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主任斜了斜眼,小丫头片子,就算出生就摸象棋也没他下象棋的年头长。
“能比你厉害?”
"比我爹都厉害,"闻天语自信满满的说。
“呦呦呦。”杜主任眼睛瞪的溜溜圆。
“你还不信,除夕那天,桃桃教着我们胡同的张老头和王老头对弈,把两个老头教的血压蹭蹭涨,大过年的,我们胡同差点一天折俩老头。”
闻天语说到这,闻溪午也跟着微微一笑,还伸手拍了拍她的头顶,显然他也知道这个事。
陶雨浓太不好意思了,红着脸:
“哎呀,我妈怎么什么都说!”
事实是她那晚过去闻溪午爷爷家拜年,正碰上那俩爷爷一边喝酒,一边对弈。
两人僵持着不相上下,便都来让她支招。
大过年的,来都来了,她就没客气。
她也不清楚,怎么指点着,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少,俩老头的血压越来越高。
救护车乌拉乌拉把人拉走的时候,覃虹南给吓坏了,打那以后就勒令陶雨浓,看见下象棋的老头得绕着走,不允许瞎支招。
“是我爹说的,他说以后可不敢跟你下象棋,怕被你送走。”闻天语边说边笑。
“嗯,我也是听爷爷说的。”闻溪午笑着补充。
“呦呵,那得比试一下。溪午,你这里有象棋不?”
杜主任手痒了,平时到处找人下棋,听见这个,哪能坐得住。
陶雨浓想了想,提条件说:
“杜主任,我要是赢了,您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十个。”
“一个就行,”陶雨浓笑笑说:“我想采访您和您急诊室的两位医生,关于那天车祸的事情。”
话音一落,闻溪午眉心跳了一下。
杜主任没觉得这个是什么问题,撸袖子,又问:“溪午,你这里有棋盘吗?”
“爷爷前年来这住的时候,放了一个。”
闻溪午说着,从客厅的边柜里拿出一个老式棋盘。
打开来,一股古老的桃木香味扑面过来,乳黄色的木质捏在手里,沉稳,厚重,带着熟悉的桃园屿气息。
“你们聊你们的。”
杜主任打发人走,可其他人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都坐在周围观战。
陶雨浓跟杜主任对坐着摆好象棋,下意识抹了一个車,放到一边。
杜主任刚开始还是愣着的,很快反应过来,陶雨浓这是让着他,板着脸大声嚷嚷说:
“唉你这个小丫头,拐着弯损人呢!我一个冠军还用着你让車?摆上!”
老头有些暴躁,陶雨浓眨了眨眼说:
“我让一个是应该的,您给闻溪午做手术,我想报答您。”
闻溪午低头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常主任在一边出损招:“报答你应该让个一車一炮。”
“哦。”陶雨浓又摸下一个炮。
这下可把杜主任给气坏了,瞅着屋顶大喘气。
急诊出来的人,火气格外旺盛,常主任在一边灭火,跟火上浇油差不多。
闻溪午见这个情景笑意更浓了,将她摸下的棋子摆回去,柔声说:
“正常下就行,杜主任水平还可以。”
“还可以?”杜主任可不乐意了。
“有多可以?”陶雨浓问。
闻溪午想了想,说:“跟我差不多吧。”
桃园屿的爷爷们很爱下象棋,每天都在胡同口聚堆,闻溪午以前经常给爷爷们煮茶,久而久之,耳濡目染,水平不差。
只是他没展露过真实水平,怕被杜主任缠上以后午休时间都没有了,所以杜主任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前那时候,他眨着特真诚的大眼说略懂象棋规则,下手就拿着马跳田字格。
“跟你差不多...”
杜主任都要气炸了,用食指在棋盘一角磕了两下说:
“年轻人,一个比一个能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别废话,来!”
陶雨浓呼了口气,将面前的棋盘转了个180度,红子转到杜主任面前:
“红先黑后,您请。”
杜主任看了小姑娘一眼,也不谦让了,摸起炮,横着往中宫一拉。
当头炮。
对比开局飞相和起马的稳健型打法,架炮是进攻性的,直接打对方中卒,刚猛直爽。
留给她的应对方法主要有两种,要么架炮对顶,要么跳马保卒,无论怎么都要牺牲一个子,看来刚才杜主任是真的被她刺激到了,开局就气势汹汹。
陶雨浓想也没想:“象。”
杜主任有些蒙:“姑娘,你要是不保,这个卒子我可就吃掉了。”
陶雨浓眨了眨眼:“哦,对吼。”
杜主任大手一挥:“没事,给你个机会反悔。”
陶雨浓笑着说:“落子无悔,您想吃就吃。”
杜主任哆哆嗦嗦,想了想还是没下得去手,改出:“車。”
接下来的几步,杜主任依然是杀气腾腾,陶雨浓应对比较柔缓,几招下去,杜主任的火力已经集中在巡河一线,大有破竹之势。
“啪啪”两声,杜主任终于下手,吃掉了陶雨浓的第一个車,方才她要让的那一颗。
陶雨浓也没退让,架炮打掉对方一个马。
以車换马,局势上还是平的。
接下来的局势还是平缓换子,一兵一卒,一炮一马,看上去杜主任的攻势很猛,实际两人战力相当。
常主任接了个电话,拍了拍闻天语的肩膀说:
“老闻,你得去酒店办入住,再晚房间就不给你留了。”
闻天语看了看手表,颇有自信的说:
“来得及,很快就结束了。”
杜主任白了闻天语一眼,说:“这才中局,早着呢,小丫头有点水平。”
闻天语拍了拍闻溪午的肩膀,示意他到窗边说话。
阳台隔着客厅也就几步远,尽管两人压低了声音,陶雨浓还是能听到两人在聊什么。
闻天语说:“是不是在怪我没来看你?”
“没有,”闻溪午淡淡的说:“我知道你来过,张易说你去icu看过他,那你肯定也顺路去看过我。只是我还没醒。”
闻天语顿了顿,说:“不是顺路,就是去看你的。”
说完,他笑了笑,说:
“别人在抢救我的儿子的时候,我也在抢救别人的儿子。一个法洛四联症的孩子,才两岁。”
“手术顺利吗?”
“第一阶段结束了,看愈合情况。”
闻溪午柔声说:“这种手术你做了很多,应该没问题。”
闻天语低声笑笑:“这就是做医生的修行,你将来当父亲就知道了,有时候进一步退一步都是难处。”
“我没有结婚的打算,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闻溪午声音低低的,冷静的有些吓人。
“儿子,不能这么极端,周如男真是个好姑娘…”
闻溪午轻轻一笑,声音冷的吓人,甚至有些陌生:
“好姑娘为什么就得栽我手里?人家做错了什么。”
闻天语一怔:“你怎么能这么想?”
“我从14岁就这么想了。”闻溪午淡淡的说。
14岁....
她抬眼看向窗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强势的人已经变成了闻溪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