以前她一直想着多学手艺,多赚钱,然后帮助孤儿院的孩子。喜欢什么样的人,要嫁什么样的人,她还从未考虑过,毕竟她才二十一。
“那何不和王爷一起,或许王爷就是你喜欢的那个人。”云昇建议道。
不讨厌王爷,没有喜欢的人,那嫁给王爷也很好。
夏半又摇摇头:“云昇,你不懂,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会遗憾一辈子的。”
“我不懂。”云昇摇头。
“或许哪天你有意中人就明白了。”她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云昇的肩。
可看到云昇懵懂的眼睛时,夏半又垂下头,觉得自己是在五十步笑百步。
转而又低沉道,“其实我也不懂,只是怕自己还没遇到意中人,嫁了王爷会后悔。”
云昇望着星空,他很少看星星,因为太美了,怕自己忘神。
“你们相遇不就是命中注定,为什么要想那么多。”他低沉的声音极其稳重,像是看透了世事的沧桑变化,显得那么淡然。
“云昇,你如果突然被赐婚了会怎么办?”夏半反问云昇。
“我永远跟着王爷。”没有直面回答,可他的答案显而易见。
像云昇这样忠直的人,看上谁了也应该是谁的福气,因为他绝不会变心。谁又有这个眼光呢?
“你看,你也不接受吧。”事情落谁头上,谁才会知道难。她心里的彷徨谁又知道呢?
云昇没有说话,看着星空的眼睛闪闪发着光,莞尔,收回目光,望着漆黑的夜,缓缓说:
“王爷从雪中救起我的时候,我的命就是王爷的。”
“云昇……”夏半眼眸微颤。她没想到云昇会说起自己的身世。
“三岁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睁开眼的时候,就在王爷怀里,生命好像重新活了。然后就跟着王爷学武练剑,和王爷一起守护云青,然后又一起回了天城。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是要一辈子跟着王爷的。”他把自己的一生说的云淡风轻,明明才十五岁,却好像已经能够看到终点。
夏半为他心中坚强的信念所佩服,但又惋惜:“可云昇,你也该有自己的人生。”
“这就是我的人生,我很知足,王爷高兴我也高兴,王爷能和你成婚,我很高兴。我觉得你是能让王爷快乐的人。”云昇看着她说。
她不敢看云昇,因为云昇的眼睛太亮了:“云昇,你把我想的太好了。”
她其实是自私的一个人,如果不是没地方去,她也不会留在王府,如果不是这里没有熟悉的人,她也不会对他们那么好,拼命想留下。只是后来发现府里的人都太好,所以她才放下自己的心,想成为他们的家人。
“我只不过是想在王府过得舒服,不过是不想惹麻烦。”夏半觉得自己在云昇面前有些卑鄙。
“你真心关心王爷。”云昇则很真诚的说。
“他是王府的天,我自然不能让天塌下来,不然整个王府都要倒。”她也很真诚地对云昇说了。
云昇似乎思考了一会儿,大概她说的有些含蓄。
可云昇居然说:“关心就是关心,哪里还有那么多理由。”
夏半一怔,难道真是为了盛怀璟,仅仅是为了他吗?
她摇摇头,怎么可能,自己怎么会对那个冷漠又坐轮椅的盛怀璟有心思。
“哎……云昇,你太单纯了。”叹口气。
“我觉得是你想的太多了。”云昇道。
夏半竟哑口无言:
“云昇,我发现你要么不说话,一说话还挺厉害的,我倒是反驳不了。”
“我,我今日话多了。”云昇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没有,没有,你就应该多像这样说说话,把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这样不是很好,还开导开导我。”夏半反而心情好了些。
云昇起身,打算走:“天色不早,你早些休息。”
夏半摇了摇头,望着天空又眼神空洞:“你去吧,我再坐一会儿。”【穿】
【书】
【吧】
云昇停顿了一会,然后低沉道:“那我陪你。”
“也好。”
没有刻意,也没有拘谨,他们就像家人在唠家常。夏半很喜欢这样舒适的感觉。
她和盛怀璟在一起就比较拘谨小心,从不会这般自在。
夏半看着云昇,淡淡问一句:“云昇,我认你做弟弟吧。”
“弟弟?”云昇侧头。
“对呀,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以后可以有个依靠。”她看着漆黑的夜,又说,“就像这种时候,可以有人陪着。”
“好。”云昇点头。
当他说好的时候,夏半心里顿时温暖又安宁。
“真好……”她微微一笑。
安宁不过片刻。
云昇:“那你嫁给王爷吧。”
夏半:“……”
过了片刻。
云昇:“你嫁给王爷吧。”
夏半:“这是两回事……”
云昇:“可以相互依靠。”
夏半:“这不一样……”
……
————
几乎没怎么睡着,这还是夏半第一次失眠,连在大牢都能睡得安稳的她,居然整夜睡不着。
成婚是件人生大事。
人生大事果然很重要。
很重要所以睡不着。
她顶着黑眼圈,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上方,终于等到了天亮。
不行,成婚也不是一个人的事,她要找盛怀璟问问。或许两人的想法一致,可以把婚期推后,或许盛怀璟对她没有意思,不一定能把婚给退了。
她立马坐起身,披了件外套,就冲向盛怀璟的屋。
到了门口,她又徘徊着不敢敲门,会不会太早了,他还没醒?
正当犹豫之际,冰凉凉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进来吧。”
她心里一下子紧张起来,吸口气,推门进了屋。
盛怀璟已经穿着整齐地坐在轮椅上,雪白的肌肤,如画的眉毛,像画上的人。
他也起得那么早吗?
此刻她也不知道盛怀璟真正的想法,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先打个招呼。
轻轻唤了一声:“王爷……”
盛怀璟缓缓睁开眼睛,见她小心站着,一脸憔悴,心里难受。指了指身旁的椅子,道:“坐吧。”
夏半慢慢坐下,低着头,似乎要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夏儿,你躲了本王一日,有什么要和本王说的吗?”他轻柔地问。
知道她一夜无眠,他也坐了一夜。
她低头拨弄手指,然后才抬起头,弱弱地问了一句:
“王爷,皇上的赐婚可以不遵守吗?”
“这就是你想说的?”漆黑的眸子突然变得冰冷犀利。
他的眼神令夏半浑身一颤,果然,他对她是没意思的,连句好话都没有。
“王爷,我知道你也是不愿意娶我的,不然你想想办法?”她缩了缩身体,不看那冰冷的眸子。
“夏儿,你不是说愿意为本王赴汤蹈火?为何这般不愿嫁与本王?”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寒冷刺骨。
“赴汤蹈火是赴汤蹈火,嫁人是嫁人,这是两回事。”她的声音更低了。口头说给别人听的嫁和真的要嫁可是天壤之别。
他静了一会,语气缓和一些,又问道:“夏儿,你到底为何不愿嫁本王?”
“王爷,你又为何愿意娶我呢?”她抬起清澈的眼睛,看着盛怀璟,反问他。
如果只是因为赐婚,如果对她一点喜欢都没有,那又何必非她不可呢。
她又何必搭上自己这一辈子的幸福,她还想找个喜欢自己的人安稳过后半生呢。
他收回目光,淡淡道:“自然你是最合适本王的。”
“合适?”她垂下眼,淡淡一笑,“就眼前来说,确实没有人比我更合适。”ωWW.chuanyue1.coΜ
“夏儿,你到底想如何?”他的耐心也是会被耗尽的。
她想怎么样?她什么都没想,她只想保持现状在府里待着,她从未想过嫁给他,从未想过做这河清王府的王妃!
她只是不想被利用,不想被人摆布!不想嫁一个不喜欢她的人。
“圣旨都下了,我能如何?王爷不过是抵不过太后和皇上的施压,终是要娶个他们指配的女子,那还不如我来的安全。既可以伺候王爷,也可以免了人力提防。”她也不藏着掖着,话都说开了,也好。
盛怀璟面色难看,语气却尽量保持轻柔:
“夏儿,你把王府当家,嫁了本王,你就是一家之母,你还是住在王府,你还是一样在本王身边,什么都没有改变。”
夏半直接起身,反驳道:“那不一样,我把王爷把府里的人都当家人,可家人和爱人是不一样的。爱人是要携手到老,生儿育女的。”
“夏儿不愿和本王生育儿女?”面色一怔,唇色都苍白了。
“我从没想过嫁给王爷,我尊敬着王爷,我把王爷当府里的主子,我希望王爷希望府里的人都身体康健,生活安乐。我从没想过其他,我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夏半无助地蹲下身,蜷缩一团,眼泪滚落在地。
她的眼泪,令他心痛,他一下子心就软了,轻抚着颤抖的肩膀,安慰道:“有本王在,不要怕。”
感觉到安抚,夏半突然抑制不住地泪水决堤,她抱住盛怀璟的腿,抽泣道:
“王爷……抗旨……会如何?”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温柔地说:“大概会死。”
她蒙头哭得更厉害。
盛怀璟一时手足无措,只能抚摸她的头发,让她安心些。
哭久了,哭累了,她终于擦了擦眼泪,抬起头,似乎想明白了:
“那是不能抗旨了。早就知道的结果,为何还要自寻烦恼呢?我早该想明白的。”
“夏儿,是真想通了?”盛怀璟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看她站起来,安稳地坐到椅子上。
她却没头没尾地说:“王爷,你心里想着心爱的人,却要娶不爱的人,你的心其实真正想的都是大盛吧,大盛的安稳才是你最终想要的。”
不过她说的话没有错,他希望的不过是大盛安稳,百姓安稳。
“没有国,何来的家。”他说。
“真是为国为民的好王爷。”夏半的神情变得很平静。
“你什么都不用害怕,只要安心地待在本王身边。一切都没有变,成婚后一切都不会变,你想过什么生活就过什么样的生活。”她的异常安静,让他担心。
“王爷真是辛苦,为我考虑那么多。”眼眸低垂,神色平常,竟看不出波澜。
“你是怎么了?”盛怀璟担心地问。
“没什么,只是想通了。”语气变得坚定。
“即便你再不愿,皇上的赐婚不可变,你就在府里安心待嫁吧。”盛怀璟说。
“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拂袖起身。
她已经不在乎盛怀璟说什么,因为她自己已经做好了决定。
“你去哪里?”盛怀璟朝着白色的背影问。
“去厨房,我饿了。”头也不回地说。
那句“王爷,你有一点喜欢我吗?”终是没有问出口。
她的犹豫和害怕都是对的,她可不愿活得像侧妃那样,被皇上和太后利用,嫁给一个冷漠的人,没有人疼没有人爱,还要背负王妃的名号。
何不自己一人更潇洒自在!
望着夏半决绝的背影,盛怀璟冷叹一口气。
“哎……夏儿,你到底想通什么了?”
莞尔又道:
“你终是什么都不明白。”
云昇进门,有些担忧地说:“王爷,她看着神情不对。”
盛怀璟:“她可不是认命的人。”
云昇:“给她些时间,她只是还没想明白。”
盛怀璟:“若是她要出府,不要阻拦,让盛五暗中跟着她。”
云昇:“是。”
“夏儿,本王已伸出了手,你可不要让本王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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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凌晨,夏半逃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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