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像变得很奇怪,江华只是想说——是的,请留下来。
但他变得很慌张,最后只能装作匆忙的样子,赶紧跑到楼上。你的每一次选择,你的生命只有一次...这些最简单的常识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他来到二楼主卧,发生在这里的事情他还记得的。记得很清楚,他站在门口伸手推开门,空荡荡的被人打扫过,没什么灰尘。
“嘿!笨蛋,本宫今天搬过来和你住了,是不是很荣幸!!”
“不喜欢就还给我,就让资本主义要腐蚀就腐蚀我好了...”
“哈哈!!我喝醉了...然后就不记得,但是你什么时候才结婚...”
人影恍惚着,江华摇了摇头。走到唯一还剩下的衣柜前,打开门看了看——
她的网球拍还在。
江华关上门,将脑子里那些东西清理了出去。一切几乎是本能反应,他走到浴室里,将背包里的补给品全部藏到了天花板上。
然后把玛琳给自己的氅衣铺到地板上,这样背囊就空了出来。然后就是此行最重要的一件事,解开衣服走到了喷淋装置下面,瞬间刺骨的冷水从淋了下来,将他整个包裹,让他瞬间又清醒了不少。
他抬起头,看着墙壁上的自己。身上的污浊带着一层疲惫的热流,慢慢从身体上冲刷下来。他的左眼突然有些痒,江华双手扶着墙壁,任由冷水打在背上。
他甩了甩头发,来到镜子前,用右手无名指弄起眼皮,仔细看了看。一个红色的V字符号闪了一下,江华浑身肌肉瞬间涨大了一圈。
接着身上的伤口沿着皮肤里流动的红色光芒在那个V字符号的控制下,从上到下,慢慢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这大概就是那红色的汽水...江华意识到了什么,向后退了退。他终于回想那晚遇到什么人,嘴里奇怪的味道...
这是他早就该想明白的事,那个箱子就是神秘人说的猴子。
免费的汽水!!江华点了点头,他的眼前出现了一连串数字,一个像雷达一样的或者地图一样的东西,不断晃动着。
那种有个声音,就像恶魔在耳边的低语,江华不想回头看到什么超过常识的东西。
有时他会觉得自己已经够倒霉了。
他可以感觉到,那东西巨大无比嘴里的热气就在耳边,伴随着血腥味落在他的脸颊上。江华定了定神,起身走到屋外,在走廊里站着。
身后的门自动关上,在地上留下了长长的影子,从楼梯上来了三个人。
不请自来。
这不是最糟的,至少有一个人他认识。带头的女人,反抗组织龙舌兰小组的医生,忒瑞拉!!毒蛇一样的女人。
她抬头看了江华一眼。
两人互相看着,熟悉而陌生。
“我以为你最少已经混到高层,留在埃蒙身边了,到楼下等着!!”女人指了指她身后的人,手放在口袋里,从楼梯走了上来。
“或许这不是最糟的。留在矮子身边...真是个好主意!!”江华浑身赤裸的站在栏杆后面。
“或许你忘了,这里有女孩子!!”忒瑞拉提醒道,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的每一个表情似乎都带着这种辛辣的讽刺,以至于...这就是她。
或许有特定含义。
她的脸上涂着油彩,从眼角向下在脸颊上留下了两片深色的桃红色柳叶。
江华摇了摇头,眼珠在眼眶里晃了晃,认真说道:“我在外面差点冻死,差点没死在埃蒙的监狱里,让我想想...你的朋友在我家,你叫我守规矩吗。”
“我同样没什么耐心...但是你几乎不是这样的恶棍。”她表情坚定,突然又调笑到,然后一边用手在江华的肩上游走着,背靠着栏杆站在江华身旁,讽刺笑道,“我们认识了这么久,这是第一次你跟我说话,超过二十个字。”m.chuanyue1.com
“你究竟遭遇了什么伤心事,天啊...连你也开始多愁善感了吗...”她仰着脖子,语气尖利。
她观察着男人的变化,然后又将手放在男人的胸口,将脸贴过去。
用温柔的语气,以一种精准到分子级的控制力,微张朱唇,温柔直白的说:“还是这里...”
热气从红色的嘴唇里呼出,准确无比的落在男人的脖子上。
她似乎在用手,感受着男人心跳的变化。他变强壮了很多,忒瑞拉用眼睛看着江华的眼睛,轻轻地眨了眨...
“她们是谁...”江华问道。
“对你来说吗?!这个不重要——”
他的眼皮向下盖着,掩饰着什么,却又一动不动。
忒瑞拉喘息道,似乎并不在乎,她的皮肤迅速升温,两人几乎能瞬间毫无阻碍地感受到这一变化,更深处是互相感知到对方,那不可逃避的存在和真实。
他将那个女人抱了起来,用肩膀撞开房门...
直至精疲力竭,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两人才分开。
似乎过了很久,外面变得更加安静了。
忒瑞拉一边穿着衣服,高挑的长腿一边踩着地上的白色迷彩服,一边说道:“你该换身行头了...而且你不用骗我...你是不会留下的。”
“为什么?!”江华反问道。
她穿好裤子,将内衣扣好转到身后拉上肩带,弯腰从地板上捡起外套走过来又恢复了往常的媚态,在他耳边轻喝道:“你从哪来?!”
江华无法接话。
“混乱!!而你我无能为力——但不是因为这个。”她搂着江华的脸,深深地望着,解释道,“这就是原因!!”
说着,用力吻在男人嘴唇上。
“成年人!!”江华叹道。
仍然如此,忒瑞拉看在眼里。
忒瑞拉坐在江华腿上,继续撩着你,她声音里似乎带着诱惑:“不,我听说过一些奇怪的事,是关于你们的...我以为你在这里属于外人,没想到你认识你的人,比我想到的要多得多?!”
她用指甲在江华胸口画着圈,继续问道:“关于你我还需要知道什么吗?!你...是怎么认识玛琳的?!”
“我曾经是一名历史老师。”江华冲她点了点头,一本正经。
“这个我知道!!很多人都是。”她似乎没有了兴趣,从江华身上坐起。似乎宣泄完多余的精力后,快速被填满的空虚,让两人又互相防备了起来。
并没有多余的慰藉需要分享。
关门声。
那个声音又开始出现在他的脑海,江华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身下是温暖的貂绒大衣。
黑暗中,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
第二天,他来到楼下在车库里弄了点汽油,将后院的杂草清理了一遍。土里的孢子应该都被烧死了,他点着烟在一旁看着。
反抗军的人这几天应该不会再来了,他们一向低调,而神秘。
据忒瑞拉说,谷地的庞佩克诺家族最近正试图恢复矿区的生产,他们在山谷附近的村落了招了不少人。
这很难。
组织失序以后,会继续降格为前工业时代,之后会是聚落结构...最后是不可逆的完全解体。
好像没人愿意承认这一点,同样不排除直接就沦为非社会结构,好像这种不承认也只是为了反对而反对的直觉现象。
因为它在事实上同样符合人类的预期。
至于这种直觉意味着什么,至于理想和口号意味着什么,对于他们中绝大数人而言,他们工作就只负责表达而已。
思考辩证是别人的事。
自诩正义确实在分工里,工作更为轻松,对脑力和体力几乎没有任何要求。
对了,最重要的事保证可以参与分赃。哪怕是精神上的分赃,这一点很普遍,也很重要!!不然怎么展示自己的无欲无求,或说正义本身的神性。
这是个自洽的,完美的故事。对它们而言,是的。这样就足够了...
或许没有彻底毁掉这个世界,已经是他们的仁慈了。
所以该怎么评价自己所作所为呢,留恋?!也许吧。更现实的说法是,自己属于那种妄图在旧时代的尸体上继续榨取价值的人中的一个。
因为他出身在那个时代而已。
没人能回到产生这个想法之前的过去。就像你的存在是由别人决定,却由自己主导。生存只为学会怎么生存,但结果它又会告诉你,游戏结束了。
这不是理性的。
原本就不是,包括这句话本身。
他想成为那样的人,随波逐流...无欲无求...但是偏偏提前看到了地球的死亡。
退一步说,也许他愿意换取一个舞台中央的位置,或者极具张力和戏剧性的高潮,作为人生的落幕的终点。起起落落,你或许并不会把自己的命运与某些事情绑定在一起。
这同样需要付出代价。
江华看着手里的烟,如果低调的死去是可行的选项的话。一旁的桶里是他在外面铲了两个小时的树叶,栅栏外有几只无脑尸在远处树林里游荡。
它们对温度还是那么敏感。【穿】
【书】
【吧】
他抬头看了一眼阳台上的正在晾衣服的女人,心想也许不必要冒这样的险,盖上了盖子。
灯火全部熄灭,江华将它们浇在了后院开垦出来的那片土地上。
他能看到女人身上散发出的味道,甚至可以根据线条震颤的方式清楚的感知到它在嗅觉神经上的体现。目前,不知道龙舌兰有什么计划,还是互不打扰最好。
今天的天气很好。
江华打消了去山谷入口找搜捕队麻烦的计划,也努力抵消着大脑被现在表面上的平静欺骗产生了一连串幼稚的想法。
它这几天一直试图让自己思考,人死后是不是就结束了这类问题,比如那脑海里沉吟不语,但无时不在的声音。
有时,它会做出这样的判断。这个世界就是给疯子们留下的。
下午他在街上找了几个空酒瓶,在车库里借了点汽油,为晚上的行动做准备。那东西在他脑中,仿佛将它改造成了一个复杂的仪器。
或者,自己死后人们解刨时会发现几个齿轮也说不定。
屋子里,白色为主色调的装修风格,是自己和艾米结婚之前敲定的。原本趁暑假回国结婚的,但是该死的利文斯港...人太多了。
好像一切都很快,是的。
谁也不可能停下来。
哪怕是人生只有一次这样的废话,只要你愿意也能延伸很远。
不知道昨晚忒瑞拉和那个女人说了什么,她眼睛里多了些昨天还不存在的东西。
江华拧开水龙头,趁这热量还未完全被土地吃掉,将那些碎叶全部浇灭。他还没确定要种什么,艾米在的时候两人种得最好的是土豆,那个普鲁士女人少了点撒克逊人的算计和虚伪。
她真完美。
是的,身材也是!!如果没有发生这一切,也许自己已经有一个足球队了...还有江慧那个笨蛋,早就该结婚了。
不用再整天缠着自己。
嗯...不对,艾米也许不该算完美,有时候她也很敷衍,比如生活跟工作冲突时。
拯救世界吗?人可以做到的究竟是什么。以人类的聪明才智,他们最擅长的是控制事物的最后一环,并且拼命压榨,目前依然如此。这样做的成功率是最高的。
二战以后,在人类的思维的动机上,开始有了转机(至少嘴上如此)。但是依旧少数,而且少数当中目的也并没有改变。
他挽着袖子,站在自己开垦的田埂旁,头顶着刺眼的阳光。
在自己过去的生活当中,这两个女人和顶着的这颗大脑,似乎是唯一不可能主动证明自己错了的存在。这个已经被证明了很多次,她们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
而现在,所有的选项都需要自己计算和判断。他该习惯哪一种?
旁晚。
山谷里变得同样寒冷,藏在夜幕下的雪地里每一步都伴随着沙沙的海绵声。
江华来到一栋废弃的建筑外,那东西能帮助自己看清地上的每一块石头,他脚步飞快在天黑前就赶到了奥里巴斯背面。
同样,左边就是海边的雷区。
驻扎在伯兹利的联合国军,据说还保有三万具备登陆作战能力的一线人员。但是指望他们接手,无异于天方夜谭。
他已经接近自己的目标,甚至在步枪的瞄具上就可以看到机场广告牌上的字样。
埃蒙的工兵旅在封锁区里布置了无数陷阱,纵深二十公里,所以你最好在里面不要迷路。他沿着山涧的小路往山上赶去。
到了悬崖边上,江华往旁边的草丛里摸索了半天,在一处矮墙后面找到了洞穴的入口,跳了进去,将头顶的木板盖上。
修建那些隧道的人将汽油桶焊接在了一起,在山体里搭建了一条Z字形的通道。从隧道里出来,是一栋废弃的居民楼。
每一户包括窗户都被板甲锁焊死,包括窗户都围上了铁丝网。外面地面已经大量塌陷,铁丝网后面那一区是被筛选认为不能进入据点的那批人中的一部分。
里面的情况非常糟糕。
除了埃蒙的人,应该没人了解里面的情况。
对面楼顶的探照灯不断在周围扫过,江华在窗户后面看了看,转身沿着楼梯下楼离开了建筑。
从后院过去,是另一栋建筑的阳台,他沿着梯子向上爬了一会儿。身后的背景里,是平静的海面。现在没有什么值得为此停留,翻上来后,江华赶在探照灯找过来之前快步移动到前面的房子里。
他贴着墙,远处的马路上有两名警卫向这边走了过来。江华从兜里掏出那支USMP手枪来,闭上眼睛周围的一切变成了黑色,那两名警卫周身白色的轮廓紧贴着地面,慢慢走近。
他们手里的手电筒的灯光变成了一条向外扩散的弧线,从窗户上扫过,江华调整着呼吸几乎可以从面罩后看清两人的瞳孔。
有惊无险的是,两人在江华头顶并没有多做逗留,转身走向一边。
他来到二楼,外面埃蒙的巡逻车在街道上不断驶过,他在二楼看着对面的检查点。
熟悉的场面,几名全身包裹在白色防疫服的人,从车里下来,步行进入了检查点。
两旁建筑上各有四只探照灯,将检查点附近的街道全部照亮。
夜晚,就像女人身上的睡袍。
黑夜如同不会行走的孤儿。
———注意!!包庇或协助他人非法通过检查点,一律死刑,切勿以身试法!!一旦发现可疑行为立刻汇报,否则同罪论处。
巡逻车的喇叭不断重复着那个女人的声音,转过街角,很快就走远。
美里就在不远处。
但是面前这些,让人想到的是被德军包围的列宁格勒,地面到处是铁丝网。街道被切割的几乎无路可走,埃蒙确实应该担心联合国大会哪天会清算他。
如果真有那天的话,如果真存在这种担心的话。
不一会天上下起了大雨,这对江华来说不是个太糟糕的消息。但是雷电声似乎对那个“侦测模式”有点影响,脑中的画面有些...时断时续。
从一段地下通道过去,江湖离开了包围网。穿过前面的广场就是奥里巴斯市中心。
那个脑中声音此刻也不再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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