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芳也想出去走一走,看一看杨柳拂堤,风吹涟漪,总好过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不知道小怜和那姓柳的怎么样了?这丫头,她在的时候,我嫌她顽皮,不是偷用我的香水就是胭脂,你大哥又对他起了不好的心思,我给她挑的人又左右看不上,我是气也不是骂也不是,看到她就烦躁。这人一走,我连个贴心人都没有了,才知道日子难熬。”
慧厂劝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等小家伙出世了,还怕不热闹吗?丫鬟婆子,就是贴心,也是有限的。”
“你这话倒这是。不过呢,小怜跟了我一场,总望她有个好结果。”佩芬私下里找人打听了,那姓柳也离家出走,大概是真带小怜私奔了。
小怜这方面,钱财是有限的,就不知的那姓柳的准备得如何。没有钱财,在外面的日子是很难熬的。不过呢,像她这样不愁吃不愁穿,日子也未必好过。
个人有个人的苦楚,个人有个人的缘法,谁能替谁呢!
慧厂见佩芳一肚子心事,就引开了话题,和她说起白家分家的事情,“秀珠妹妹大概分了不少钱财,出手这样的阔气。”
“她向来很大方的。你看燕西跟她好的时候,闹过亏空吗?润之上年三月查他的账,还有两千多。现在也不知道跟什么人鬼混,闹得到处借钱。而且看这势头,未必就有悬崖勒马的意思”佩芳摇头道:“等到年脚,且看哪个冤大头给他结这笔账。”
慧厂知道佩芳意指的是老太太,只道:“这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我们是管不了的。”
要不是有老太太纵着,家里的爷们也不会胡闹至此,总理又没做好榜样,“金家的媳妇是真不好做,秀珠这样罢手,也是运气。”
慧厂不敢接这话,只问:“这白家到底有多少家财?听玉芬的意思,他们现今分的还只是公中的和老祖宗的东西,老太太的还译文未动呢。”
“白家祖上虽不像咱家,一门两督抚,可也不乏做官的。就比家财,也未必比咱家少,就是子嗣旺盛,看其起来就差了一截子。这是就大家庭来说。不过秀珠父亲比咱父亲还早一步出洋,回来也做了几年官,觉得没意思才做起了实业,攒了不少家业的。就他们这一脉,就家财上来说,未必弱似咱家,又只有两个孩子,将来分起家了,一个顶咱好几个呢!”【穿】
【书】
【吧】
“难怪玉芬和秀珠这样的要好呢!”慧厂感叹道。
“你这样未免太不厚道了。仔细叫玉芬听了去,撕了你的嘴。”
“她这会儿呀,恐怕舍不得来撕我的嘴。”
好的头面佩芬也见过,不过都是一些翡翠、红宝石、珍珠、点翠一类的,近些年流行起来的火油钻,她倒没见过顶级的头面,不由想去看一看,“要不我们把支票开了,一起送过去?”
“这会儿?”慧厂很是讶异,“生日还有几天,急什么?”
“生日那天自有那天要送的东西,这阿堵物还是早早送去,叫寿星公多欢乐两天,岂不更美?”
慧厂想着燕西缺钱的那副样子,不由笑道:“那咱们就做个好心人吧!”
当下,慧厂回自个儿院子开了支票,又邀了佩芳,一起去找玉芬。
玉芬这回不仅关了门,还上了锁,放心大胆地臭美。她听见敲门声,得知是慧厂和佩芳,很随意就开了门。
门一开,佩芳一双眼见射在玉芬的脖子上,“啧啧啧,难怪你要锁门了!这样美丽的珠宝,谁见了不爱。秀珠妹妹怎么想着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嗐!她送人东西,还要什么理由?只要她不爱的,统统可以送人的。”玉芬避重就轻道:“二嫂要吃我的东,你们想好要去哪里了吗?”
“上次不就说了,去京华大饭店吃饭,吃了饭去屋顶看跳舞。”
玉芬叹气道:“这是铁了心要宰我了。算了,早晚都是个宰,早宰早痛快。还有什么想玩的、想乐的、想看的,统统说出来。我一并满足你们。”
“三妹好大方呀!”佩芳打听道:“这些日子赚了不少钱吧?”
玉芬抿嘴一笑,轻快道:“一二十年的零花钱是赚到了。”
“这么赚钱,三妹也带我做一做!”佩芳抚着肚子,叹道:“养个小的可是不容易,凤举有靠不住,我要是不想点法子,将来怎么办?”
玉芬又摇头又摆手,推辞道:“这个真不是长久之计。我也是走运,才赚了点钱,现今收手正正好。秀珠正好分了一笔钱财,去在上海看了几块地,问我要不要一起买,嫂子也加一股吗?”
“上海。”金家有个姑妈在上海,是听她讲租界的地价涨了许多倍,只是还有再涨的余地吗?
“秀珠怎么会想着这个?”
玉芬把白家老祖宗、老太太在上海定居的事讲了,“秀珠妹妹也在北平待不了几年了。真是世事如棋,聚散无期呀!”www.chuanyue1.com
“少见你这么感慨的样子,可见你们姐妹之间的感情很深。”慧厂笑言,“依我来看,比之你待朝霞,还深厚了几分。”
玉芬倒也不否认,“我和朝霞一个根上出来的,就好比一棵树上的树叶,再亲密些,也要争夺水分阳光。秀珠呢,就像不远处的树上的树叶,要争也是根去争,和我们没关系,那好里就透不出坏来。”
“这番道理却是很真!一个大家庭里,斗的跟乌眼鸡似的人,再外面未必没有肝胆相照的朋友,可不是这个缘法。”佩芳似是很有感触。
“这就是我为什么赞成外国人的小家庭制度了。没有利益相关,就少了许多矛盾、约束、猜忌,轻甲上阵,更容易谋幸福呢。”玉芬双手合十,叮嘱道:“我这话,就在你们面前说说,可别给我捅出去。”
“你这话就有意思了。一个人,一个独立的人,言论自由的权利是有的吧?赞成什么,不赞成什么,坦荡的很,有何不可对人言?在我这方面,也是很赞成小家庭制度的。”慧厂高谈阔论道。
“你消停点吧!你赞成,别人不赞成呢?我们做下人的,出于对上人的尊重,总是要顺着他们的心意。玉芬的意思,也是怕惹他们不快,也是为了少生一些闲气。”佩芳未必不赞成小家庭制度,“可话有说回来。他们大兄弟三,哪一个是有谋算的?在外面挣的几个子儿,自己用的都不够,还撑得起一个家吗?我们既然要靠家里过日子,就要守家里的规矩,说话行事自要小心三分。”
“你这话我没法辩驳。我们衣食无忧,不是靠了娘家,就是靠了婆家。既然靠了,就不能做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事儿!”慧厂说完这话,只看着窗外出神。
玉芬和佩芳面面相觑,小声道:“她那样子,感触颇深。说起来,二嫂算是我们几个里最有志气的。怪我该死,好好的说这些,别惹出是非来。”
“怕什么!别说她,就是我听了这话,也有些许想法,可真要论到有什么作为,还是算了吧!我们这些人,就如笼子里的鸟,就是打开了笼子,在外头飞了一阵,还要回来觅食。都说小家庭制度好,谁又敢脱了大家庭谋生?”
玉芬敢是敢,不过放着大家庭的便宜不占,才叫傻!况且,她养活自己是没问题,鹏振养活自己也没问题,可谁养活这个家呢?组成一个家庭,房子要吧?车子要吧?佣人要吧?真叫她养家,还成什么婚,嫁什么人!
“这么说来,嫁给纨绔子弟,真没意思!”玉芬感叹道。
“寒门子弟你就看得上?”佩芳笑问。
“没想过。”
“想都没想过,可见是不愿意了。要我说,别管是什么人家的子弟,只要是顾家的子弟,就可以结两姓只好。否则,你在为家谋划,他却只顾个人快活,谈什么合作?”佩芳想到凤举,不由神伤。
也不知道他在外头花了多少钱,人家小像都肯送,想来是不少了。他这么荒唐下去,指望他为肚子这里挣一番家业,也是痴人做梦。可怜的孩子,能依靠的,也只有她这个没有能力的母亲了。
“玉芬,你能不能叫秀珠妹妹也帮我在上海找一找地皮,我也想买一两块试试。”
“她后儿就要去学校。这样吧!明儿晚上,我请你们吃大餐,到时候再细说。她肯不肯,我不敢打包票。还有,你这身子,妈肯让你出去吗?”
“一个人待在家里更烦,我很愿意出去的,妈那里想想法子,也不是不能疏通的。”
玉芬眼睛滴溜一转,就想到一个法子,“这个事儿保在我身上。不用去求,我准能让母亲推着你出去玩。你信不信,大嫂?”
“二妹向来很有神通的。你说了,我还能不信。”
“那你们在这儿坐一会,我去去就来。”玉芬边走边道:“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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