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半捂嘴,不让自己出声。
玉妃死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
赵大人停下手,那张和玉妃有几分相似的脸没有一处不显示着生气。姜无忧趁空伸手折了近旁一棵枫树的枝丫为簪,随手将披散的头发挽起。
“那他人呢?怎么没在我女儿灵前守着,还去上什么早朝,他一个大半年都没上早朝的人,偏偏今日要去,什么意思还不明白吗!”
“赵大人伤心欲绝,我们明白,可王爷是为玉妃讨公道去了。”
姜无忧安抚着赵大人。当然是没有任何用的。
“明明就是他害死我女儿的,还有脸去讨什么公道!”他反而更生气。
“赵大人息怒,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姜无忧焦头烂额。
仆人把棺材从里屋抬出来,赵大人推开面前的姜无忧和侍卫,直接往门口冲。
“都给我让开,今日我便是血洗河清王府也要把女儿带走!”
“赵大人……盛六,快追上去!”姜无忧和侍卫两人立即随赵大人追去。
夏半鬼使神差地跟上前,跟到了河清王府的门口。
门口除了穿丧服的仆人,还有很多围观的百姓,这些百姓站的远远的,也不敢大声说话,个个伸长了脖子,眼神中分明看出急切瞧热闹的心态。
此刻姜无忧正拉扯着赵大人的衣袖,不让他离开。
“这是和离书,我赵司的女儿进我赵家的祠堂,和你们河清王府没关系!”
赵大人丢下一张纸,便拂袖而去。
“赵大人!赵大人……
姜无忧只是大声喊着,也没见他再追过去。
直到送丧的队伍消失在街角,姜无忧才停止呼喊。
围着的百姓随即也散了。
姜无忧眯着的眼渐渐睁开,捡起地上的纸,折叠好放入袖中,又整理了一下衣服,抬眸时看到站在大门口的夏半正盯着自己。
他微微一怔,而后立即眯眼浅笑,朝她走来。
“王爷把你留下了?”
她没有应声,眼睛看着街角,有些忧伤。
姜无忧也没说话,站在她旁边,似乎在等她说。
过了一会儿,夏半用那双忧伤的大眼看他,然后问他:“玉妃怎么死了?王爷不是都答应放过她和她父亲?”
“可能是被吓着了,昨夜突发恶疾,红颜薄命哎。”姜无忧侧头望着街道,叹口气,惋惜道。
“那小梨呢?”她急切问。
“随玉妃一块去了,忠仆呀。”他又叹口气,也是惋惜。
“看赵大人的样子,怕是要怨恨王爷,要把所有的痛都归到王爷身上了。”她眼神黯淡地低下头。怎么都死了。
“你不怀疑王爷?”姜无忧看着她眼睛,好奇地问。
“王爷都答应放过她们了呀,有必要说谎吗?”她抬起头,乌黑的眸子干净无瑕。
“你相信王爷?”他负手而立,眼睛看向了天空。
“我现在不知道了。”夏半如实回答。
她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愿意相信,可是如果再问她几遍,或许她就犹豫了。因为她不了解盛怀璟,她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对他没有信任。
“好一个不知道,比那些虚伪的人好多了。”他赞许。
“我信不信也无所谓,关键赵大人要相信王爷,你们有空最好去解释一下,少一个敌人也是好的。”夏半的语气开朗了许多,有人陪着说说话,忧伤好像不自觉就会消失。
“真是王爷的好丫头,这么替王爷着想。”姜无忧眯眼笑道。
“我现在是王府的人,王爷好,就是我们好。”她说的很实在。
“说的很有道理。”他点点头,“你倒是随遇而安。”
“有大床睡,有衣服穿,有东西吃,还有什么不知足呢?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何必执着。”
夏半想开了,朝姜无忧露齿一笑。
说着说着,夏半的肚子叫起来。
“怎么了?”姜无忧看她突然摸着肚子,以为她哪里不舒服。
“我饿了……”
姜无忧一愣,突然大笑一声,不自觉伸出右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到厨房找盛五,让他给你做吃的。我还有事,要和盛六去接王爷下朝。”
那手掌宽大而温暖,就像哥哥的手一样,让人安心。
“谢谢。”她也开怀一笑。
姜无忧让门口的盛一带她去厨房,她转身离开前,他突然叫住了她。
“丫头。”
“怎么了?”她回头。
“没什么,好好吃饭。”他又摇了摇头,依旧浅笑眯眼。
她轻轻应了一声。
姜无忧站在门口,低头看自己的右手良久,然后叫上盛六,才朝皇宫的方向走去。
夏半进府,跟在盛一身后,经过了一道道的门,一条条长长的走廊,终于到了厨房。盛一把她送到后,就走了。厨房里就一人,正在揉面团。
“我是王爷的婢女,我叫夏半,以后可以叫我小夏。”夏半热情打招呼,和厨师长搞好关系很重要,因为吃很重要。
“盛五。”他简单报了自己的名字,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肚子了,姜先生让我找你,有什么好吃的呀?”夏半笑着问。
“锅里的粥好了,你自己盛。”盛五抬起脸,伸手指了指锅子的位置。
“多谢。”夏半道过谢,自己拿起桌上的空碗,一边盛粥一边问,“你们什么时候吃饭?”
“除了王爷有固定送饭时间,其他人都没有固定时间。”
夏半点点头,打工人都没准饭点,她自己拿了一盘酱菜,无心一问:“盛五,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没有。”
“我怎么看你们几个都那么眼熟?”她盯着揉面的盛五看,越看越眼熟,又问,“王府里的仆人都穿黑色的吗?”
“王府没有仆人。”他接下来的话,震惊了夏半,“只有侍卫。”
“侍卫?你也是侍卫!”夏半惊掉了手里的一根筷子。
“是。”
“院子里修剪草坪的也是王爷的护卫?”
“那应该是盛三。”
“盛三!那不是仗打小梨的侍卫!怪不得看他那么眼熟!”另一根筷子也掉了。
她捡起桌上的筷子,感叹一句:“你们王爷可真是会物尽其用。不不,是你们多才多艺,王爷目光如炬。”
盛五没应她话。
“王爷给你们工资多少?就是俸禄多少?”她一边喝粥,一边问。
没人回应她的话。
“不管多少,至少有俸禄,我是没俸禄的。”她自问自答。
“你们的名字都是按照数字起的吗?”
“这粥有点稀,可以再煮一会儿,或是先把米浸泡半小时,这样煮出来的粥又软又稠。”
“……”
“这酱菜也不脆,下次我来做一盘给你尝尝。”
“……”
“我能再喝一碗吗?”
“……”
喝了三碗粥后,夏半才满足地起身。问盛五要不要帮忙,他直接拒绝。说府里的饮食都是他一人负责,不需要帮忙。她点点头,自己走回了东院。
她走的很慢,顺便消食。
河清王府真的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府里没有锦衣玉食,没有丫鬟仆人成堆,没有繁复的礼仪,也没有繁重的工作。
难道这个世界的贵族都是如此朴素的?可玉妃穿的就很珠光宝气。
那只能是一种可能,盛怀璟很抠门。www.chuanyue1.com
她一下就想通了一切。
府里的侍卫除了木讷点,话少点,其他都很好,关键工作努力,不压榨新人,这点她深有体会。个个高大威武,长得也不错,虽然颜值比不上那三位,但是走大街上也是一眼就能被找出的。
想着想着,夏半觉得在王府做婢女也不错,就是没有收入。
这不是最要紧的,等她和府里的人搞好关系,以后再想怎么赚钱吧。
她轻哼着不知名的调,脚步轻盈。
散朝后,云昇正要推盛怀璟出大殿,皇上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皇叔,等下来御书房,朕有话和你说。”
“臣要为侧妃送葬,皇上自己回御书房看书吧。”盛怀璟没回头,径直出了大殿。
“皇叔!”
只听见皇上怒喊一声。
比盛怀璟出大殿还晚些的大臣,立即加快脚步。
果然,一声琉璃被砸碎的清脆音回荡在悠悠宫殿中。
云昇走的快,不一会儿就追上了第一个走出大殿的右相李培。
“王爷那么快就出来了?”李培此刻是最不想见到盛怀璟的,但出于他的地位也出于礼节,他寒暄问候了一句。
“右相似乎很不高兴见到本王。”盛怀璟目不斜视。
“王爷玉姿,令人心驰神往。”李培做了十几年的右相,说话圆润,炉火纯青。
“右相真会说笑。”他冷冷一句。
“王爷何意?”李培不解地问。
“右相的千金下月十六岁生辰宴,本王好像还没有收到请柬。”
此话一出,李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而后是深沉,最后又面色如常。ωWW.chuanyue1.coΜ
他微微低眉,前进的步伐稳健。
“小女小小生辰,如何敢劳烦王爷。”
“侧妃离世,王府空闲,劳烦一下本王也无事。”说完,他让云昇加快了脚步,朝大门扬长而去。
李培在风中站立,眼神讳莫如深。
盛怀璟和云昇从皇宫出来时,姜无忧和盛六已经在马车里等他们。
云昇把王爷扶上马车后,马车便朝天城的北郊驶去。
马车里是盛怀璟和姜无忧,云昇和盛六在车外。
“看王爷的神态,西原之事已尘埃落定。”姜无忧一如既往,面带温柔笑容。
“大体如此。”盛怀璟语气淡淡。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他的神情也没那么冷漠。
“我这边也一切顺利,赵大人已经在北郊等我们。”姜无忧把情况说明一下。
他点了点头,突然看到姜无忧头上的树枝,问:“你头发怎么了,你木簪呢?”
“太入戏了,木簪被踩断了。一时找不到能用的,就随手折了这枫树枝,我英俊潇洒,用什么都一样。”姜无忧摸了一下头发,不以为意。
“拿去。”盛怀璟从头上拔出一支玉簪递给姜无忧。
今日上朝,为了配合这身蟒袍,他长发束起,头戴金冠,两边各一支玉簪。
看着眼前修长手指上的白玉簪子,姜无忧摇了摇手,没敢接。
“王爷,这是先皇赐蟒袍时同时赐给您的金冠玉簪,我不敢用,我头上这个就很好。”
“赐给本王的东西,本王想给谁用就给谁用。”盛怀璟直接把簪子丢到他怀里。
“王爷这不太好吧。”姜无忧左右为难。
“快把头上的树枝拿下来,丑死了。”盛怀璟冷冷撇一眼。
姜无忧知道,盛怀璟对人好,总是说难听的话。
“有王爷罩着,我突然就不怕了。”他笑着把玉簪戴头上,一边挽发,一边说,“咱们王爷就是面冷心热的活菩萨。”
“不用还了,本王平时也只用得了一支簪子。”盛怀璟说。
“谢王爷,回去后我把它供起来,以后这就是我的传家宝了。”姜无忧高兴地对他说。
“你不是要孤独终老,要什么传家宝。”他又冷冷撇一眼。
“我可以传给云昇的孩子。”姜无忧理所当然的想到了云昇。
“东西放着就没有价值了。”
意思是让他自己用,供着不用就成废物了。
“是,是。我以后日日戴着。日日想着王爷的好,这样当王爷要累死我的时候,我也能笑着继续干活。”姜无忧感谢之余还不忘调侃。
姜无忧闭眼不理他。
马车内安静了一会儿,姜无忧突然开口问:
“王爷,今早我看到那丫头了。”
“丫头?”盛怀璟疑惑。
“王爷,你为什么留她在府里?”
“你不是一直喊着府里人手不够,一个不要俸禄的免费劳动力为何不要。”他知道说的人是夏半。
“王爷不怀疑她的身份?”姜无忧问他。
“看她也没胆子杀人。”他慢慢睁开眼睛。
“我看王爷是觉得她孤苦无依,又怕她出府被人陷害,王爷是担心才留下她的。”姜无忧直接说出了盛怀璟的心声。
“不过是看她机灵,用起来顺手罢了。”盛怀璟也没否认,只是微微蹙眉,“姜无忧,你可从不关心人的。”
“王爷身边的人我哪个不关心,一切都是为了王爷。”姜无忧说。
“你喊她丫头。”淡漠的眼睛看向姜无忧。
姜无忧安静了一会儿,而后很认真地说:
“她的眼睛,明亮清澈,我好久没有见过那样干净的眼睛了。”
不知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那时的姜无忧还是一个孩子。
“王爷也是这么觉得的吧。”他看着盛怀璟说。
“本王记性不好,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他侧头,不看姜无忧。
“我看那丫头很合眼缘,王爷不也一样么。”姜无忧笑着说。
“不一样。”说完,他又闭上了眼睛。
姜无忧喃喃自语:
“这有什么不一样的,不是一个人么?”
盛怀璟闭上眼睛后,脑中忽然闪烁着一双大眼,那双眼睛清澈明亮,温柔好看,却又遥远缥缈,当他要追时,忽的又近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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