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极一路策马狂奔,来到京郊外十里的清河县——轩辕氏的故地。

  陈旧的轩辕老宅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曾经辉煌一时的大族如今只剩下廖廖几十人。

  轩辕极每次回到这里,都觉得心痛难当。

  若不是为了他,东州第一旺族怎会变成这样?

  “吱呀——”

  旧巴巴的大门打开,一名侍女提着竹篮出来去采买,看到轩辕极她大吃一惊:“王爷回来了?”

  “小翠,母亲可在家?”轩辕极翻身下马,恢复了冷淡。

  “在的。”

  “好。”轩辕极负手步入大宅,往轩辕夫人的屋子走去。

  这里虽已破落,多年不曾翻修,但一景一物都是轩辕极所熟悉的。

  七岁前,他一直住在这里。

  读书、习武、和族里的兄弟姐妹们玩耍。

  他也曾是轩辕家无忧无虑的少爷。

  直到有一天,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沉重地回忆,压得轩辕极心里沉甸甸的。就连天上的日光也仿佛被乌云遮住,整个世界只剩下灰暗。

  直到,他走到佛堂前。

  “你来了。”沙哑地声音从佛堂里传来,和轩辕极的心情一样沉重。

  轩辕极停下脚步,难过的看向佛堂里。

  香烟袅袅,光影暗淡。当家主母轩辕夫人跪在地上手持佛珠,闭眸诵经。

  佛桌上,牌位供了好几层——全是轩辕氏战死的儿郎。

  轩辕极看着那些牌位,失去了进去的勇气。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轩辕夫人缓缓道。

  “是,母亲。”

  轩辕极恭敬地应了一声,迈进去跪下。

  这天下除了皇上和太后,就只有面对轩辕极夫人时,他才会如此恭敬。

  “孟良找你了?”轩辕夫人问。

  “是。”

  轩辕极低眉垂眸,哪里还有修罗王的气焰?

  “你的身世,是我编给他的。只有这样,才能保你性命。”轩辕夫人拨弄着佛珠,淡淡地说。

  轩辕极的心又疼了起来,果然是母亲编造的假身世。

  母亲恨了他这么多年,最终还是选择保护他。

  热雾涌上眼眶,轩辕极脖子哽咽:“多谢母亲疼我……”

  “我疼的不是你,是轩辕荣。”轩辕夫人打断他的话。

  轩辕极沉默了下去。

  “你身上有异族的血,与我东州人确有差别,早晚要暴露。”轩辕夫人又道,“孟良不是好人,他会威胁到你。”

  “他手上有那达被冤枉的证据,我将与他合作。只不知,他身后之人是谁。”轩辕极试探着,声音很轻很轻。

  “我也不知道是谁,所以你要小心。”轩辕夫人道终于放下佛珠站起来,转身看着轩辕极,“尤其,你已经要娶媳妇了。”

  “母亲……”

  轩辕极心中又疼又酸,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母亲的大义,让他更加愧对轩辕氏!

  这一生,若不能再把轩辕氏扶持起来,他死也没脸去见父亲!

  “母亲能否,参加我的婚礼……”轩辕极仰起脸,渴望地看着轩辕夫人。

  这是孩子看母亲的眼神,一如小时候为了能出去玩耍,跪地请求时。

  轩辕夫人眼中涌起复杂地情愫。

  这个孩子,也是她一口一口奶出来的啊!

  她曾经对他倾注了所有的母爱!

  直到丈夫告诉她,这不是她的孩子!这是孟妃的儿子!

  而她的儿子,已经代替他死在后宫的大火中!

  “母亲,对不起……”轩辕极哑声说,“如果我可以选择,我不会出宫……”

  天下苍生皆是命,哪能用别人的命去换他的命呢?

  他不曾负这天下,也不曾辜负那达,但是!他负了轩辕氏!

  “我说过了,不会参加你的婚礼。”轩辕夫人冷冷地说,“我保你命,已是最大的宽容。”

  “是……”

  轩辕极的目光暗淡了下去,再次低下头。

  他跪在佛堂里,觉得自己像个罪人。

  也确实,是轩辕氏的罪人。

  “那,可否请母亲为孩子赐名?”轩辕极低着头问,“顾卿洛怀的龙凤胎,我想让男孩当轩辕氏的新家主。”

  轩辕夫人震惊地问:“你这样的身份,你的嫡子……”

  “我的命是轩辕氏给的,我的孩子便是轩辕氏的孩子。”轩辕极叹息。

  当他知道顾卿洛怀了双胞胎时,便有了这个决定。只是他以为母亲恨他入骨,便一直没说出来。

  到如今,他才知道母亲其实也在爱与恨中矛盾着,故才把想法说出来。

  轩辕氏要崛起,必须有新的家主。

  如今全族仅剩的几十口人皆是老弱病残,他的儿子将是最好的人选。

  “待到天下安定,那孩子便是轩辕氏的长孙——只要母亲同意。”轩辕极接着说。

  轩辕夫人怔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说话。她问:“顾卿洛知道吗?”

  “知道我的身世,这个决定还没和她商量。不过,她会同意的。”轩辕极道。

  一想到顾卿洛无条件的支持他去做自己的事,他的心里就好暖好暖。

  他这一生,还是幸运的。

  有轩辕氏护他周全,有顾卿洛倾心。

  “待孩子出生后,你和她商量定了再说。”轩辕夫人背过身,继续拈动佛珠。

  只是,这一次她拈佛珠的速度异常快。

  “多谢母亲。”轩辕极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又给轩辕氏的列祖列宗上了香,才辞行。

  待他走后,轩辕夫人一屁股的瘫坐在佛堂里,泪雨纷飞。

  轩辕荣说的对,这是个有良心的孩子,就是命运太坎坷。

  他真的能为那达和孟妃平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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