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洒然,浸满院中,室内一灯如豆,床幔如帘。
沈炼端着药碗,步伐沉重进屋,掀开帘子,江弯盈盈笑着:“回来了?”
沈炼扯了个笑,哑声道:“把药喝了吧。”
“好。”江弯坐起身,手刚接过药碗,抬头暼了沈炼铁青着的脸。
原本到了唇边的药,迟迟没入口。
“这药是做什么的?”江弯斜晲着沈炼一眼,沈炼手握成拳。
“补药?”江弯见沈炼躲避的眼神,想到锦衣卫遍布的耳目,自己的一举一动都瞒不住。
她发了狠,一把将手中的药丸砸到地上:“我不喝,我要留下这个孩子——”
“不行!”沈炼态度坚决:“你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我不配?”江弯冷笑道:“是我自甘下贱,自荐枕席,不配怀有你指挥使大人的种么。”
“也是,无媒无聘乃为苟合,我——”
沈炼直勾勾地看着柔弱苍白的她,樱桃小口说出如此冰冷的话,忍不住上前一把捂住她嘴,打断了她。
“你的身子你知道,好不容易见好,怎能怀胎十月?你不要命了?”
江弯眼眶里慢慢续起了泪水,成串成串的泪珠,滚烫地往下落,砸在沈炼的手上,烫得他双手颤抖。
他哑着嗓子,哄道:“你我二人就好,不用什么子嗣后代,有你就行。”
江弯向来温柔的脸上,此时却一脸的倔强,她倔强地摇了摇头。
目光哀戚地看着沈炼。
沈炼无奈闭眼:“我知你心中有恨,有怒,有怨……”
“无论你对我做说什么,老子都认了。”
他喉头动了动,艰难继续:“但这个孩子……不能要。”
她本就先天不足,身体如破败的秋叶,每活一天都是老天的眷顾。
在保定,他俩相依为命,没有孩子也很好。
他知道她是以命为饵,诱他入局,他可以没有孩子……
“我可以的。”江弯摸着下腹:“这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沈炼心中一痛,若有的选,他也希望留下这个孩子。
毕竟是他的骨肉,他无父无母孑然一身,这个孩子是他的骨血。
他怎会不想要,江弯拽住他的下摆,亲昵地用脸贴他,又抓住他的手往她肚子上摸去。
沈炼摇头,手往后缩。
江弯手瘦如鸡爪,此刻牢牢钳住他手,死也不放。
“你摸摸看,你摸摸看你的孩子……”
两人僵持不下,沈炼声音弱了下来:“求你了,江弯,我不摸。”
江弯嘴角若隐若现勾起,终于缓缓撒手。
沈炼却好似用光了所有的力气,软软地瘫倒在地。
他眼睛布满血丝,脸上神情麻木,胡乱地揉了把脸,一手把着床头才艰难起身。
他头朝门外,哑声唤道:“王妈——”
“哎——”门外响起仆人的呼应。
“方才的药,再煎一碗……”
原本怒目而视的江弯,眼神转了转,态度软和了下来:“等凉了我再喝……”
乾清宫
南宫烨神色凝重地看着手中的奏折,外面的窗户忽然被风顶开。
绵密的细雨被风吹了进来。
南宫烨不悦皱眉,陈桔赶忙让人把窗户合好。
最近边关不太平,先前漠北侵犯,被连庚希击败。
他坑杀了许多漠北的年轻士兵。
本以为漠北短期不会来犯。
哪曾想,老可汗纵情声色,不知节制,一夜纵二女,玩脱了。
马上风,死在了塌上。
本是庸碌无能的太子,没等得到消息,被得了信的阏氏胭脂,先其一步,勾引入账。
一杯毒酒给送上了西天。
阏氏胭脂的儿子图泰利如愿登上了王位,成了漠北的新可汗。
图泰利勇猛却无脑,心狠手又辣,登上王位的第一步,先杀兄弟。
没等兄弟们反应过来,就被他斩杀了数人。
其余几个小王子比如年轻有谋略的被几个娘族部落所救,叛逃了漠北,不知所踪。Μ.chuanyue1.℃ōM
按道理说,漠北如今是四分五裂。
各个部落都在养精蓄锐,储蓄实力。
漠北王庭,如今自身的屁股擦不干净,不应该再次对大曦发兵。
可图泰利想的是,先前冬季发兵,是因为他们活不下去,为了活命,不得不打大曦。
这次却是为了扬漠北志气,他想要从大曦这里捞点好处。
所以率领了五万漠北的骑兵,再次扣关。
连庚希也万万没料到漠北会再次来袭,仓促作战,丢了一城。
如今上的正是他的请罪奏折。
虽说兵者,诡道也。
胜败乃兵家常事。
盖因说这句话的人,都是胜利方。
得胜都高兴的普天同庆,失败了都搓火。
南宫烨看着奏折,脑瓜子就开始疼。
明明前阵子,他特意给连庚希写信,叮嘱过他。
漠北不容有失。
写的信也格外的肉麻,什么朕只信任你,心疼你……
偏偏连庚希没放在心上,被属下撺掇着,去内城喝花酒去了。
边城防守松懈,便如此,落入敌手。
虽说是后来他又带兵夺回了边城,可丢城时,城中百姓遭受到图泰利惨无人道的屠戮。
南宫烨气急攻心,强忍着没摔奏折。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他能下旨责罚么?
不能。
错已经犯下,如何弥补才是王道。
他不但不能责怪连庚希,还要下笔安抚他。
让他不要顾忌,安心备战。
至于心中是否真的不责怪,只有南宫烨自己知道了。
他如鲠在喉,一整天都没作声。
他拧着眉,揉着腮帮子,写完了安抚的奏折之后,挥手示意人退下。
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大殿上从东头走到西头,又从西头走到东头。
以前没发觉这个大殿如此的空旷。
南宫烨最终一个人坐在龙椅上,安静地抬头看着梁上的花纹。【穿】
【书】
【吧】
显得如此的孤寂。
陈桔心疼的无以复加,陛下自早上收到奏折起,几乎是滴水未进,连午膳晚膳都没叫。
最重要的是,连出恭都没有。
人又不是貔貅,哪能干吃不拉呢。
不,陛下如今是不吃也不拉了……
真想请个大罗神仙来,让陛下用膳啊。
陈桔苦着脸,忍不住怀念慈宁宫的太后起来。
若是太后在,陛下虽不能似廉颇那样,一饭斗米,肉十斤,顷之三遗矢。
好歹也能吃两碗米饭,出一次恭吧。
陈桔抬眼看着幕帘后的马桶,想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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