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禹哲对这个决定很惊诧,闻溪午倒是面色淡淡,这好像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虽然比张易低两届,但毕竟是师从于同一班教授,早就听学长们说起过,张易师哥是个不怎么爱跟人说话,却爱在实验室跟动物说话的怪人。
所以内向木讷的他,才会被于果吸引,被于果一步步同化成现在这个样子。
张易笑笑,看着林禹哲说:
“兽医的儿子,开宠物店很离谱吗?”
林禹哲低了低头:“不离谱,但是也差不多了。”
见林禹哲很失落,张易有些不自在,反而劝慰他说:
“我没有决定离开医院,只是在休养这半年里,看大家都在努力生活,我也不能闲着。先把店开起来,半年后的事情,何必要现在做决定呢。”
张易看着于果,两人相视一笑,淡淡的说:
“最坏的打算已经想好了,如果不能回临床,我也不会放弃医学。只是医学留给我的岔路太多,我要认真想。”
饭局结束的时候,张易这句话一直都在陶雨浓脑海里绕。
他说:
“学医是条很宽的路,临床只是其中一道光,照出我未来的一种可能。如果此路不通,那我就得继续往前。只有继续,才能找到前面那束更大更亮的光。”
很多年后,当陶雨浓在一个小儿罕见病交流会中再见到张易的时候,他已经是享誉圈内的小儿神经外科研究专家。
背景资料介绍说,他是临床医学与生物化学双料博士,以公职人员的身份发起多项专业救助。
他成了很多神经畸形及肿瘤患儿走到穷途末路时,最后的那道曙光。
张易还是那副瘦瘦高高的模样,穿着一件崭新的黑色羽绒服,里面是一件雪白的衬衣,配着洗着发白的蓝色牛仔裤,加运动鞋。
眼角因为疏于保养有了细密的笑纹,眼睛度数也大了些,笑的坦白又真诚,倒像是更年轻了一样。
那时候她真正理解了以张易为代表的医学人员的赤诚心,就像被她剪进作业里那段话说的那样。
继续向前,找到那束更大的光。
站在光下,成为别人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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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雨浓他们是提前一周上交的课题报告,其他组在12月中旬都提交完成了。
路嘉木发挥了最重要的作用,给小组起了一个应景的名字,叫基因重组,说是能契合本期访问医生的主题。
等待出评审结果的这段时间,生活陷入一阵有序的忙碌中。
陶雨浓在应付期末考试的间隙去橡树湾找过闻溪午,他不在,打电话问了才知道,他已经正式回医院工作了。
恰逢这两天碰上一个年底的行业论坛,他陪着常主任去新京出差,说是要元旦以后才回来。
闻溪午没有骗她,接电话的时候,他和闻天语在一个药厂赞助商举办的晚宴上遇见了,闻天语正拉着他聊过年的安排。
“我准备把你爷爷接到家里,你也一起来吧,一家人高高兴兴吃顿团圆饭。”
闻天语年龄大了,心性柔和了许多,跟他说话也是带着商量的口吻。
当然也可能是知道,强迫他是不管用的,闻溪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此番,他连父亲抛过来的软话都没有接。
“爷爷善良,愿意陪你演父慈子孝的戏码,我没有那个耐心。我一出现,恐怕你们家的团圆饭就没法团圆了。”
闻天语知道他心中带着气,不能硬着刚,只能缓声说:
“这话是怎么说的?悠悠很想见你。你们都十多年没见了吧,她交男朋友了,过两天会带来家里吃饭。都是年轻人,你这个当哥哥的帮你妹妹把把关。”
闻天语话音一落,闻溪午心里还真的颤了一下。
他对那个小女孩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年,她被一个小奶团子陶雨浓逼在墙角吓得哭鼻子的时候。
她和陶雨浓相差不过两三岁,她都到了把男朋友带回家的年纪,那陶雨浓也快了。
闻溪午始终没有开口拒绝,闻天语心内一喜,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行,那等年休假的时候,我派车去接你?”
闻溪午这才从回忆里回神,淡淡一笑,看着父亲说:
“把哪门子关?我连从小看着长大的桃桃都管不了,哪能管她。”
闻天语可不认同他的说法,在他的概念里,邻居家的小孩是无法和自己的亲生妹妹相提并论的。
“桃桃跟悠悠怎么能比?悠悠跟你有血缘的,打断骨头连着筋,将来我们不在了,你们要互相照应。桃桃将来一嫁人,跟你还能有联系么?”
听他说这个,闻溪午失声笑了。
“绕了半天,您在这儿等着呢。”
闻溪午眼色一换,颇有些陌生,和不近人情:
“我和桃桃的联系,肯定会比闻悠悠要多得多。对了,法律没说哥哥对已成年的妹妹有任何抚养义务吧?那您一定要把她的事给安排明白。”
言外之意很明显,超过法律外的事我一件都不会做。
说完,闻溪午又补充了句说:
“以后不要再强迫她往我的邮箱里发生日贺卡,我见过用真心画的贺卡是什么样的。”
往后的会议,闻溪午又见了闻天语一次,两人又不欢而散。
常主任帮忙从中说和,闻溪午不肯松口,闻天语着实无奈,只能淡淡的说一句“父子是天生的仇人”,只能任由他去。
新京的会议持续了整整三天,第四天下午,闻溪午开车把常主任送到机场,没有跟着一起回华港。
他准备顺路回一趟桃园屿,看爷爷的同时拿点鱼干,前几天答应那个小姑娘要做给她吃的。
他出了机场,刚要准备上高速的时候,忽然接到了一个来自华港的电话。
是陶雨浓的辅导员打来的,一个轻轻柔柔的女声:
“您好,请问是陶雨浓的家长吗?”
闻溪午那年送陶雨浓入学报到的时候,为了联系方便,他直接留了自己的电话。
“我是,”闻溪午感觉有一丝不对劲,将车子停在路边,轻声问:“陶雨浓出什么事了吗?”
对面沉吟了片刻,很快说:
“没什么大事,就是跟另外几个女生起了点摩擦...”
“她受伤了?”闻溪午沉声打断。
“一点点,已经处理好了,不碍事。”对方说。
闻溪午应声:“我五个小时后到。”
挂了电话,闻溪午打给陶雨浓,对方没有接。
他切换导航,直接冲着华港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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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渔的话:
怕大家心梗,就提前把张易师哥的结局修到前面来了,后面大家会看到张易师哥跌跌撞撞不断转换赛道,但他从未放弃追寻心里那道光。
(作话总是卡,先放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