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垣老所说真是。”
沈宁话锋一转,柔和许多,满身锐利凌厉之气在顷刻间宛若幽谷秋风,“是我这个做晚辈的,不妥当,考虑欠佳,还得是垣老指点让晚辈如醍醐灌顶,瞬间清醒。”
营帐内的众人包括那孙胜俱是一惊。
显然都没想到沈宁变脸之厉害,堪称一绝。
若是三月天都不为过。
而心思之沉城府之深亦让人惊骇。
“晚辈虽为元帅,执掌帅印,但到底年轻,先前虽带兵去了北幽城,但人数不算多,今日东行还算是头一遭,烦请垣老多加指点帮衬,有垣老相助,本将相信,此战,上下一心,众志成城,必能破局,护东境之安定和我大燕之根本。”
沈宁说罢,甲胄还染着钱广的血,便面朝公孙垣,作了作揖。
打人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
公孙垣看透此招数,但不得不说,他吃这一套。
就算是公孙垣这样的人,哪怕他对女流从军颇为微词,但当他认可沈宁的本事,沈宁的低头和行礼,对他来说就很受用。
在这个世上,地位实力越是高强之人的认可,越让人受用。
若毫无身份地位只有破铜烂铁几两,只靠着一颗真诚之心巴巴地上凑,是无用的。
沈宁深谙此道,故而先立威,再给足公孙垣的颜面。
公孙垣此人固然不算完美,但东境十万军当初回京城,是公孙垣敏锐察觉不对劲,方才改道经过北幽城的,由此可见公孙垣的谋略才华。
“沈将军这是说的什么话。”【穿】
【书】
【吧】
公孙垣作揖苍声道:“你乃少年天才,一代豪杰,又是将门之后,老战神的独女,且文武双全,东行之军有沈将军执掌帅印,老朽心安使然,只怕用不上老朽。若有用上老朽的地方,老朽定会竭尽全力。”
两人忽然变作礼貌人,氛围却见古怪别扭。
东方寒和几个提携上来的副将心腹倒显得有些不自在。
那孙胜的脸早已经黑下去了,但对于沈宁有着深深的忌惮,被东方寒带去传信回帝都了。
“沈将军,夜色已深,明日赶路,老朽告辞了。”
“公孙先生,烦请留步。”
“哦?沈将军可是有话要说?”
公孙垣望向了沈宁,虽不足以让他发自内心的钦佩,但也不会再忽视沈宁了。
“我并非独女,家中曾有个姐姐,只是仙人喜爱,召去神邸了。”
公孙垣微愣,旋即笑了,“老朽知道了。”
营帐,又只剩下君光耀。
君光耀怔怔地望着在看堪舆图的沈宁。
那一张侧脸,烛火摇曳,清丽而坚毅。
沈宁是好看的,只是她的人格,灵魂透出的坚毅,让人忽视掉了这份好看。
“看什么?”沈宁问。
“将军,若沈家六姑娘还在的话,兴许也是个人才。”
沈宁却是摇摇头。
君光耀不解地看向她。
沈宁望过来,笑着说:“不是兴许,是一定。”一定是个人才。
她若有阿姐,那定会大燕真正的凤凰。
她问阿娘。
母亲便告诉她。
阿姐被天生的仙人看中了,召回天上去了。
天生皓月星辉洒落下来的光,都会是阿姐呢。
兴许,阿姐从未离去,永远在她身侧。
她时常抬头看月,看的是不曾见过的阿姐。
……
元和皇帝收到钱胜消息的时候,在皇后寝宫大笑出声。
“皇上——”
楚皇后问:“是有什么事,让皇上这般欢颜。”
“沈宁北去了。”
楚皇后愣住。
北疆战事,沈宁这兵马大元帅领兵北去,不是天下皆知的事吗?
元和皇帝面露神秘之色,“你不懂,这沈宁是个出其不意的人才,且比沈国山多了狡诈,没有沈惊风正直,随了那沈家老三叔沈国海,但天赋方面又是沈国山和郑蔷薇的优点,朕先前着了她的道,才会痛失爱子,大燕痛失储君。”
楚皇后神色黯淡憔悴了下去。
她就算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哪怕过去了一段日子,依旧没从丧子之痛走出来。
她清楚,余下半生恐怕都不能释怀了。
元和皇帝则继续说:“北疆战事,死一些刁民换我大燕王朝的荣光不算什么。”
“皇上这话,臣妾就不懂了,还请皇上明示。”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沈宁,朕终究高看了她一等,千防万防,就怕她会发现出不对劲,放下北疆,转道东行,而今看来,蠢材一个。”ωWW.chuanyue1.coΜ
一个黄毛丫头,岂能斗过他?
他与父皇斗,与天下斗。
不过一个沈宁。
“这个消息,朕定要分享之。”
元和皇帝深夜离开了皇后寝宫。
楚皇后眼神黯淡,杀气四溢。
旁人不知,她还能不知吗?
元和皇帝的深宫密室里,定是养着个妖精,让九五之尊魂牵梦绕,几次三番从她的床榻边离开,深夜前去。
“父皇。”
密室昏暗,大笑之声响起。
“这沈宁啊,终究是无能没用啊,你该不会觉得她能发现其中奥义吧?”
“父皇,你不知道啊,沈宁不知,你也猜不到吗?”
“沈宁自以为是,以为是自己诛太子,其实不知道,是朕要先太子去死的。父皇,你说,我和你多像啊,都是冷血无情的人,连自己的孩子都不会放过。父皇,你当初,也想杀了我吧。”
“………”
太子之事,是他抛出去的。
再查下去,定然会暴露他。
索性就让太子结案了,可以把一切罪过都推给太子。
他这个当老子的就能高枕无忧了。
顺带测试一下沈宁的忠诚度罢了。
明岳帝惊恐地看着元和皇帝。
这样的一个人,好陌生,好可怕。
囚禁父亲,断手足前程,夺大燕帝位,还亲手葬送儿子的一生。
“父皇,别忘了,我是你教的,是你告诉我,什么父子之情,什么融于骨血,通通都是骗人的。只有实力,至高无上。”
元和皇帝大笑,“东境、北疆,都要亡了,父皇,都要亡了。”
明岳帝痛心疾首。
……
段芸芸的军营里,副将营帐发出了如狼般的嚎叫声。
“段将军,罗副将又开始了。”有属下单膝跪地禀报道:“要怎么办?”
“又发病了?”
段芸芸放下军务,进了副将营帐。
“啊啊啊!”
罗刹两眼血红,双手捂着腹部,在地上痛苦地扭曲挪动着,宛若将死之人在竭力地求生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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