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予臣坐车离开后,这条幽静的路上,便只剩了司音和司沉钰两人。

  三坛女儿红,还稳稳地放在地上。

  司音也站在树下,手上沾染了泥土灰尘。

  司沉钰从马路边走过来。

  蓝天如幕,细云如丝,阳光是恰到好处的温暖。

  天气分明相当不错。

  他却好似从狂风骤雨中孤身走来,一身凛冽深沉的气息,裹挟着冰雪寒意。穿书吧

  他面上神情,压制成一种极致的平静。

  可哪怕再如何平静,也有种无端的压抑感。

  他薄唇抿得紧,没有开口,而是朝着司音伸手,递了条蓝色手帕。

  司音的手上沾着泥土。

  她垂眸看向那递到身前的干净手帕。

  她面色也平静,很自然地抬手,像是要接。

  司沉钰眸光一动,心跳都跟随着她的动作,慢了节拍。

  司音的手,伸在那手帕的正下方。

  然而,司沉钰松手,要将手帕放在她手上时。

  她却突然侧扬起手。

  那动作,分明是轻飘飘的。

  却愣是让手帕分毫不曾沾到她手上,直直地坠落在了地上。

  司音笑了,一种苍冷凉薄的笑。

  她声音低冷散漫,缥缈莫测:

  “我太脏了,实在不该沾染这么干净的手帕。”

  轻飘飘的一句话,满满当当的反讽意味。

  司沉钰脸色瞬间煞白。

  像被人抽光了全身血液。

  好半晌,那一身裹挟着寒风骤雨的气息,越发压抑沉重。

  他嗓子眼里,像卡了锋利刀片。

  薄唇轻启间,那开口嗓音,也仿佛在刀刃上磨过,湿冷而沙哑:

  “对不起。”

  司音唇边凉薄讽刺的笑意褪去,身上的冷戾之气却丝毫未散。

  手帕落在地上。

  她姿态随意地,交错着拍了拍手。ωWW.chuanyue1.coΜ

  那动作分明是在拍去手上沾染的泥土与灰尘。

  可在这样的时刻,那“啪啪啪”的声音,像极了一种讽刺味道极强的掌声。

  司沉钰整个人像被扔进寒潭深渊,彻骨的冷,望不见一丝光明。

  身上是一种过血的麻。

  那轻飘飘的“掌声”,落在他耳朵里,变成一种刺痛神经的狰狞声音,疯狂拉扯着他的情绪与理智。

  好半晌,司沉钰倏地笑了,惨白的笑,像极了那种,阴郁变态,渴望鲜血的吸血贵族。

  “恶心吗?”他毫无血色的唇,看着便极冷,“曾经我看你,也是一样的恶心。”

  司音眼神很冷。

  司沉钰又笑了,“我和现在的你一样,无比坚定地认为,我绝对不会喜欢一个让我恶心的人。”

  “可是司音,你长到这么大,应该发现了——”他顿了顿,“人都会变的。”

  “性格会变,想法会变,喜恶也会变。”

  司音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她性格变了,想法变了,喜恶也变了。

  可再怎么变,她没有变态。

  此时此刻,她也并不想与司沉钰争辩无谓的是非对错。

  她只觉得恶心。

  这个人站在她跟前,她就仿佛承受着全世界的恶意,仿佛连呼吸,都变得肮脏不堪。

  司沉钰清晰地感受着她身上的抗拒情绪。

  曾几何时,他也是如此。

  那个母亲与“强奸犯”生下的孩子,也曾让他极致反感,无比恶心。

  连与她呼吸同一片空气,都觉得肮脏不堪,对不起母亲。

  他曾经比此刻的司音还坚定地,厌恶着,反感着,并坚信,这种厌恶与反感,会持续一辈子。

  可人真的会变啊……

  甚至,是在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情况下。

  司沉钰那时多难受啊。

  那对他而言,是一场噩梦。

  甚至等同于世界崩塌。

  他为了坚守自己的世界,便在内心反复鞭策自己。

  然后,反复无常的,向司音释放恶意。

  可是,变了就是变了。

  很多时候的自欺欺人,只是欺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司沉钰突然俯身,拎起地上一坛女儿红。

  那是林予臣为司音准备的“嫁妆”。

  司沉钰却毫不客气地开封,灌进自己肚子里。

  这个素来优雅的贵公子,抱着酒坛豪饮的动作却极粗鲁。

  酒坛其实不大,他很快饮完一瓶,将酒坛随意一扔。

  地上是泥土,酒坛并没有破碎。

  倒是一些洒落的酒水,将刚刚掉在地上的手帕也沾湿了。

  醇香的酒气四散,在空气中深深浅浅地萦绕着。

  司沉钰没动剩下那两坛,只是突然有些疲惫地靠在那棵树上。

  像一个虚弱将死之人,奄奄一息般看着司音。

  好半晌,他苍冷白皙的脸上,终于浮上一层血色,他朝着司音扬唇轻笑。

  那样的状态,其实与晏迟坦白攻略系统时的状态,有几分类似。

  如释重负,破罐破摔般,他轻笑着看着司音。

  眼眸深深,嗓音低低哑哑的:“你现在再想想,我把你扔在街头,像不像做了一件善事?”

  司音冷静至极地看着他,“像极了。”

  司沉钰靠着树干,轻松地笑着。

  像一个温润良善的邻家哥哥,聊着最稀松平常的小事般,他问司音:“你还记得一年前,那位大巴车司机吗?”

  司音记性一直很好,很小时候的事,都记得清楚,一年前的事,自然是越发不会忘记。

  她记得那位大巴司机,并且印象深刻。

  一年前彻彻底底离开司家时,对司音而言,简直是一场人生洗礼。

  那像一场艰难旅途,刚开始的时候,格外艰难。

  她如行尸走肉般,内心疲惫又茫然。

  就是那样的状态下,她在大巴车的音响里,听到了洗涤心灵般,空灵悦耳的声音。

  不仅是她喜欢那声音,车上其他乘客,也格外触动。

  前边有个小姑娘,还特意跑到车头去问司机,那是什么音乐,怎么会有那么打动人心的力量。

  司机说——

  那首歌叫,《奇异恩典》。

  它是关于忏悔,感恩,赎罪,重生的赞美歌。

  离家、归家,或经历沧桑、重获新生之人,最容易被那样的声音打动。

  司音那时,便正是坐在离家的车上。

  她看着车窗外的蓝天白云。

  她那时便想,若有一天,她踏上归途,重新回到自己成长的伤心地。

  一定是重获了新生,能够从容坦然地,面对过去种种。

  只是……

  司沉钰说出了她心中所想:“只是,那时候的你,能想象到今天吗?”

  司音没有回答。

  她只是单纯知道了,原来那首歌,是司沉钰专门为她点的。

  司沉钰格外认真地看着她:“其实我很庆幸,你选择了离开。”

  司音静静地看着他。

  他倏地又笑了,声音越发低哑:“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他这时再看司音的眼神,不再掩饰爱慕。

  那是一种,偏激又痴狂,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

  司音突然想起了,监狱里见到的司无极。

  他到死,都在思念连溪。

  他看着司音给他的,连溪的画像,眼神同样是一种病态的痴狂。

  司音那时只以为,那是因为他与连溪太久没见,那是因为他是将死之人,即将与连溪生死相隔。

  可这一刻,她突然又觉得——

  原来世上真的有种爱,会让人疯狂变态。

  不,准确说。

  变态的不是爱,是人。

  她目光深深地,看着司沉钰,声音冷静到令人心惊:“你,会变成司无极吗?”

  司沉钰也静静地看着她。

  他身上混杂着太多太多情绪。

  无尽的疲惫中,混杂着坦白后的轻松。

  他看着司音,他没有回答。

  他只是轻飘飘地,冒出一句:“如果没有那混乱的身世,司音,你其实,很值得被人喜欢。”

  司音并不想听他的表白。

  她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

  司音微敛着眼眸,暗藏了冷锐锋芒。

  司沉钰却若无所觉般,他突然又站直了身子。

  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木质方盒,朝司音递过去。

  司音却丝毫没有要接下这木盒的意思。

  司沉钰开口解释:“这似乎,是属于你朋友的东西。”

  司音微拧起眉头。

  司沉钰将木盒打开,展露出里面盛放的东西。

  他声音沉缓道:“按你朋友的说法,它似乎是叫,望月角?”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新婚夜,读心发现病娇老公攻略我菩飒更新,第103章 我太脏了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