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就不能换个名字?”崔渔看着他。

  “换个名字?”宫南北一愣,没有明白崔渔的意思。

  “比如说小号……马甲……”崔渔对着宫南北眨了眨眼睛。

  “小号?马甲?那是什么?”宫南北一愣。

  “比如说佚名。”崔渔道。

  小的时候,他也以为佚名是一位作者,每次看到一篇篇名字叫做佚名的作者时,心中都敬佩不已。

  佚名怎么这么厉害?

  可以写出这么多的好文章?写出这么多的好故事?

  可等到崔渔长大了,才知道佚名代表的意思。

  宫南北看着崔渔,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怎么了?不是想出书吗?换个名字不就是了。”崔渔不解。

  “那不是为别人做嫁衣?要是被别人冒认了典籍,冒认了名声,岂非白白为他人作嫁衣裳?”宫南北见崔渔眼神懵懂,开口解释道:

  “著书立传,天下传唱,就像仙佛立下庙宇,接受百姓香火一样。你要是立下庙宇,塑造神像,却不书写那尊神灵的名字,到时候烧的香火供奉给谁?”

  “先生著书立传,不单单是为了传播学问,更是为了自己的修行,借助天下众生智慧磨练自己的大道。要想印书,那倒是简单了。”宫南北叹了一口气。

  崔渔若有所思,这就是名号的作用。

  烧香就要有名号,否则谁知道你烧的是哪路神佛?

  “先生要用天下人的智慧拷问自己的心,真正迈过那道门槛,成就属于自己的道,就必须要天下读书人朗读揣摩自己的典籍,要天下间流传自己的学问。”

  “以先生此时的名声,想要著书立传何其之难!”宫南北悠悠一叹:“难如登天啊!落配凤凰不如鸡,更何况上面还有孟子圣人一脉压着。不论如何,学生背弃老师,对于尊师重道的各大道统来说,都是要被唾弃的事情。”【穿】 【书】 【吧】穿书吧

  崔渔擦了擦手:“未必没有办法!”

  “哦?”宫南北吃饭的动作一顿:“师弟有办法?”

  “把先生的书籍给我。”崔渔道。

  宫南北擦了擦手,小心翼翼的将书籍递过来,送到了崔渔的身前。

  崔渔接过先生书籍,然后拿在手中打量一番,却终究是不识字,只能合闭书册:“我或许有些办法,此事交给我就是了。”

  说完话崔渔将书册塞入袖子里:“小二,打包。”

  “我还没吃完呢。”宫南北嘟囔着。

  宫南北无奈,只能一边啃着水晶肘子,一边站起身下楼。

  小二打包好食盒,然后吩咐人送到百草堂,崔渔领着两小只下楼。

  “师兄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崔渔看着转身离去的宫宫南北,不由得面色诧异的问了一声。

  “我再去找那三个书商商量商量,或许能商讨出几个办法呢。”宫南北一边啃着肘子,故作潇洒的转身离去。

  看着宫南北满身油脂,崔渔忽然觉得鼻子一酸。

  牵着两小只的手,崔渔继续向百草堂走去。

  走在回去的路上,崔鲤忽然抬起头,一双眼睛看向崔渔:“大哥,你会不会有朝一日,忽然不要了我们?”

  崔渔脚步一顿,停下动作看着两小只,然后伸出手去抚摸着两小只的脑袋:“你们记住了,我永远都是你哥哥,你们永远都是我的弟弟妹妹,咱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两小只闻言展颜一笑,眼神中充满了喜色,美滋滋的牵住崔渔的手,就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一路来到百草堂。

  “遥遥就闻到香味,必然是师弟来了。”王逸正在院子里刷锅做饭,见到崔渔提着食盒走进了,眼睛立即亮了,整个人的馋虫被勾了出来。

  崔渔笑笑,目光扫过院子里。

  王逸自来熟的跑过去拿住食盒,打开后一声惊呼:“我最喜欢的卤肉饭!哇……还有水晶肘子!这个东海的大虾。”

  王逸看着那几十个食盒,不断大呼小叫。

  看着大快朵颐的王毅,崔渔拍了拍两小只的脑袋,然后转身走出了学馆,一路向着大梁城某一座建筑内走去。

  陈家老宅,吴广现在的住所。

  看到崔渔到来,吴广并不惊讶,他早就被心魔给控制了。

  “我要见唐周。”崔渔对着吴广道了句。

  这种事情,目前只能去求唐周。

  而且经过昨日一聊,他对唐周的感官也大有改善。

  人世间的善恶,根本就不是三言两语能描述的。

  “找唐周,做什么?”吴广一愣。

  他虽然被心猿控制身躯,但却又不是心猿,他有属于自己的意识。

  “你这厮,叫你去找唐周,你去找就是了,啰里八嗦做什么。”化作天狗的心猿在崔渔怀中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吴广低下头,眼睛里红光闪烁,转身走了出去。

  没让崔渔等多久,院子里一棵桃树扭曲,就见唐周缓缓走了出来。

  “想不到,才分别就又见面了,听说你找我?”唐周看着崔渔。

  “是我找你。”崔渔道。

  “主意改变了?想要加入太平道了?”唐周笑眯眯的问了句。

  “我找你有事情,很重要的事情。”崔渔道。

  “说说看。”唐周笑眯眯的坐在崔渔对面。

  “你听说过百草堂的李铭吗?”崔渔问了句。

  “那个老酸儒?”唐周诧异道:“你问他做甚?”

  “哦,我想起来了,你似乎在那老儒生身前学习呢。上次还是宫南北出面,将你保下来。”唐周随随即然大悟。

  “你可知道他的背景?”崔渔看着对面的唐周。

  “孟子的嫡传弟子,可惜背叛了孟子,但却始终没有走出自己的道。”唐周漫不经心的道。

  “我在老儒生那里不单单是读书识字,而是正式拜师了。”崔渔回了句。

  唐周的面色动作一顿,一双眼睛看着崔渔,目光里充满了不敢置信之色:“什么?你说什么?你是被谁灌了迷魂汤,竟然去老酸儒那里接受忽悠?”

  崔渔闻言嘴角翘起:“他虽然是个老酸儒,但却是一个有亮点的老酸儒,是一个真正的读书人。”

  “你是被人忽悠了。”唐周没好气的道:“明你来我府上,我替你请来全天下最有名的大儒讲道。跟着老儒生混,是没有前途的。那老酸儒放着大好前程不要,非要走荆棘遍布的小路,跟着他学习,我看你脑子里是进水了。”

  对于唐周的评价,崔渔不置可否。

  人活在这世上,总要有一点追求。

  崔渔摇了摇头:“我有一件事情求你。”

  “什么事?没利益的事情,我可不干!就算是咱们现在也算有了两分交情,但交情归交情,利益归利益。”唐周小心翼翼,生怕吃亏的道了句:“亲兄弟明算帐。”

  不过说完这句话,仿佛想起了什么,眼神猛地就变了,一双眼睛看向崔渔:“你该不会是叫我帮你给那个老儒生出书吧?想都别想!我是不会答应的!儒家的圣庙可是庞然大物,就算是大虞国主也不好明面开罪。”

  “再大的利益,得罪一尊亚圣,那也不值得!”唐周神情紧张,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崔渔:“你说,是不是出书的事情?这几日我可是听说了,宫南北碰了一鼻子灰。尤其是那公羊书院,更是暗中不断施压使绊子,宫南北可是吃尽了苦头。”

  “你会惧怕一尊亚圣?你会惧怕孟子?”崔渔看向唐周,目光中满是审视和挑衅的味道。

  “我当然不怕他,但没必要得罪他。”

  “亚圣啊!那可是亚圣!你知道亚圣是什么吗?”唐周表情夸张:“孟子的门徒遍布天下,绝不会比太平道少。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千万不要自讨苦吃。”

  崔渔笑了,他当然知道。

  “我觉得你不知道!”看到崔渔不以为然的表情,唐周声音语调开始提升:

  “你知道亚圣代表着什么吗?亚圣的道统不仅限于一国之地,而是笼罩八百诸侯国,除了大周国主之外,没有人能撼动亚圣的势力!就算是大周国主,面对亚圣也要礼让三分。”唐周有点被崔渔吓到了。

  老儒生为什么会混的那么惨?

  一个背弃老师,对于最重道统的儒家来说,世上就没有比这更大的事情了。

  尤其是孟圣人对老儒生着实不错,甚至于将其培养成接班人,未来执掌道统的种子,老儒生的背叛对整个孟圣人一脉道统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天下儒生,也共唾之。

  “我当然不敢叫你冒天下之大不讳的去替老儒生出书。”崔渔笑眯眯的道:“但是我要叫你去替我办一件事情。”

  “什么事?”唐周眨巴着眼睛。

  “我要买下整个大梁城所有酒楼、车马、贩夫走卒扁担、挂桶的广告权。”崔渔笑盈盈的道。

  他实在是被老儒生的精神给感动了!

  至于说弟子质疑老师?崔渔倒不觉得有什么离经叛道,反倒觉得这种不‘迷信’权威的精神很值得敬佩。

  既然想要帮老道士一把,就要另辟蹊径。

  至于说回报?

  看看老儒生那副口喷诡异的样子,就知道这老东西有多了不起。

  崔渔要是能帮他把这件事情解决了,以后老儒生能忘得掉他?

  这等大恩情,够老儒生还一辈子了。

  “广告权?那是什么东西?”唐周和吴广都是愣住,一双眼睛看向崔渔。

  对于崔渔提出来的稀奇古怪念头,心中充满了好奇。

  “所谓的广告权呢……比如说一只马桶,村妇挑着它,它就只是马桶。但我可以给对方一笔钱,叫对方在马桶上印下一句话,并且约定多少时间不能撤销、更改。这样,别人一看到马桶,就能看到那句话,而马桶的主人也能收到一笔额外费用,大家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崔渔笑吟吟的给二人解释:

  “不单单是马桶,贩夫走卒的扁担。编织的筐篓,还有车马的架子,乃至于酒楼中的锅碗瓢盆,都可以印刷上我想说的话。你想一下,当顾客吃完饭,盘子见底后对方是不是就能看到我想说的话了?”

  “这样一来,我想传达的信息被众人看到了,而那些贩夫走卒凭空多了一笔收入改善家用。”崔渔有些得意。

  听闻此言,唐周顿时惊为天人,一双眼睛冒着绿光:“崔渔,这种惊天动地的想法,你是怎么想到的?”

  太平道要是立国之后,用这个办法拍卖全国上下广告权,应该不缺少税收了吧?

  “多动脑子自然就想到了。”崔渔得意一笑:“可惜,这种办法也有弊端,这个世界的百姓不识字,我印刷老儒生的典籍在上面,只是为了给天下读书人看的。别的行业想要打广告,只能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直接出书,而是购买广告权,你觉得怎么样?这压力你扛不扛得下来?”崔渔看着唐周:“你要是勉强的话,就不必劳烦,我再自己想办法就是了。”

  崔渔也有些担心唐周抗不下压力。

  “哈哈哈!哈哈哈!”唐周闻言得意大笑:“我是扛不住压力,但只要咱们做的隐蔽,不让人知道是咱们办的,不就行了?而且叫他们找不到买广告的人,不就是妥了?”

  唐周看着崔渔:“你不会当真觉得我太平道就只有明面上的这么点势力吧?现在大梁城虽然被汤臣掌控,但大梁城乱不乱,我太平道说了算。”

  “若有难处,千万不要勉强。我去办的话,或许会慢一点,但效果也不会差。”崔渔看着唐周,声音里满是调侃:“太平道家大业大,可不能将你牵连进去。”

  “你要记住,在大梁城是我太平道的地盘。”唐周笑着道:“学宫的手伸过来,也要问过我的意见。”

  说到这里唐周道:“不过想要买下所有广告权,需要一大笔的钱粮。对于百姓来说,金银只是冰冷之物,钱粮才是保命的东西。尤其是如今天下大旱,粮食更是紧缺的很。不但大梁城缺粮食,整个大周都缺粮食。你要是有足够的粮食,此事必定办成。”

  说到这里唐周看向崔渔,目光中满是期待。不但能赚一笔钱粮,还能看看崔渔是怎么操作的,这一波简直是完美。

  “哈哈哈,我最不缺的就是钱粮。”

  崔渔看着唐周:“我倒有个策略。你派人去外面支个摊子,去游说城中的各行各业,每打一天的广告,就来发一天的钱粮。唯一令人担忧的是,那些学宫士子会不会来捣乱?”

  “你想多了。”唐周摇头:“生死存亡面前,学宫能管得了那些百姓?那些百姓都要饿死了,哪里会管学宫的命令。再者说学宫也不是无法无天的,这上面还有一个大周压着呢。”

  “大周还没倒呢!天下各家,现在谁都不想给大周发难的机会。”唐周笑着道。

  “汤臣呢?”崔渔问了句。

  “大梁城是我太平道打下来的。”唐周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已经表现出足够的信息。

  “如此,就说定了!”崔渔笑了,然后起身离开。

  看着崔渔远去的背影,唐周有些发呆:“真是难以置信,他究竟是怎么想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之前我就和你说过,他是一个妙人,现在你相信了吧?”隔壁院墙跳出一道人影,不是智狐是哪个?

  “确实是个妙人。”唐周点点头:“这种破局的办法,你就算是打死我,我也绝对想不出来。真想刨开他的脑袋看看,他的脑袋里究竟装的什么。”

  “你之前说,不论崔渔提出什么条件,咱们都无条件的答应他,现在这个条件,你后悔吗?”唐周看向智狐。

  “后悔?后悔未必,儒家怕是要乱了。借助老儒生,挑拨儒家反目成仇起了内乱,到时候我大周也能减轻很多压力。”智狐笑眯眯的道。

  “汤臣怎么办?他在大梁城内,倒是个麻烦。”唐周看向了智狐,将皮球踢给了对方。

  “汤臣那里我去搞定,甚至于要借助汤臣的口宣扬出去,老儒生即将成道,欲要归顺我大周朝廷。咱们帮忙推一把,要是老儒生成道,到时候黄泥巴掉在裤裆里,必然会被天下儒生排斥,从而倒向我大周阵营。利用老儒生去牵制儒家诸位圣人,此乃神妙之计也。”

  崔渔辞别唐周,然后来到了大梁城外的一座荒山,乾坤袋直接祭出,只见那乾坤袋迎风变长,刹那间化作数丈大小,笼罩住了一座山头,然后只见乾坤袋直接将山间碎石装了进去。

  “你这傻狍子,装碎石做什么呀?”心猿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解。

  崔渔笑了笑:“这些碎石都能变成粮食啊。”

  “碎石变成粮食?”心猿一愣:“你的神力经得起消耗?”

  崔渔闻言笑而不语,直接将山中碎石搜取足够,方才停下动作。

  “我觉得那唐周在利用你,他似乎还有别的小心思。”心猿看着崔渔,开口提醒。

  “我知道。”崔渔漫不经心的道。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心猿愣住。

  “因为唐周没有和我谈筹码!”崔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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