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早朝,郦朝蕴刚赶到勤政殿门下,便立即嗅到殿内一丝不同寻常的火热气息。
只见少数勤勉早到的官员们,并未像往日一般,恭敬肃立,等待女皇临朝,而是三五围在一起,交颈接耳,不知正聚堆儿叽咕什么?
郦朝蕴不动声色挤进了人堆儿里,却听她们正说的起劲儿。
“欸,知道吗?咱们太女殿下和那个异族圣子看对眼了。”
“真的假的?太女殿下不是对光禄大夫家的孙子情有独钟吗?当初追温氏那股劲头儿,你我都是知道的,这才刚和温氏成亲几天呐,还不足一月吧,怎么就……”
“不可能!不可能!”一人摇头否定道。
“怎么不可能,可是有人亲眼见着了,昨天傍晚,太女殿下和那个异族圣子同回驿馆,举止亲密呢。”
“啊?真有这事?这么说,那温氏岂不是要失宠了?咳……可怜呐。”
又有一官员摇着手指,“老妇看也未必,左拥右抱、齐人之福没听过吗?毕竟咱们太女殿下年轻貌美,喜欢她的小公子大把抓,殿下风流一些,多正常啊。”
“正是,正是,若殿下真能把那个异族圣子拿下,那多长咱们大荣的脸啊……”
额……
郦朝蕴夹在几人中,看她们说的眉眼飞扬,唾沫横撒,忽想起昨晚茅厕边那个驿馆官员那张信誓旦旦的脸来。
虽然她和阿诺都不在意昨天的事被传出来,可这刚过去一晚,今早朝堂上便是此番情景,郦朝蕴还是觉得自己的某些信念悄然坍塌了。
她头稍稍往前探去,对着正眉飞色舞的几人假咳一声,“别说了,光禄大夫来了!”
“光……光禄大夫,在哪儿?”众所周知,光禄大夫温锦是太女正君温云卿的祖母,这话要是被她听去的话……
几人忙噤声站好,头四下张望,寻找光禄大夫的身影,却正对上郦朝蕴微怒的脸庞,但见她水眸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们看,眸中染着些许寒气。
哪里有什么温锦,分明是太女殿下。
几人捏了把汗,慌忙见礼,齐呼“太女殿下”。
郦朝蕴盯了她们须臾,冷哼一声,往前走去。
两盏茶后,女皇在内侍拥围下款步走来,落坐皇座之上。
随后,按照每日惯例,询问各处状况,近月全国各地皆安稳太平,朝堂上,便无甚要紧大事。
自今年开年后,大荣便是如此一派安泰祥和的好意头,女皇不禁舒展了眉目,眼中眯起几分得意之情。
却在这时,有负责皇家猎场的官员持笏出列,向女皇禀报此月中夏猎相关事宜。
大荣朝开国女皇尚武,亲自定下一年四猎之规,春夏秋冬皆不放过。
然当今女皇文弱尔雅,对狩猎之事并不热衷,只见官员事无巨细认真禀报着,而女皇却手臂搭在扶手上,听的有一搭没一搭的。
而郦朝蕴却是伸长了耳朵,将官员的话一字不漏的全听了一遍。若问句为什么,自然是此次夏猎于郦朝蕴关系重大,也可以说,正是这场夏猎,直接导致了郦朝蕴前世的悲惨结局。
因为在这场夏猎中,她与郦朝薇正式交好,她对郦朝薇倾尽真心,提携帮扶郦朝薇,委之以重任。没想到却引狼入室,亲手将自己送入狼口中。
想到郦朝薇,郦朝蕴暗暗握拳,血管之下,鲜红热液的流淌声变得急促起来。
郦朝薇,我们之间的战争,马上要开始了。
这厢内侍高喊完“退朝”,女皇挑帘而去,郦朝蕴也转身,正待离殿,却被急急拦了下来。
“太女殿下,陛下宣您入见。”
郦朝蕴跟随内侍的脚步,转到了玉和殿,和勤政殿仅一墙之隔,是女皇起居之所。
郦朝蕴进殿,正要下拜,被女皇抬袖制止,她随手指了一张椅子,道:“蕴儿,坐吧。”
郦朝蕴依言落座,问:“不知母皇唤儿臣来,所为何事?”
女皇慈目含笑,“能为什么事?不过是朕想你了,召你过来说说话。”m.chuanyue1.com
郦朝蕴闻言,眉眼一弯,欢喜道:“儿臣也想念母皇,如今搬出皇宫住了,再不能像从前一样,时时陪在母皇身边了。”
女皇笑道:“我儿总要长大娶夫生女的,总不能一辈子黏在为娘的脚边,你既已立府成家,小夫妻正是甜蜜难分的时候,为娘的也就不做多想,只盼你能偶尔舍了府中夫郎,进宫陪朕这个老婆子一时半刻便好。”
“哎呀母皇!”郦朝蕴羞赧的跺了一脚,“儿臣哪有您说的那样不堪!”
“呵……呵……”女皇笑了两声,不再打趣郦朝蕴,她似随意转口,问郦朝蕴。
“昨日你与阿那罗族城门接洽,来和母皇说说,觉得如何呀?”
郦朝蕴想了一下,道:“别的人没说过话,倒是那个圣子,长的特别漂亮,就是脾气古怪了些。”
女皇道:“他们初来乍到,难免拘谨,他们是客,咱们是主人,理应多包容担待一些。”
郦朝蕴忙表示,“儿臣担待了,儿臣对他们可有耐心了。”
“对了母皇,”说到此处,郦朝蕴身子偏向女皇,神秘兮兮道:“您知道吗?那个圣子昨天偷偷约我出去呢。”
女皇眼中猛迸出一丝喜悦,“是吗?他约我儿出去做什么?”
郦朝蕴道:“也没什么,就是问问儿臣华京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去处,他要带他的小侍子去转转。”
女皇颔首,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原来是这样,那他有没有提到,他们进献藏宝图,想要换得什么?”
郦朝蕴回想一番:“似乎想换得两三座小城池,安身立命。”
“母皇,如果真能从繁黎国挖出宝藏回来,不过舍掉两三座小城,想想还是值当的。”郦朝蕴怀揣着对宝藏的憧憬道。
女皇却不赞同的摇头,“我儿短见,区区小利怎抵得上我黎民百千年生计?再者说,我大荣的每一寸土地,都是高祖皇帝驰马疆场,一刀一刀拼下来的,虽寸土,却也不舍得相让啊。”
“哦,母皇既然是这样想的。”郦朝蕴忽拍了一下腿,道:“那好办,咱们不稀罕他们的宝藏了,让他们回沙漠去不就好了。”
女皇突然有些无语,揉了揉头,低声道:“我儿倒也不必如此武断,凡事都有商量的余地和未知的转机,何况人家千里迢迢来都来了,我们怎好赶人家回去。”
郦朝蕴忙接道:“是儿臣太年轻,考虑问题不周,还是母皇英明,母皇需要儿臣做什么,尽管吩咐儿臣,儿臣都听母皇的就是。”
女皇颇为赞许,点头道:“倒也不需要我儿多做什么,不过阿那罗族初来我大荣,应先让他们在驿馆多休整几日,再商谈议事不迟。”
“他们休整这几日,你就多到驿馆处走走,与他们多些了解,也让他们感受到我大荣的待客热情。”
“母皇,儿臣知道了。”
“嗯。”女皇欣慰颔首,又仔细打量郦朝蕴一眼,忽连拍了两下手。
从帐后走出两个宫人,手中捧着金丝檀木方匣,站到郦朝蕴身前。
女皇含笑看着郦朝蕴,道:“我儿去驿馆见客,应当穿的隆重些,方衬得上我们皇家体面。母皇这里给你准备了几套衣裙,一些钗饰,你记得多穿戴。”
郦朝蕴站起身,接过一个方匣,打开看了一眼,当下赞道:“好漂亮,谢谢母皇。”
女皇淡笑,“喜欢就好,朕这里还有政务要忙,就不多留你了。蕴儿,你今日且先去吧,改日得空朕再召你,咱们母女好好叙叙旧情。”
“是,儿臣告退。”郦朝蕴恭敬行礼,退出玉和殿。
回府的马车上,郦朝蕴再次搬起身边的檀木匣,打开放到腿上,捞起里面一套衣裙细赏。
是套茜色罗纱裙,名副其实的富丽华美,色彩鲜妍,做工极精致,裙面上一只只针刺的银蝶栩栩如生,随着裙摆轻动,似振翅,翩然欲飞。
母皇啊母皇,郦朝蕴勾唇轻笑,笑意有些嘲讽。
说了那许多冠冕堂皇的话,还不是贪心不足,既想要人家的藏宝图,去挖人家的宝藏,又不想付给人家半点报酬。
所以,竟想让她一朝太女去引/诱人家圣子,让人家色令心迷,她好从中捞得便宜,真是敲的一手好算盘呐。
堂堂一国女皇,没想到,竟连这样没品的招数都使得出来。
从前,即便母皇身体孱弱,不如别的女人健朗,可她在郦朝蕴这个女儿心中的形象一直都是伟岸如山、柔情似水的。从这一刻起,她的伟岸便如山崩,柔情便如水竭一般,不复存在了。
郦朝蕴这一世心里摘得清,所以看的格外清楚,可前世就不一样了。
前世母皇便是这样,极力劝说她多往驿馆走动,只是那时,她一心只有温云卿,生怕温云卿误会生气,哪肯听话。
自城门口接回阿诺一行人,她再也没往驿馆里去过。
后来,当阿诺说出要她娶他为夫的条件时,她更是气的当众直接和阿诺吵了起来。
记忆中,一向慈爱和蔼的母皇第一次沉下了脸,狠狠训斥了她一顿。从小到大没受过谁冷脸的她满心委屈,认为这都是阿诺的错,所以,她迁怒阿诺,对阿诺极尽冷语。
那个时候,怎么没想过,在阿诺心中,多少财宝都不及她这个人,而在母皇心中,她这个女儿却远敌不上那些财宝,谁才是真的爱她,将她放在心尖上,不是一目了然吗?
从前,终究是太傻,太相信这虚假的骨肉亲情了啊,往后,她的这颗心也将冰封沉渊里,挂上假意的面具,对这些人,再无真挚热忱。
*
太女府,漪兰馆。
正是暮合时分,漪兰馆四周的翠竹深处,一段悠扬的琴声,从婆娑竹影中婉转逸出,如水击山涧,又如鸟雀清啼,十分悦耳动听。
不消进入竹林,只需在外面一听,便不难猜出里面弹琴之人定指法娴熟,整段琴曲行云流水般奏出,没有丝毫错音。
一个侍从模样的年轻男子进了竹林,劝道:“公子,您这都弹了两个时辰了,倒是停下来歇歇吧,明天再练也不迟啊。”
弹琴男子抬首,正是温云卿无疑,只见他修长玉指压上琴弦,琴弦渐渐停止跳动,流水般的乐声戛然而止。
温云卿张口,声淡无温:“青桐,你以为我是在练曲子吗?我自幼练习这些,乐理早已铭刻在心,就算曲目不同,也必能找到乐理间的相通之处。所以,就算拿到一支新曲子,也只需记过两遍,略上手弹一弹,便能贯通。这首曲子,我就算闭着眼睛,也不会出半分差错。”
青桐道:“那公子何苦搓磨这双手呢?公子的这双手,老大人连拈根针都不让,生怕扎了磨了,公子您自个儿可也要爱惜呀。”
温云卿目光落在自己双手上,“是啊,我自小连根针都没碰过,所以光阴漫长,除了琴棋书画这些,我还能做什么呢?”
青桐微叹口气,忙道:“天色不早了,公子去用膳吧。”
温云卿沉默点头,起身迈出竹林。
青桐跟在温云卿身边,遥遥看了一眼崇明馆方向。
“看来今日太女殿下也不会过来了。”
温云卿脚步微顿,刹那即恢复正常,默然朝前走去。
青桐压了声音,悄声对温云卿道:“公子,奴今日出府,回了温府一趟,您猜奴听到了什么?”
温云卿似微微有些不耐,“有话你就直说。”
“是!是!”青桐忙道:“奴就说太女殿下这三两日怎么不往漪兰馆跑了,原来殿下是和那个什么族来的圣子好上了!公子您不知道,老大人在家发了好大脾气呢,说原还以为太女殿下有多专情呢,却原来是个多情种子,天性风流,见一个爱一个。”
“您说太女殿下和您成亲才将将一个月,她便做下这等事情,这不就是打咱们温家的脸,打公子您的脸吗?”
“欸,公子,您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啊?”青桐喋喋不休,说了一大通后,发现温云卿除了面色有些冷寂之外,全无半点反应,不禁发问。
温云卿微仰首,下颌弧线优美,眸若一汪浅泉,清澈照人,然眸中冷冷清清,迭不起半分情愫。
他扫向天边一只欲归林的飞鸟,无甚表情道:“我该有什么反应?她若真要变心,我又能如何?是该闯进崇明馆质问哭闹?还是干脆附上和离书一封,与她了断夫妻之名,不再来往?”
青桐急道:“老大人在府中为公子伤心鸣不平,着急上火,公子不说哭闹断情,至少……至少要去争一争啊!”
温云卿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祖母真的在府中为我伤心道不平,而不是骂我无用,笼不牢妻主的心吗?”
青桐有一瞬的讷然,尔后开解道:“公子,怎么会?老大人对您是严厉了些,可还不是因为对您的期许高,盼着您过的好吗?您如今已是太女正君,等陛下百年之后,太女殿下即位,您也就是中宫凤座上那位了,到那时,您就是温家满门的骄傲和荣耀。”
“少爷,我们温家以前,也是门庭光耀过的,温门宰相凤君何曾出的少呢?不过是这几代渐渐没落了。如今,老大人和大人在朝中的状况您也清楚,看似都做着不小的官儿,可不过都是些可有可无的闲职,手中一点权力也没有。”
“少爷呀,但凡老大人和大人有一点点办法,那肯定什么事情都不用您去费心了。她们不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吗?才会将所有期望都赌在您身上。”
“您受温家悉心教养多年,受老大人和大人亲自栽培,如今被太女殿下青睐,便该想着回哺母族才是。少爷,温门的复兴,小姐的仕途前程,全系于您一人之身,您可要三思啊。”
“如今,这流言也不过才刚传起来,太女殿下和那个异族圣子,也未必就是真的,殿下曾痴恋公子,拳拳之心,日月可鉴,奴不相信殿下会如此轻易移情别恋。”
“奴觉得,一定是公子平日里对太女殿下过于冷淡了,殿下的情感在公子这里得不到满足,才会被那个异族圣子的花言巧语迷惑去了,女人都是需要疼惜和呵护的,殿下还小,心最容易摇摆不定,不过以殿下往日对公子的感情来说,奴相信只要公子肯温柔的哄上一哄,殿下的心一定会回到公子这里的。”
温云卿敛了眼眸,像是自语一般,“我已听从祖母的意思,嫁与她为夫,这还不够吗?还要我去向她献媚吗?”
青桐忙道:“少爷和太女殿下是夫妻,夫妻之间是爱意和关怀,怎么能叫献媚呢?”
“爱意?”
这两个字从温云卿口中吐出,似带着嗤笑之意。
他对青桐摆了摆手,“你下去,让我好好想一想,还有,晚膳撤掉,我不饿。”
*
一夜好眠。
郦朝蕴于微熹的晨光中醒来,舒展了一下手臂和腰背,披衣下床。
外面伺候的侍婢们听到屋内动静,纷纷推门而入,有序的伺候郦朝蕴洗漱、更衣、梳妆打扮。
郦朝蕴挑起桌上那套茜色罗裙,玩味的看了一眼,交给侍婢们,道:“就穿这套。”
母皇赏她鲜衣美饰,要她去行色/诱之事,她若不好好装扮一番,岂不辜负了母皇一番美意?
再者说了,她也的确应该为了阿诺,好好打扮自己。
换上这套裙装,任侍婢们给她编盘繁复精美的发髻,斜簪发钗步摇,轻扫娥眉,细涂口脂。
温云卿踏入崇明馆时,见到的便是这般人间盛景。
镜前端坐的女子,薄施粉黛,眉如翠羽,口若朱丹,含情水眸,一点琼鼻,一派美不胜收。穿书吧
以前,她总仗着天生丽质,倒很少有耐心这样费心装扮过,若说装扮最隆重的一次,便是两人成亲之时了。
她自是美的无可挑剔,成婚时着一袭灿若红霞的曳地长裙礼服,不知惊艳了多少人的眼眸。
然今日盛装给人的观感又与成婚那日不同,成婚之时,看她只觉满目华美庄重,而今日,褪去那份华美,给人更多的是昳丽明艳之感,尤其是唇上那抹石榴红,明艳的令人心惊。
温云卿看的微微出神,在郦朝蕴身后待立住。
郦朝蕴从镜中看到温云卿身影,当下露出极明媚的笑容来,皓齿明眸,顾盼生姿。
“云卿!”
她欢喜的唤了一声。
温云卿忙颔首,同唤道:“妻主。”
却见郦朝蕴已站起身来,提着裙摆在他身前欢快的转了一圈,裙摆犹如绽开花苞的芍药,层层叠叠,映入温云卿眼眸。
“云卿,母皇赏的,好看吗?”郦朝蕴歪头问道。
温云卿唇边挂上浅浅的笑意,“穿在妻主身上,煞是好看。”
郦朝蕴倒也微微有些愣神,随即俏笑道:“不过两三日不见,云卿似乎嘴变甜了。”
温云卿但笑不答,只是略提了提手中的食盒,道:“近日天干物燥,人火气也旺些,云卿煮了碗莲子羹,妻主喝些,散散火气。”
郦朝蕴抬眸问道:“云卿,你亲手煮的?”
温云卿颔首。
郦朝蕴当即笑道:“那当然得喝了。”
说着,她从温云卿手中接过食盒,取出汤蛊,捧着喝了一口。
“啊!”
“怎么了妻主?”温云卿忙上前询问。
“有些烫。”郦朝蕴放下汤蛊,面对温云卿道。
此刻,她嫣红的唇瓣上浸染了一点汤渍,水光下,唇色更显红艳莹润,湿漉漉的眸子直盯着温云卿看。
温云卿只觉那抹红色娇媚的有些刺眼,他闭了闭眼,复睁开。
犹豫片刻,他终于伸出手指,贴在郦朝蕴唇边,关切道:“妻主,烫到哪里了?”
郦朝蕴却狡黠一笑,抬手拉下温云卿的手,调皮道:“云卿,孤骗你的,其实,温度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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