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少年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狭隘老旧的石质天花板,他试着挪动手脚,缓缓地支起身子坐起来。房间周围太过阴暗,没有足够的亮光,视线熟悉黑暗之后,他才逐渐看清了整间房间的轮廓。
此时的他,正坐卧在一张破旧的木床上,右手边靠墙,左手边则是一个老旧的厕所和洗手池,旁边紧挨着的,是一个紧紧锁住的铁制栅栏门。
房间的陈设过于简单,而且东西老旧,许是已经有了许多年的岁月,木床已经有一部分逐渐发霉,散发出阵阵和潮湿味混合在一起的霉味,而且因为墙壁上没有通风的窗户,周遭的空气显得沉闷而难闻。
他走下床,来到洗手池边,看着那张老旧镜子中的自己,乌黑的双眸逐渐流露出了惶恐和不安。此时的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简单的布衣,还缠着不少的绷带,绷带中散发出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的药品味。
“这是...怎么回事?”
郭夜阑抬起手,手腕上被拷上了一个铁环一样的东西,他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然后顺势摸到了自己的额头,再然后则是头顶,整个人都愣在了那儿。
他头上不时还传来阵阵刺痛,从触感上可以得知,自己头上的褐发已经被全部剃光,头颅上应该是被留下过什么伤口,以至于现在会和身体一样,缠满了满是药味的绷带。
发生了什么?他记得自己在昏死过去之前,似乎是被那个红发的男人逼到了绝路,然后便重伤之后倒在了地上。在那之后,他梦见了以前的记忆,梦见了母亲和月依...
“额...可恶,这里到底是哪?我这是死了吗?”
他试着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脸,剧烈的疼痛感让他感受到这一切都不是梦,那自己现在还活着吗?还是说死了之后的阴曹地府就是这个样子关押死灵的?
“额啊...杀,杀,杀...”
“什么声音?”
少年警觉地看向四周,却发现整间房间除了自己完全没有其他人的踪影,然而只要他一静下心来,那带着戾气的低吟声却断断续续地传进耳朵里。
“神啊...这是在搞什么?要是鬼魂的话能不能出来给个痛快,吓人有意思吗?”郭夜阑一屁股坐回床铺上,无奈地扶住额头,几条松掉的绷带垂了下来,遮住了他的部分视线和脸颊。
过了一会儿,他重新站起身子,来到铁门前,抓住门上的栅栏,试图朝外面看去,确认一下周遭的环境。
但是毫无收获,因为这里实在是没什么光线,视线所及的地方,不过是一条延伸到前方阴影之中的走廊,而两边则是和这间牢房内相同的石质墙壁。
“杀、杀、杀...活下去!杀!活下去!杀!”
“杀你妹啊!要死要活的!”郭夜阑难以忍受地一拳揍到了栅栏上,铁质的栅栏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陈旧的铁栏被他这么一砸,顿时发出了嗡嗡的响声,铁栏上的一根细铁柱更是稍微地凹陷了一点。
少年惊讶的看着那凹陷的铁栏杆,他觉得自己就算用尽全力也不至于把铁给打歪一点,难道这个门其实很脆弱?
就在这时,一阵刺痛传来,他赫然发现自己的拳头已经被撞破了皮肤,逐渐渗出血来。
这是啥?这难道就是传说中那句:“我曾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一拳把铁栏杆打歪了甚至还把手打出血了?”
“看来我是真死了,还被关到地府的鬼牢里了,也难怪啊...被捅了那么多下,能活下来就有鬼了。”郭夜阑靠着铁门坐了下来,脸上有些失落。
“唉...我这真是作死作到家了,也不知道姐姐怎么样了?要是她发现我死了,一定会难过吧?于恒那家伙说不定也会吧...至于老爸的话...嗯...”
“最后都没能和月依再说上一句话,明明好不容易记起她来...话说死了的话能见到妈妈和大哥吗?都这么多年了,妈和大哥可能都投胎转世去了吧?”
“你还没死呢~笨蛋!”
“???”
什么声音?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郭夜阑一阵讶异,他四处张望,却发现四周除了自己之外,根本空无一人。
“鬼打墙?”郭夜阑眯着眼咽了口口水。
“打你个大头鬼啊!我在你肩膀上。”
郭夜阑站起身,来到镜子前,仔细查看自己的肩膀,只见肩膀的绷带上面,一只小小的飞虫正趴在上面,那尖锐而奇怪的声音似乎正是这只虫子发出来的。
“虫子居然会说话?!这里果然是阴曹地府吗?!”郭夜阑支棱起双眼,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神色。
“你这个...”
那个声音似乎有些生气,正打算发作的样子,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从虫子那边传来。
“好了,雨儿,别闹了...年轻人,你还没死,但是接下来的考验,会证明你有没有资格得到活下去的机会。”
声音的那头传来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语,让郭夜阑一时间觉得云里雾里。
虫子发出的声音明明十分相似,都是尖锐而细腻的声音,但是说这句话的时候,却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请问您是...?!”
锵---!!!
郭夜阑本想询问一下声音的主人他的身份,但是在这个时候,他身旁不远处的铁栅栏门突然间打开,他惊讶地看着门外那条黑漆漆的走廊,感到一阵迷惘。
他等了许久,虫子依旧趴在他的肩膀上,那头却不曾再有别的声音传来,少年咽了咽口水,深吸了一口气,旋即迈起脚步往外面走去。
这条走廊狭隘且昏暗,走了许久才能看见一道用来照明的火把,若不是眼前的没有别的路能走,他真不想摸黑走这种像是地下死牢一样的通路。
好不容易才走到头,走廊的尽头传来亮光,似乎正是出口,郭夜阑脸上露出一丝欣喜,迅速加快脚步走向前方的光源处。
越过那道出口,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昏暗宽敞的地下擂台一样的大厅,四周用一根根火把点亮了整座大厅,上方的观众席上,站着几个看似研究员装束的人。
明明离自己有那么长的距离,可是当郭夜阑静下心来的时候,却能清晰地听见他们的对话。
“这批的新试验品吗?听说是三长老送来测试的...”
“没关系,反正和以往一样,只有通过选拔的人才能活下来,如果实力不济死在中途,就算是长老也不会说什么。”
“不过我听那边要求这个试验品的报告要单独交给三长老全权处理,不能擅自泄露,也许会有出彩之处吧?”
“少来,有没有出彩之处又不是你说的算,我们只是拿了三长老的好处帮忙办事罢了~你难道还能可怜这些实验体?哈哈~”
什么意思?试验品?实验体?他们在说些说些什么?郭夜阑的心中满腹疑窦,单单是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样一个地方,就让他不明所以了,此刻这些人的对话只让他感到一阵不安。
哒、哒...
突然间,一个低沉的脚步声从身旁的通道传来,只见一个和他一样身着破烂布衫的身影缓缓走上擂台,凌乱的头发下,那宛如野兽一样的眼睛正目光灼灼地打量着他。
“编号8805,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上台!”观众席上,其中一个研究员见郭夜阑一直傻站在原地,对着扩声器出声催促道。
他在叫我吗?郭夜阑有些纳闷,心中的不安感愈发地强烈起来,他愣在了原地试图理解当前的情况。
然而那些研究员可没耐心等他理解当前的局势,只见其中一个人动手按下手中的一个智能遥控器,郭夜阑手上的铁环立刻噼里啪啦地产生了强烈的电流。
“啊--!!”剧烈的疼痛感在一瞬间从手臂传向身体各处,让他难受地蹲下了身子。
“快上台!该死的,你是聋子吗?!”那个研究员不耐烦地催促道,手对电流的操作却没有停下。
“可恶...唔!”郭夜阑强忍着身上的痛楚,下意识地挪动脚步跳到了擂台之上。
见那个缠满绷带的少年终于走上了擂台,研究员这才放下手里的电流控制器,骂骂咧咧地在那说了一堆抱怨的话语。
“生存竞技,开始!”
只听见观众席上的一个研究员用喇叭大喊了一声,刚从强烈的电流中解脱的郭夜阑还没来得及理解当前的情况,站在他对面的那个人就迅速地朝他扑了过来。
擂台上早已摆好了几件近身战斗用的武器,那个人速度极快地拿起了一根沉重的流星锤,随后一锤子朝着郭夜阑的脑门砸下。
就在这时,郭夜阑的眉间一凛,身体居然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迅速后跳躲开了这一击,流星锤击中了地面,将那一小片擂台上的砖头都给砸的四分五裂。
“?!”郭夜阑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这要是砸在身上肯定要粉身碎骨的。
只见眼前的男人抬起头,笑容森然地看着他,那可怖的表情下,他阴恻恻地呢喃着:“杀、杀、杀!我要...活下去!”
“什么?!”
郭夜阑不会记错,这是在方才的牢房里听见过的声音,这么说来,这个家伙刚刚确实是从自己身旁的那个通道走出来的。
“杀!杀!杀!”男人面目狰狞地抡起了流星锤,再次朝着少年袭来。
“嘁!”
少年神色慌忙地朝一旁躲开,很奇怪,明明是这么凶险的场合,但面对男人的攻击,自己却能及时地做出反应,而且他似乎能逐渐预测出男人的攻击路线和模式。
眼看着男人一击不中,又一次追击而来,郭夜阑迅速地捡起地上的一柄长刀,并顺势用刀锋将流星锤的把柄推向了另一个角度。
“这是...怎么回事?”郭夜阑看着自己手里的长刀,茫然不已。
为什么?换成平时遇到这种情况,自己早就在考虑怎么跑了,可是现在自己居然敢和这样一个疯子正面交锋,还能不断地躲开他的攻击。
再加上方才挥刀的时候,就像是下了意识的身体记忆一样,自己的身体在思考没跟上之前就自动反应过来了,而且他自己是什么时候学会使刀子的?
“别跑啊!给我乖乖去死啊!!!”男人癫狂地从地上抽出流星锤,再次朝少年袭击而来。
郭夜阑见状,用尽全力一跳,居然直接跳到了一个他难以想象的高度,从这个高度往下观察那个扑空了的男人,至少有两层楼高了吧?
“很惊人的弹跳力,不知道其他数值如何...”
台上,研究员的话语再次传来,这种不明所以的震惊感将郭夜阑的内心包围,他突然很希望这只是一个梦,这些平日只会出现在梦里的场景会什么会这么现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
“啊啊啊啊!!!!杀了你!!!”
郭夜阑才刚落地,男人就又一次疯狂地朝他冲了过来,他手中的流星锤一次又一次的朝郭夜阑挥动着,却又一次次的被他躲开。
渐渐地,郭夜阑似乎能愈发地熟悉男人的进攻速度,从一开始那有些违和的身体动作,到思考逐渐跟上之后,他躲闪反应的速度,让那个疯狂的男人再也无法触及他分毫。
“啧,慢死了,三长老带来的这个试验品怎么回事?从刚刚开始一直在躲,完全不见他进行攻击!”
观众席上的研究员似乎对持续了十几分钟的胶着对战感到十分地厌倦和不耐烦,他拿起手里的遥控器,再次启动了铁环上面的电流。
“啊啊啊!!!”突如其来的电击让郭夜阑痛苦地跪倒在地上,这次的电流明显比第一次还要强烈,让他连身体的平衡都维持了不住了。www.chuanyue1.com
“去死啊!!!”像猛兽一样的男人看准时机再次一锤子抡了下来。
“嘁?!”郭夜阑急忙挪动身子侧身躲过了这凶险的一击。
沉重的流星锤在经过郭夜阑脸颊的瞬间,那锋利的铁刺在少年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身体上的电流没有缓释的,郭夜阑所幸伸出手抓住了那根流星锤的把柄,强烈的电流顺铁质的把柄直接流向了男人的身体中。
“啊啊啊啊!!!!”男人因为电流的传导而发出惨烈的声音,样子比郭夜阑还凄惨的样子。
下一秒,男人吃痛地放开了流星锤,而就在这个时候,郭夜阑一拳往他的面门上打去,随后一记手刀劈在了他的脖子上。
剧烈的疼痛和冲击让男人在一瞬间失去疯狂的动力,他痛苦地捂住脖子,随后徐徐倒下。
随着男人的倒下,缠绕在郭夜阑身上的电流终于停了下来,他半蹲着身子,难受地喘着粗气。m.chuanyue1.com
又是这样...刚刚的那种攻击的招式,精准度和破坏力都很高,但是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有学过这些和武学相关的记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打倒了却没有杀死对方?这个实验体还真够奇怪的...”
“不好办啊,按理说不杀死其中一方的话,实验就不算结束,这样要怎么判?”
烦死了!一群混蛋,以为自己是杀人竞赛的裁判吗?!郭夜阑抬起眼,愤怒地瞪视着观众席上的那几个研究员的身影,恨不得上去揍他们一顿。
“啊?那个实验体怎么回事?紧紧地瞪着这边呢...”
“不识好歹,看我不给他点颜色瞧瞧!”
随着研究员的话语,郭夜阑再次被剧烈的电流噬咬着全身,而且这次的力度比之前两次都要更加地凶狠。
“可恶的混蛋...”郭夜阑浑身颤抖地支撑着身体,感觉疼痛越来越强烈。
“嘿嘿嘿~看你再给老子横!还不给老子躺下!”
“喂!别做得太过火了,再加强电压可能会对实验体造成过重的损伤的!”
“管他那么多,敢在老子面前嚣张,正好减个员结束这次实验!”
很清楚,哪怕在这种时候,他都能很清楚地听见那几个研究员的对话,对方显然不把他当做一个人看待,就算在他手上把自己折磨死了,似乎也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
“杀、杀、杀...!”
“什...么?!”就在这时,身前本就已经倒下的男人居然缓缓地站起身来,重新捡起了身旁的流星锤。
“哦~不错嘛,虽说是有缺陷的上级序列替代品,不过这自愈能力,拿去下级序列当消耗品似乎也不错呢~赶紧干掉那小子诶~别辜负老子的一片苦心啊~!”那个拿着遥控器的研究员面目可憎地说道。
沉重而恐怖的流星锤再次举起,那疯狂的身影宛如在给自己宣告死亡一样,郭夜阑看着眼前那狞笑着的身影,觉得身上的体温随着疼痛而在不断地降低着。
“哈、哈、哈...”郭夜阑不住地喘起了令喉咙发寒的气息。
“去死吧!!!”男人疯狂地将流星锤一把挥下。
“哈、哈、哈啊啊啊!!!”
锵----!!!
只听见空气中一阵平稳而锐利的鸣动声,浑身绷带的少年在一瞬间躲开流星锤的同时,长刀锋利的刀锋将男人的头颅一举砍下。
那颗喷涌着鲜血的头颅掉在不远处,滚动了好几米才停下,头颅之上,那张狰狞的脸庞仍然带着死前那疯狂的笑容。
“什、什么?!”观众席上那个拿着遥控器的研究员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而下一秒,更是让他悔不当初。
台下那个承受着电流的绷带少年猛地转过身,目露凶光地盯着上面的那个研究员,手中的长刀宛如流星一般飞速地掷出,瞬间便冲上了观众席,将那个研究员拿着遥控器的手钉在了墙上。
“啊啊啊啊!!!我的手!!!啊啊...!!!”
研究员痛苦地捂着自己的手,上面的两根手指已经被锋利的刀锋给削掉了,而手掌则被刀刃狠狠地没入其中,样子痛苦不堪。
“喂!没事吧?!实验结束!赶紧让那个实验体回去!”
只见不远处的通道再次打开,没了电流束缚的少年冷冷地瞪着观众席上的研究员们,绑满了绷带的样子此刻显得十分地狰狞可怕。
“8805,回你的房间去,否则就要强制执行电流惩戒!”那个说话的研究员紧张地拿起掉在地上的电流遥控器,少年那可怕的眼神让他的手忍不住发抖。
片刻后,郭夜阑收回了视线,乖乖地朝那个通道中走去,一路上和来时一般,阴暗无光,充满了苔藓和老旧墙壁发出的霉味和潮湿味,让人不适。
但少年似乎没有感觉到这些令人不适的东西一般,悄然地回到了那间牢房里,铁栅栏在他回来了的时候便又自动关闭了。
牢房里的少年身体一阵颤抖,突然间冲向了洗手台旁的厕所,对着那个坐便器剧烈地呕吐起来。
剧烈的潮湿味和霉味,让人反感的恶臭味和酸味,郭夜阑似乎都已经不在意了,现在的他,只能不断地闻到那股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血腥味。
就和方才自己为了活命,在那一刹那斩落了男人的头颅时,从那脖颈中迸发而出的浓重血腥味一样。
比当初那个突然暴死在自己面前,被自己掩埋掉的杀手还要更加强烈的恶心感和罪恶感,他一时间竟然只能不断地扣动自己的喉咙,想要将肚子里那股让自己感到恶心的味道扒出来。
“额...啊...哈啊!哈啊!”
过了许久,郭夜阑终于冷静了下来一般,靠在厕所旁不断地喘着气,因为过于激烈地勾起催吐反应,他的眼角早已被眼泪浸满。
“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了,但是笑得比哭还难看,仿佛脸上的眼泪已经不是因为恶心而流出的,而是因为那股不知名的痛苦和迷惘感。
这就是,杀人的感觉,和上次不同,这次是自己真真切切地动手夺去了一个人的性命,真是可笑,真是可悲,为什么自己会遇上这种事?所谓的活下去的机会,就是让自己去当一个刽子手,去夺走别人的性命吗?
“老师,他这个样子...”
一个干净的房间内,娇小的少女面露难色地看向身边的老人,不远处的屏幕上,赫然显示着郭夜阑那间牢房中的情景。
“无妨,初次杀人的时候,只要是一个正常人,任谁都不会好受,但如果连这都没办法挺过去,那他即便是活下来,也没办法坚持到最后...希望他不要让我的希望落空...”
老人的双眼浑浊而深邃,静静地注视着那个因为痛苦而靠在床边不断喘气的少年,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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