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暮鼓声从钟鼓楼响起,尚未出正月的云安,慢慢又化为了灯火的海洋。穿书吧
鸣玉楼内,正处于休假的东方离人,在露台上摆开了画案,眺望着街道上的形形色色,寻找入画的灵感。
但无论怎么酝酿,脑子里都是一人一鸟从黑衙外经过,把刀架在王赤虎脖子上的场面。
东方离人不相信一见钟情,但到现在也搞不懂,当时她为什么要让表哥王赤虎,跑去街上拦一个小江湖游侠儿。
说是给姐姐选皇后吧,最后怎么又偷偷私藏了……
难不成看到那色胚的第一眼,就春心萌动……
如此胡思乱想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画卷刚画到一半,忽然瞧见王赤虎驱马从街上小跑而来,也不知跟谁学的,穿着身黑袍子,腰后还挂着把官刀,如果不是矮了一截还胖,真能让人看走眼了。
东方离人见此眼神微冷,正想让侍女把王赤虎叫过来训一顿,就瞧见王赤虎直接在黑衙外停了马,而后提着袍子快步跑向后方的鸣玉楼,遥遥就开始呼喊:
“殿下,快下来,夜老弟回来了……”
“嗯?”
东方离人听见这话,威严冷冽的神色便是一收,化为了女儿家的惊喜,翻身一跃,在飞檐上两次轻点,就落在了黑衙的后围墙上。
或许是察觉到急急慌慌的,容易惹人笑话,落地后东方离人又摆出了王爷该有的气势,单手负后冷声道:
“回来就回来了,大呼小叫什么?还有这身袍子是怎么回事?”
王赤虎快步跑到围墙下,表情有点无辜:
“这是你嫂子给弄的,现在京城都流行水云锦的黑袍子,我能撑起来已经算人中龙凤,殿下要不去梧桐街看看,那才叫一群歪瓜裂枣……”
东方离人知道夜惊堂名声鹊起后,模仿扮相之辈很多,但有资格走到她面前的人真没几个,本来她就在回想夜惊堂的模样,猛然看到身宽体胖的王赤虎穿成这样,那是怎么看都不顺眼。
听见是表嫂给弄得,东方离人也不好再多说,只是蹙眉道:
“衙门重地,急急慌慌便装出入成何体统?下不为例。夜惊堂到哪儿了?”
王赤虎抬手示意外面:“刚进城,应该马上就到了,我……诶?殿下?”
王赤虎话没说完,就看到围墙上的靖王,飞身而起直接往黑衙外行去,突出一个迫不及待……
……
——
稍早前,城外。
蹄哒蹄哒……
长途奔袭的炭红烈马,在抵达熟悉的清江沿岸后,速度渐渐放缓下来。
夜惊堂骑在马上,身上多了件披风,钰虎靠在怀里小憩,鸟鸟则从马侧行囊里探头,看着天边的落日“叽叽叽~”,应该是嘀咕——夕阳西下,断肠鸟在天涯……
从江州返回云安,要经过邬州泽州,大抵方向是往西北走,为此肯定是越走越冷,离开时江州城已经有了几分春意,而到了云安城,田地间还能看到没有消融的白雪。
因为赶时间,夜惊堂这几天都是昼夜赶路,马累了就在驿站停留歇息几个时辰,吃点便饭洗漱,而后再度出发,一路上倒也没发生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
虽然路途遥远,但胭脂虎确实称得上神驹,连续奔波三四天,此时缓步小跑依旧轻松惬意,似乎都没被逼到极限,如果不是夜惊堂心疼马怕跑死了,恐怕还能回来再快点。
眼见到了云安城的轮廓近在眼前,夜惊堂低头看向怀里,轻声呼喊:
“钰虎?”
侧靠在胸口的女帝,睫毛微动,而后便睁开眼帘望向城门楼,眼底带着三分困倦,显然长途奔波下来,还是有点疲惫。
“到了?”
“嗯,可算回来了。”
“唉……”
女帝回到自幼长大的地方,并不是非常高兴,毕竟回去之后,就是日复一日上朝批折子,在权谋局势之间周旋,看似忙碌生活却十分空洞,而且根本看不到头。
不过身为一代帝王,女帝也不是自怨自艾的弱女子,并不需要夜惊堂来安慰,一声轻叹后,就恢复了平日里的慵懒闲散,回头玩笑道:
“你还真挺老实,抱着美人跑几天,硬是坐怀不乱,没做什么禽兽行径……”
“叽?”
伤春悲秋的鸟鸟,捕捉到了关键词,回过头来望向钰虎,意思估摸是——禽兽招你啦?
夜惊堂感觉钰虎这意思是在说他禽兽不如,想想也开玩笑回应:
“摸一下伱都打我手,我还能做什么?”
“嫌弃我没其他姑娘乖巧?”
“怎么会……”
夜惊堂闲聊两句后,因为到城门口了,便翻身跃下马牵着缰绳徒步前行,顺便和城门卫说了声,让他们去黑衙通报。
女帝也跳了下来,走在了跟前,彼此同行进入了城门,微沉默后,又偏头看向夜惊堂的侧脸:
“回到京城,你马上就得出发,等下次相见,就在旌节城了。说吧,这次如果完成差事回来,想要什么奖励?”
夜惊堂摇头一笑:“拿着朝廷俸禄,这些都是分内之事,哪需要额外奖励。再者,有些东西,我真要你又不给。”
女帝明白夜惊堂是说她和师尊一样,烧又烧的很,真来又不肯,反问道:
“我真给,你敢要?”
夜惊堂倒也没直接回应,而是道:
“给不给是你的事情,要不要是我的事情,不能混为一谈。”
“……”
女帝想想倒也是,没有在说话,等到走进一条无人的僻静小街时,忽然顿住脚步,把裙摆拉起来了些。
窸窸窣窣~
夜惊堂走在大街上,猛然瞧见身边的大白腿,心中一惊,连忙撩起披风把钰虎挡住,左右打量注意有没有人:
“你做什么?”
女帝抬眼望着夜惊堂的脸颊,以免他乱看,稍微摩摸索后,从裙下取出块红色小布料,握在手心递给夜惊堂:
“你以前不是想要吗,给?”
“……”
夜惊堂没料到钰虎这么虎,看着近在咫尺的玉手,稍加思索准备去接。
结果不出所料,女帝手儿一收,便把小布料放进来了袖子里:
“以前的功劳,已经因为师尊的事儿一笔勾销,无功不受禄,等你立了功回来再说。”
夜惊堂就知道会如此摇了摇头玩,转而说起正事:
“我马上就得走,没法随身保护,你去旌节城,路上还是注意点,别再那么莽。上次偷偷和薛白锦打架,还好我及时赶到,不然你们俩能光溜溜在泥浆里打滚儿,多不体面……”
女帝双走在身侧,平淡道:
“我又不是莽夫,自然知晓进退。对了,薛白锦的长青图,你还是得在意一下,我偶尔会胸闷气短也不知道是不是长青图出的岔子……”
夜惊堂听见这话,眼神严肃起来:
“没大碍吧?”
“短时间内无碍,但长此以往下去,心里终究是个坎,你也不用心急,先办当前事情即可……”
两人如此行走,很快就来到城东的鸣玉楼附近,尚未走到黑衙,蹲在马背上的鸟鸟便抬起头来,望向了远处的房顶,而后便扇着翅膀飞了过去:
“叽叽叽……”
夜惊堂抬眼望去,可见许久不见的大笨笨,直接从建筑群上方起起落落跑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孟姣等护卫。
女帝瞧见此景,脚步轻快了几分,显然和妹妹分别月余,心中也甚是想念。
夜惊堂脸上露出笑容,抬手招了招:
“靖王殿下!”
东方离人心底很是急切,但真看到夜惊堂后,又压下来,稳稳当当落在地面,摆出从容不迫的王爷气态,先接住鸟鸟打量几眼:
“怎么出去一趟又长胖了?”
“叽?”
鸟鸟刚想蹭两下卖萌,听见这话就抬起翅膀扇了几下,看模样是想把胖头龙抽醒看清楚点。
……
夜惊堂本想上前招呼,但钰虎在,又不好抢在前头,便作势牵着马停进黑衙,让她们姐妹俩先聊。
不过女帝角色扮演似乎是上了瘾,不想破坏长久以来维持的默契,来到跟前后,直接走向鸣玉楼:
“我去把东西放下,你和靖王汇报下情况。”
东方离人见姐姐到现在还装宫女,都有些无语了,不过此时也没说什么,目送姐姐进入黑衙后,才转过头来,眼神不悦:
“说好的过几天就来护送本王去江州,你怎么才回来?”
夜惊堂这些日子,可是想死笨笨了,见随从都自觉退下,来到跟前便是一个熊抱:
“我的错,让殿下久等了……”
东方离人本想来句放肆,但这次确实离开太久了,她还一个人待在京城过年,想保持威严神色,却压不住心底相思,最终还是没躲,只是稍显羞恼道:
“夜惊堂!出去几天忘记自己身份了是吧……呜!”
夜惊堂抱着尚且不够,又在红唇上狠狠嘬了口,笨笨后仰,他还托住后腰,来了个下腰式热吻。
?
东方离人可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大街上被摁着亲还躲不开,抬手就拧住了腰眼儿。
“嘶~”
夜惊堂迅速站直松开怀抱,微微抬手:
“我的错我的错,是我冒犯,殿下息怒。”ωWW.chuanyue1.coΜ
“哼~”
东方离人擦了擦嘴唇把还在揍她的鸟鸟摁住,胖头龙微微起伏,但最终也没训夜惊堂,转身往回走:
“你要去西北?”
“对啊,雪湖花开了,我不去没人能镇住场面。”
“准备什么时候走?”
“马上,去鸣玉楼取点东西就走。”
“啊?!”
东方离人脚步猛地一顿,本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颊,也瞬间变化万千,回过头来看向夜惊堂,双眸中甚至显出几分委屈。
毕竟她在京城苦苦等了一个月,好不容易等来了春天,结果夜惊堂见一面就走,这都成什么?
丈夫打仗,在京城守活寡的小媳妇?
东方离人抿了抿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压住,扭头往回走:
“好歹吃个饭在走,国事再大,也不能让将士饿着肚子上路……”
夜惊堂跟着走进黑衙,笑道:
“路上再吃就行了,免得耽搁时间。”
“……”
东方离人袖子里的手握了握,脚步也重了几分,本来不想流露情绪,但最后还是没克制住:
“那你走就是了!要取什么?本王让人给你拿出来。”
夜惊堂自然看得出笨笨的心思,呵呵笑了下并未多说,先行来到鸣玉楼,从兵器架上取来亱迟部的传承之物‘逐日’,而后便往楼上走:
“殿下衣服放在哪儿?”
东方离人饶是久居上位性子坚韧,站在背后看着情郎急匆匆准备出发的模样,眼圈儿还是有些红了,咬牙道:
“你要我衣服做什么?”
“带着,路上好换洗,不然你穿什么?”
“嗯?!”
夜惊堂把马槊靠在门口,而后便顺着楼梯往上,去笨笨的卧室。
东方离人明显愣了下,待到夜惊堂上了楼才反应过来,连忙跟着跑上去:
“夜惊堂,你给我等等,你……你什么意思?”
夜惊堂脚步不停来到四楼的卧室,在衣柜离翻找起小衣小裤:
“去天琅湖呀,殿下有要事抽不开身不成?”
“……”
东方离人满眼都是错愕,不过方才的委屈不悦都烟消云散了,眼底肉眼可见的显出光彩。
她正想开口,又觉得不对,迟疑道:
“雪湖花的事可相当凶险,本王……本王是居于幕后出谋划策的智将……”
“那不就对了,我是横冲直撞的莽夫,总得有个出谋划策的人跟着。”
夜惊堂打开衣柜,取出软甲小衣:
“咱们先到边关,我去打探情报,殿下负责处理情报,必要时殿下还能强令边军给我当靠山,要是我一个人过去,真要调集军队,梁王不听我的怎么办……”
夜惊堂话是这么说,但更多原因,还是因为让笨笨一个人留在京城过年处理政务,确实是亏待了。
东方离人见夜惊堂真准备带着她一起,心头何尝不明白夜惊堂的心意,本来想做出波澜不惊的模样点头,但最后还是没绷住,快步跑上前,在衣柜里翻找,同时用肩膀撞了夜惊堂一下:
“算你这色胚有点良心,真是……”
“呵呵……”
“你别乱碰!”
东方离人见夜惊堂拿着她的肚兜打量,连忙抢过来,把夜惊堂挤开:
“你先去歇着,本王自己收拾。”
夜惊堂见笨笨很开心,也没再帮忙了,偏头在脸蛋上啵了下,被肩头挤开后,才转身出了门。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鸣玉楼灯火通明,些许丫鬟在上下行走,等候靖王和女帝的差遣。
夜惊堂走出卧室后,便来到了楼上的书房,抬眼可见一袭红裙的钰虎,站在了窗外的露台上,手持画笔在笨笨的画卷上画蛇添足……
?
夜惊堂也不知脑子里为什么冒出‘画蛇添足’这个词,这话说出去铁定挨打,为此迅速压下心念,来到背后道:
“等靖王收拾完东西,我就出发了,你好好休息,等准备好了再去旌节城,不用太着急。”
女帝仪态很是贵气,手里拿着毛笔,看似在看着万家灯火作画,实际犹豫半天没敢落笔,免得狗尾续貂。
见夜惊堂来了,女帝便顺势放下画笔,回身来到屋里:
“坐吧,先喝杯茶。此行出去,靖王的安危要放在第一位,如果觉得有风险,就让她在黑石关待着由边军保护,不要强行孤军深入……”
“这我自然……咳——?!”
夜惊堂刚在茶案旁坐下,尚未坐稳,就见钰虎坐在了笨笨的太师椅上,而后轻提裙摆,左腿架在了右腿上。
这动作本来没什么,但钰虎的裙摆踢得恰到好处,他坐在斜对面的茶案旁,刚好可以从书桌下面,看到裙子下面……
关键刚才在路上,钰虎还把小布料脱了,粉嘟嘟的白老虎,在眼前惊鸿一现……
夜惊堂措不及防,差点坐歪从椅子上溜下去,闷咳两声脸都憋红了,他迅速坐好,眼神错愕望着钰虎。
钰虎摆好慵懒架势后,脸色也红了几分,不过仪态倒是如常:
“你怎么了?”
“……”
夜惊堂觉得钰虎完全是故意的,但也没证据,想说什么,却有点理不清思绪,便站起身来:
“也没什么……天色不早,我去收拾兵器,先告辞了,旌节城再见。”
“去吧,一路平安。”
女帝目送夜惊堂揉着眉心出门,直到脚步声下楼,嘴角才勾起了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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