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破开黑色的海水,飞快驶向归零海,偶尔来了一阵雷雨,龙族就展开羽翼,主动挡了惊雷,而西敏支起自己的藤蔓,以小船为中心,架起了一个庞大的海上花园,让小船行得稳稳当当的,浪花里都飘着鲜花,赏心悦目极了。
般弱就站在甲板,剥了一颗水果糖,伸手探进笼子里,喂给祂吃。
这小孩歪了下头,“这是单给我吃的,还是别的男孩子都有的?”
般弱:“……”
她没好气,一把塞进祂嘴里。
祂却是很留恋,猫儿似舔了她手指的糖霜,竟说,“西西也不是那么小气的男孩儿,以后姐姐有糖分给我吃,笑也给我看,那就很好了。”祂还感叹,“做姐姐最受宠的小男孩,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般弱翻了个白眼,“我看你是想当我儿子吧。”
祂的表情立即多晴转阴,蛰伏的小兽露出一两只利爪,祂似笑非笑,“我为姐姐妥协,姐姐可别太过分了。”少年神祇四肢高大修长,面容稚嫩可爱,祂就被关在满簇鲜花的黄金鸟笼里,有一种宿命般的脆弱感,但般弱却能感觉到祂的充沛蓬勃。夶风小说
美少年将脸贴在竖杆上,挤得脸庞肉肉的,一双琥珀瞳明亮惊人。
“姐姐,听说归零海有很多海马,你给我抓,好不好?”
般弱随口就道,“你要那东西干嘛?当宠物啊?”
美少年微挑眉梢,嘴唇被晨曦一照,泛着玫瑰色。
“我自己吃。”
般弱悟了,咳得惊天动地。
西敏伸出一只手,轻抚着她的后背,“好了,你小点声,别让其他人知道你喜欢这个。”
“我什么时候喜欢这个?!”
小绿茶发出愤怒的悲鸣。
一群龙看了过来,眼睛瞪得比太阳还大。
弟弟却迷惑看她,“你不喜欢?不可能呀,那条鱼说女人喜欢这样的,姐姐不喜大的吗。”
“衡!骁!你!滚!出!来!”
没人吱声。
般弱捋起袖子,怒气冲冲算账去了。
小船容纳不下那么多人,不过这是一个魔法的世界,衡骁又扔下了一堆巨大贝壳,用透明丝线串着,慢悠悠坠在小船后头。那条美人鱼就躺在一扇洁白的贝壳上,脸上罩着一朵花,跟艺术品似的,半死不活地展览着。
般弱跳了下去,踢了下他的尾巴。
美人鱼嗷了一嗓子,脸上鲜花也掉了下去,“干嘛呢,你杀鱼啊!”
般弱冷笑,“是啊,杀鱼,您这身鳞片,是自己刮,还是我来?”
衡骁又懒散躺下了,一副任你宰割的样子,“您请。”
般弱准备踢第二脚,被他抓住了脚踝,这海洋生物体温低,手掌也冰冰凉凉的,他手腕一撂,般弱脚底打滑,也躺了下去,贝壳覆着一层淡蓝色的粘液,她一时没挣得开,这条鱼就在这个时候翻了身,鼻尖对着鼻尖,视野顷刻昏暗起来。
“姑奶奶生什么气,清蒸红烧我都随您了,还不行?”
衡骁心里也憋着一股火,虽说吧,他给自己做通了思想工作,能一把捞着最好,捞不着了,他再想想别的办法,反正他这个混不吝,耗个几千年的,那都不算事儿。但他就是委屈,她不声不响就让别的狗子怀上了,还威胁他接生!
衡骁说,“你是不是就仗着哥哥喜欢你呢?”
小绿茶很理直气壮,“那当然啊,不然你怎么肯听话!”
这话说的,衡骁又气又好笑。
海平面起了一轮旭日,云海被染得鲜红,她脸上的,耳朵上的,生着一层细碎的金茸,怪招惹人的,衡骁就把她那一绺卷发别回耳后,他慵懒的神情也多了几分认真,“我还可以一辈子听你的话。”
般弱膝盖撞着那一截鱼尾,又弹了回来,她觉得好玩儿,又撞了一下。
衡骁:“……”
衡骁:“我跟你说正经的,你玩什么尾巴!”
般弱:“玩尾巴也好过听你的海王忏悔录啊。”
衡骁沉默了。
他缓缓道,“我们那一界,男欢女爱再正常不过,这种事又不羞耻,所以也的确不怎么在意别人的评价,或许东西有二手,但人绝没有二手。我不是那种道貌岸然、嘴上说不要却干得最狠的人,我就爱痛快活着,你说我海王爱玩,那也没错。”
“我是个俗人,我就爱这世上热闹,就爱有人捧着我,追着我,爱着我。”
他眼尾闪烁着鳞光,极动人的情态。
“可我喜欢你,我就想用最认真的态度对待你,甚至舍弃我的部分性格。”
“但我绝不会因为喜欢你,就把自己的一切都否定,如果贬自己入泥里,才能得到你的一两分注意,我要真的这么干了,那就跟孬种没什么两样了,毕竟听话的木偶到处都是,我若像狗一样趴在地上,求你爱我,又有谁会尊重我——”
他自嘲一笑。
“对不起,哥哥说话不中听了,但我希望你尊重我,我确定心意之后,就不曾同其他女孩子笑了。”
般弱听得出神,窄长的、半湿的鱼尾悄无声息缠了上来,女孩子的脚背覆盖了一片薄薄的裙尾,清凉得过分。大概是粘液粘得太久了,般弱如同蜘蛛网上的猎物,被他抓着不放。她直瞪眼,后知后觉,愤怒爆表,“你搞我?!”
这厮得意地笑,“被我骗了吧?不枉哥哥想了一天一夜编出这番话。”
是,他是爱玩了些,兴趣也是海了些,跟那男男女女关系都很好,也因为太好了,常常有人造谣,说他一夜御百女,那可真太冤了,他真这么干,他爹早就来收尸了!他心里洁癖着呢,虽然享受着女孩子的甜言蜜语,但没到确定结婚关系那一步,他是不会把姑娘往床上带的。
般弱是他的初次。
唔……这样说也不对,毕竟不是没成事么?
“初恋,姑奶奶,你是我的初恋姑奶奶。”
衡骁低下头,笑得很坏,竟伏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孕夫都不能搞,哥哥给你搞吧,哥哥给你走后门,哭唧唧的那种,要不要?”
说得相当背德。
般弱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你是什么品种的深海鱼,怎么能如此过分刺激!
衡骁挑了挑唇,很满意她这副“雾草这也太诱人了不行我要坚守阵地”的模样。也就这个姑奶奶,嘴儿特挑,为了留住她,他算是什么贱招儿坏招儿都想了一遍,大男人还要亲自上阵勾引她。
般弱推着他的胸膛,艰难地说,“不行,我们不可以乱搞,我师哥怀着孕,还快生了……”
衡骁讶异,“你什么时候这么乖了?猫儿都喜欢偷腥,你学着点人家!”
般弱感觉不可思议。
她被训了?被训了?就因为没有偷腥!!!
这混蛋从根子里就是坏的!
般弱正要骂他,这条鱼还有脸添油加醋,“而且这不正好么?他生了还得哺乳呢,这孩子生下来不还得教养?哪里有空满足你的精神需求。”那鱼尾摆弄着她的膝盖,他喉头带着一点模糊的水声,低哑地说,“松开,哥哥今天给你当狗。”
般弱哪里见过他这种架势,美人鱼又最擅长蛊惑,她听着那沉沉的声线,感觉自己沉入了海底,一尾鱼儿钻进了颈窝。
她视线模糊之际,忽然晃过了两双眼睛。
等等,眼睛?!
般弱一下子清醒了。
作为一名资深绿茶,她的推锅技术练得炉火炖青,立马就喊,“是这条鱼使诈!黏住了我!”
咣咣咣。
炎天星野恨不得踩碎两人身后的贝壳,他一把火下去,般弱嗷嗷直叫,险些没被烤熟。而另一双眼睛,早在般弱起来之后就走了,她悄声问着狩猎神族,“他来了多久了?都看到了?”
对方的眼神冷飕飕的,“我怎么知道?我连你们搞了多久都不知道,他看着你们搞了多久我就更不知道了。我就是个废物!”
般弱:“……”
般弱扭头看向骚包鱼,“我们还有多久到?”
她怕这小船还没到目的地就要全军覆没了!
“快了,就今晚。”
衡骁一点都没有被捉奸的窘迫,他大大方方整理了下上衣,虽然般弱觉得他那么骚,衬衫领口开到小腹,穿不穿都一样。
这一人一鱼对峙起来,又是火花带闪电的,般弱找了个借口就跑了。
般弱还去看了一趟琴雪声。
船舱狭窄昏暗,他像一幅画静坐着,银白色的长发披在脚边,每一根都灿亮分明,他低着头,抚着自己微微突起的小腹,像一座小山丘,坐着更加明显。般弱扒在门边,弱弱地说,“师哥,真不怪我,是他故意勾引我的,我最后关头,都把持住了!”
“过来。”
他忽然开口。
“他们踢我了,你要不要听听?”
般弱顺从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贴上他的孕肚。
很快,她被踢了一脚,脸庞都震了震。
“师、师哥,它动了,动了!是活的!”
她眯起眼睛,笑得跟小孩子一样。
琴雪声犹豫了下,伸手抚摸她的头发,胡桃色的小羊毛卷儿,活泼又蓬勃,他低声地说,“对不起,师哥这段时间犯病,冷热不定,是不是吓到你了?”般弱歪坐在神灵的脚边,控诉道,“知道就好,动不动就切换,吓死我了!”
“怕什么。”他难得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师哥再怎么样——”
噼里啪啦,灯火全灭。
黑暗中只有祂幽冷淡薄的嗓音,“也极喜欢一家全死的圆满结局。”
般弱:“?!”
不是吧,又秒切了病娇人格?
不等般弱爬起来逃跑,一截指骨钻入她的发丝,祂捧起她的后脑勺,几乎与她面贴着面,冷意钻入骨缝,“师妹,你是不是想吃鱼了?师哥给你杀鱼好不好?切成一片片的,薄的,沾点酱料就能吃了,你说,你想要吃多少,师哥都给你做。”
滴答。滴答。
水声却愈发明显了。
般弱反射性摸祂脚踝,果然是湿漉漉一片,这下是真的等不了了。
她不禁懊恼,要不是她急着找衡骁算账,也不至于中他的套儿。
她咬了咬牙,“不管了,你躺下,我给你接生!”
病娇师哥:“?”
般弱扔出了一堆蓝绿色的浮萤石,昏暗的房间被照得发亮,般弱见祂还站着不动,“你想站着生?那不行,我没试过这样的,有点紧张,我怕弄不好,把你搞流产了,你就像小母猪那样,卧着,卧着你懂不懂?”
病娇师哥眼中翻涌着杀意。
小母猪!
她竟觉得他是小母猪!
色衰则爱弛,她果然嫌弃他浮肿,丑了,不爱他了!
祂指尖升起一缕惩罚之光,准备焚烧般弱,谁知道下一刻,般弱就跟吹生日蛋糕的蜡烛似的,呸的一声给吹灭了,又将祂拉到小床上,柔软的被子早就铺好了,般弱把祂摁倒,还施展了一个音乐魔法,转移祂的注意力。
阵痛袭来,祂压抑着叫声。
“是不是要来了?”
般弱又紧张又兴奋,掀开祂的袍子,小脑袋就要钻进去。
病娇师哥痛得震颤,汗珠颗颗滚落,祂大口喘着气,像一条濒死的鱼,结果眼尾的余光一扫,般弱低头要钻进去,那一瞬间,全身血液加快流动,再强硬的神明也泄了声,祂拢住双腿,“不,不要……”穿书吧
祂羞耻得快要哭了。
“你,出去!”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她却给了他一个吻,轻声哄祂,“师哥我哪里没看过呀?你乖呀,你乖我就不生气,我就喜欢你。”
般弱是故意的,她知道这家伙沾酒就容易醉,所以嘴里藏了一口酒,本来是打算保命用的。
这种酒她可是好不容易从老龙那里骗到的,对孕夫也没什么影响。
果然,祂双眼朦胧起来,尽管还在剧痛当中,但已变得十分乖巧。
“师哥,乖,妹妹,不生气。”
第二日清晨,哭声嘹亮。
海面光芒万丈,庆祝着新神祇的降生。
般弱靠着自己娴熟的接生经验,一手一个小娃娃,她用吸管弄干净了他们鼻子跟嘴里的羊水、鲜血,又清理干净身体,裹上一段绸缎,放到父亲的身边。此时的她终于可以放松下来,腿软的般弱倚着床脚坐了下来。
等等,是不是不太对劲?
室内只有小宝贝的哭声!
般弱连忙去看男人,祂浸泡在一片潮湿的海当中,脖颈汗津津的,脸颊泛着产后的潮红,就连浅淡的唇心都张扬夺目起来。
而祂的双眼,氤氲着泪雾,温柔得一塌糊涂。
“妹,妹妹,是,龙凤胎。”
般弱的骨头被师哥的声音唤得发软发麻。
这温柔□□谁顶得住的!
正好小宝贝们哭了起来,般弱很有经验,就说,“饿了,该吃奶了。”
她打算要一些龙奶过来。
“……妹妹,饿,饿饿了?”
祂的身体还残留着一些醉意,笨拙地解开衣袍,“给妹妹,喝喝,不饿。”
“咳,师哥,你搞错了,是他们喝,不是我。”
“不给,只给妹妹。”
咚的一声,般弱栽倒在地,好一会儿才爬起来,认真地说,“师哥,你刚生完,要坐月子呢,不准勾引我。”
醉酒的琴雪声像个笨蛋又护食的小男孩,他固执拉着她,脑袋往他胸口按,般弱没听祂的,他就低垂着眼,手指紧张抠着被子的纹路。
妈的!可爱的要命!
般弱捧起他的下颌。
那透明的泪珠子就在眼眶里打着转呢,眼角一尾红彤彤的。
他无措看着她,不自觉咬着唇心。
般弱搬起脸,“你还敢不敢骗我了?敢不敢为我好了?你再气我,我就把你——”
“别丢师哥,太黑了,我怕走不下去。”
他呜咽着。
“求你。”
他的唇缝带着潮湿的泪意,轻轻咬住她的唇。
那一场经年的痛他刻骨铭心,分明是他最爱的人,他竟连殉葬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做那守棺人,一代又一代守着他们,守到棺木腐朽,守到爱人面目全非,他的身上长满了青苔跟白霜。好冷,那里又暗又冷,一丝光也没有。
他的天命离他而去,他也成了行尸走肉,分裂成了疯子。
“哭什么呀?”般弱又凶他,“不许哭了,宝贝还等着你喂奶呢。”其实她就吓吓他。
他的全身泛起一种漂亮水润的粉色。
师哥低低嗯了一声,竟然真乖巧喂了起来。
般弱嗷了一声,忍不住主动亲了他一口,软软道,“干嘛呀,干嘛这么听话呀。”
他哑着声,“想乖点,想你要我。”
想我的灯火,我的天命,再一次,向我奔赴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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