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昊往前走了一步，神色轻松的含笑说：“姑娘可是春山阁的台柱子，我哪里敢拿杜妈妈来压你，就是想和姑娘谈谈条件。”
凤聆手里的团扇不耐烦的摇动的更快，不屑地瞥了杨昊一眼：“你不过是个小伙计，还配和我谈条件？”
杨昊不慌不忙的说：“听梦妤说，凤聆姑娘曾因为一手好琵琶弹唱，名动江陵城，一时无数达官贵人，文人墨客对你趋之若鹜。但我猜想，近两年来你这里的客人，不如从前多了吧？”
凤聆坐直了身子，盯着杨昊道：“你想说什么？”
杨昊拉着梦妤，直接坐在了凤聆前头的凳子上，继续说道：“再好吃的菜吃多了都会腻，再说了，你会的曲子就这么多，别人自然不愿意买单。其实梦妤精通词曲，只是这些年故意藏拙不肯再写，凤聆姑娘若是肯高抬贵手留下她，我就有把握劝梦妤写一些好词配你的琵琶，加上我的手段，重回巅峰指日可待。”
凤聆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样，笑出了声：“你在说什么胡话，就凭你和她？说疯话也得适可而止，看看现实吧？”
梦妤拽了拽杨昊的衣衫，她哪里会写什么词啊！杨昊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径直走向了桌案，思忖了片刻后，开始下笔。
片刻后，他拿着写满字的纸张展示在凤聆眼前。
凤聆开始只是不屑地扫了一眼，接着一字一句的读出了声：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
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简练含蓄，婉约清丽，绝非出自男子之手，不过短短几句，接暮春之景，写尽了内心的苦闷忧愁。
“之前从未见过这首词，莫非真是梦妤那丫头写的？”凤聆如获至宝的接过了杨昊手里的词，默读了一遍又一遍。
梦妤正准备说实话，杨昊却意味深长的瞪了她一眼道：“是的，这是她偶然所感，随口做的，被我记下了。”
凤聆爱不释手地看着手里的词，点了点头：“甚好，你不必走了，红鹃，给梦妤换个好点的屋子，多送些笔墨纸砚，还有吃食衣裳碳火，眼下还是冬日里，别让她冻坏了手。梦妤，明日开始你也不用伺候我了，多多的给我写一些好词曲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的梦妤措手不及，她咬着下唇紧张的看了一眼杨昊，摇了摇头，凤聆有些不高兴的说：“我都好言好语的对你了，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杨昊知道梦妤在担心什么，赔笑道：“姑娘别恼啊，俗话说慢工出细活，宝贝若一下都拿出来，不就又走到老路上去了吗？现在何不先把手上的词配好，曲成后给老客发一些邀贴，接着新曲首唱的由头，在风华楼里办个的雅会，先吃上一波红利不香吗？”
凤聆细细的琢磨了一番深觉有理，赞许的对杨昊抛了个媚眼，柔柔的说道：“从前怎么没瞧出来，你竟有这般好本事。”
杨昊恭维地说：“那是凤聆姑娘名气大，随便招招手使点美人计，那些有钱人自然如蜜蜂追逐鲜花一样围上来。”
这招显然对凤聆很是适用，她媚笑着赏了些银钱给杨昊，还催着那个叫红鹃的丫鬟带着梦妤去看房间。
杨昊背着手跟在红鹃的后头嘲讽道：“怎么见了你主人之后，你就不叫唤了？”
红鹃耐着性子，赔笑道：“是是是，之前是我眼皮子浅，看不出您和梦妤原来是真神仙，神仙们可别和我一般见识啊，我也是没办法。”Μ.chuanyue1.℃ōＭ
梦妤客气地笑着说：“红鹃姐姐哪里的话？你也是听吩咐做事情。”
红鹃感激的看了一眼梦妤，接着推开了二楼最里头的一个房间，里面什么摆件都有，炭火也烧的热热的：“这间屋子原本是给等候的客人准备的，如今姑娘把她拨给你住了，妤妹妹若是还缺什么就尽管开口。”
梦妤高兴地四处打量眼前这间对她而言可以称得上是豪华的屋子，嘴角梨涡若隐若现。
红鹃看她满意的神情，立刻讨好的看向了杨昊，盯着他手里上下跳动的银子出神，杨昊收起了银子，没好气地站在红鹃的眼前说：“想要赏钱啊？你不是早就从梦妤身上拿了吗？贪得无厌可是没有好下场的哦。”
红鹃脸色一变，低着头讪讪一笑：“是，是，那我先出去给梦妤妹妹拿些厚衣服来。”
梦妤心里一暖：“你怎么知道她拿了我的钱？”
杨昊伸出手在炭盆上取暖：“看你原来的房间乱成那样，也不难猜吧？这屋子确实不错，看起来就冬暖夏凉的。”
“谢谢你，杨昊。”
杨昊看向她，梦妤的眼睛亮晶晶的，这也是她第一次喊自己的全名。
他搓了搓手，笑了笑：“这算啥啊，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一会儿我再写一点词给你，你没事的时候多背背，一个月抄一张给她就行。”
梦妤歪着脑袋看他问：“难不成，你真是阎王的座上客，文曲星附身？那样好的词提笔就写出来了。”
杨昊的眼底有些落寞，摇了摇头答道：“不是，词是李清照写的，我不过偷过来救你罢了。”
“李清照是哪位先生？”
“她是个伟大的女词人。”
“原来是个才女啊，真厉害！”
杨昊给梦妤讲了很多才女的故事，背了一些她们的诗词，听的梦妤眼睛越来越亮，埋在心里的种子也在悄无声息发芽。
杨昊走后，梦妤坐在书桌边，久违的拿起了毛笔，犹豫地停在了宣纸上，继而坚定的默下了刚才听到的诗词。
自从落到春山阁里来，她就再也没拿过毛笔，幼时在父亲任教的私塾里学识字练笔的记忆随着一笔一划慢慢的清晰了起来，梦妤的眼泪也掉到纸上，在娟秀的字上晕成了一朵墨花。
父亲向来看重名声，若是知道自己如今落入风尘，只怕宁愿自己当初死了吧。
她拿起了诗词，轻轻地念道：
“酒醒熏破春睡，梦远不成归。”
自从凤聆得了那首《武陵春》，每天只接待一个客人，旁的时间都用来研究琵琶音律，梦妤每天都吃着糕饼，看凤聆命红鹃给自己找来的各种书，日子过的不要太滋润。
杨昊在春山阁里的地位是水涨船高，除了春夏秋冬四个大伙计就属他在杜妈妈手下最得脸，阁里的伙计看到他都得陪着笑脸尊称一声“昊哥”。m.chuanyue1.com
元宵刚过，凤聆就按着杨昊的建议，给恩客发了“望春集”的帖子，准备七日后在风华楼献唱《武陵春》。
“哎呦——把那个挂高点！挂高点！对，绸子拉起来！你这个蠢东西，花瓶都擦不干净！快快快，拿些水来——”
杜妈妈叉着腰指挥着人装扮着风华楼，像是要把凤聆嫁出去似的。
相比而言，靠着墙根嗑瓜子的杨昊显得格外的悠闲，杜妈妈看到他在偷懒却只是娇嗔地瞪了他一眼道：“小祖宗，你去外头吃成不成？这里头可刚收拾完。”
梦妤拿着红绸看着她俩，忍不住笑出了声。
杨昊看到了梦妤那暧昧的笑，啧了一声，支开了杜妈妈走到梦妤身边说：“你别乱想啊，我和杜妈妈只是上下级的关系。”
梦妤扯着绸缎边忙边含笑问：“我又没说什么，你着什么急呀？”
杨昊把瓜子皮随便一扔，腾出了只手揉乱了梦妤的头发：“你这个小屁孩！估计诈我是吧，打量着我不知道你盼着我解释呢。”
“都说了我不是小屁孩了！别老揉我脑袋！”
梦妤不高兴的推开了杨昊的手，接着狡黠地一笑，把绸子盖到他头上：“杜妈妈也不错，你当她的男宠又不亏！”
杨昊狼狈的把红绸扯下来，正想好好修理一下这个越来越调皮的丫头，却看到梦妤正偷笑，唇边的梨涡甜甜的，白若凝脂的脸庞被红绸映衬地微微泛红，甚是可爱，眼睛也亮晶晶地，像天上的星辰。
他一时有些失神，接着掐了自己一把，狠狠地在心里骂道：
想什么呢！她还是个孩子！杨昊，你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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